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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298 字 2個月前

群野猿玩,被她瞧見給我扔了個果子,我一高興就跳下地去,結果不小心踩到了她的山羊,她心疼那隻破羊,就拿手裡的竹棍子想教訓我。我當然不想被打啦,就跟她比劃兩下,沒想到她就玩上了,從那之後天天來找我比劃……”

白淵吞了吞口水,接著說:“後來啊,她被那個姓範的越國大夫帶去見了越王,讓她教越國士兵打仗,說來,越國最後把吳國打敗了,還有我的一份功勞呢!”

我歎了口氣,說:“不是的吧,先前我聽蘇老伯在說書棚子裡講過這個故事,名字叫‘老人化猿’,說越國女子路遇一個白猿化成的老頭兒跟她比劍法的故事,你不要承認說你就是那隻使竹棍跟人家比試的老白猿。”

白淵的臉一下子漲得紅彤彤的,很憤怒地道:“你彆聽那些傳言中的鬼話,我才不老呢!我隻是跟那些野猿玩得高興就用了原身——”他突然捂住了嘴,像是說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一樣,非常驚惶失措地看著我。

我有點傻住了,他剛才說什麼來著?

白淵的臉色一下子由紅變白,最後一點血色也沒有了,眼神也從驚慌變成後悔然後變成害怕變成無措最後變成乞求,手指有些顫唞地仍在捂著嘴。

我咽了下口水,很小心地問:“什麼原身?”

白淵把手放下了,嘴%e5%94%87也白了,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不說話。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一時間屋裡安靜得連一絲微風都能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白淵終於有些艱難地開口:“莫離,其實我現在的樣子不是我原來的真身,要是有一天,你看見了我本來的樣子,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望著他忐忑卻仍然亮晶晶的眼睛,笑了:“怎麼會啊,你是我已經訂了%e4%ba%b2事的丈夫,我嫁%e9%b8%a1隨%e9%b8%a1嫁狗隨狗,哪裡會走掉。”

白淵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沒有說話。我隻好上前去揉了揉他的頭發,又捏捏他的臉:“行啦行啦,擺出這幅樣子做什麼,像個受了氣的小娃娃似的。”

他濃密的長睫毛顫了一顫,好像是蝴蝶的翅膀扇動了兩下,最後卻從兩對眼睫毛中間滾出兩串子眼淚來,在睫毛中間打個轉轉,然後咕嚕咕嚕歡快地流下來。

我被嚇了一跳,趕忙抱住他的腦袋,來回晃著哄他:“多大點事兒,哭什麼啊,我不都說了不走的嘛,彆鬨啦。以後你還要做我丈夫呢,這個樣子怎麼振夫綱啊?讓彆人知道了還不笑話你?”

白淵在我懷裡蹭了蹭眼淚,過了好一會兒才眨巴著眼睛直起身來。我瞧著他紅紅的兩圈子眼眶,又好氣又好笑,拿指頭戳戳他的腦袋:“你現在怎麼還跟個長不大的娃娃似的?你說,你連秦朝前頭的人都認識,你該有多大了?”

白淵起初還不好意思地有點想給我陪笑臉,最後聽到我那一句,臉上的笑容卻僵了一僵。

怎麼了?我正納悶,才隱隱約約想起來,先前有一回我問白淵多大了,白淵當時的臉色就很不好,跟我說以後不提他的年歲。我於是悟過來,原來是因為這個。不過很奇怪啊,白淵為什麼不讓我問他的年歲呢?之前我以為他是覺得自己都成年了還在打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現在我都知道他是神仙了啊,他還有什麼避諱的?

正好,還能抓住這個機會換一下話題。

於是清清嗓子,我問他:“白淵,你不喜歡我問你的年歲嗎?”

白淵臉上的笑徹底沒有了,他垂下眼睫毛:“不是不喜歡,是不想。”

“不想?為什麼?”

白淵不肯說話了。

我瞅著他想了想,握起他的手說:“白淵,我知道,你是不是因為你是神仙,年齡比我大很多很多,所以你不太好意思?其實沒有什麼的,我一直都隻當你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罷了,不會顧慮你是活了幾百歲還是幾千歲。”

白淵的手在我的手心裡抖了一抖,好像要抽出來,卻又沒有抽出來,而是反手握緊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指按在我的脈搏上,慢慢滲出一絲冰涼。我覺得他像是要跟我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就等著他說,但是白淵薄薄的嘴%e5%94%87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有些納悶,白淵卻猛地放開我的手,轉身走出了門。

然後,那一天,我都沒有再見到他。

入夜的時候,我終於有點坐不住了,白淵這是怎麼回事?

我從臥房裡走到外麵草坡上,抬頭望望,天上的北鬥七星已經出來了,正明晃晃地掛著,隻是中間有一個有些閃爍。我認了認,是七星之中的搖光。

張嘴打個哈欠,我搖搖晃晃走回屋裡去。估計白淵今兒個是又去喝茶了,我還是先去睡覺罷了。

但是我的覺並沒有睡得很好。

大概到了半夜的時候,我被一串唏哩咣當的聲音吵醒了。

白淵的茶喝完了?回來就回來唄,自己去房裡睡嘛,乾嘛跑我這裡來?

我磨磨唧唧坐起身,抬手去夠床頭被黑狐皮蓋住的那顆夜明珠。這件屋子裡是沒有放燈燭的,白淵在大幾上和床頭各安了一顆夜明珠,明晃晃照得屋內透亮,到了我要睡覺的時候,就用黑狐皮往珠子上一蒙,乾淨利落。

我摸索了幾下,伸手把黑狐皮扯下來,揉著眼睛對地上的人說:“啊,回來了啊,你走錯地方了——”然後一下子咬了%e8%88%8c頭。

夜明珠的光華之下,地上那人正在直愣愣瞪著我,淺黃色袍子,流雲冠,踏歌履,渾身上下還帶著未散的明光,手上一把白扇子,不是搖光星君是哪個?

再定睛一看,拿扇子的搖光星君右手裡還拽著地上的一團東西,那東西哼哼唧唧磨磨扭扭,正是我那上天喝茶去了的未婚夫。

我連忙下榻,嗬嗬笑道:“星君真是善心,大老遠的從當值上下來,辛苦辛苦。”

搖光星君一反往日嬉笑常態,冷著臉看我:“謝姑娘,他既是你的丈夫,就理應相互關懷照顧。他大晚上跑出去喝酒喝成這熊樣你都還在安然高臥,你心裡究竟有沒有他?”

我呆了一呆,結巴道:“那個,他是找你們去了啊,你們又不會讓他出事……”

“不是出事不出事的問題!你一點都不擔心他,都沒把他在放心上,才會這樣說!”搖光星君吼了一聲,嚇我一大跳。

“再說了,要是他沒去我們那裡呢?他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又會如何?你擔得起嗎!”搖光星君又吼一聲,伸手揪住我的衣領。

我有點緊張:“星君星君,你……咱們有話好好說……”

這時候,興許是搖光星君的吼聲太大了,白淵竟然在地上哼唧一聲,悠悠轉醒。我瞧著他的一雙大眼睛暈暈乎乎轉了幾轉,最後停在搖光星君攥著我衣領的手上。

白淵一下子跳起來,上去給了搖光星君一醉拳,然後搖搖晃晃將我擋在身後。

搖光星君被打得後退幾步,踉蹌著站穩了,方才抬頭看著白淵,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好好,這可是你小子自找的,日後你栽了跟鬥彆找我們哭!”說完,一拂袖子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一章借用了金庸老先生的《越女劍》中的情節,阿青是《越女劍》的女主,不過“老人化猿”的故事最早出自於《吳越春秋》。如果有金庸粉還請恕罪~~爬走~~

☆、忽聞海上有仙山

我還有點愣愣的,白淵卻一下子軟下來,撲通一聲往後倒。我在他身後連忙撐著他,連拖帶拽把他挪到床榻上去,給他墊個枕頭,搖搖他的手:“白淵,白淵?能看清我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白淵五迷三道地晃晃頭,眼睛飄了一圈兒,定在我臉上。

看來還沒醉到不省人事,還好還好。

我起身想去給他倒點水來,剛直起身子,白淵突然撲通一下抱住我:“莫離——”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隻得坐下去問他。

白淵雙臂緊緊圈著我的腰,淩亂的腦袋埋在我的%e8%85%bf上,蹭了幾蹭,不動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想著他該是睡著了,就輕輕去扳他的頭。

但是扳不動。我正想著是怎麼回事,%e8%85%bf麵上卻慢慢感到一絲溫熱,漸漸蔓延,我愣了一愣。

再用力去扳,還是絲毫未動。之前我也見過白淵哭過很多次,但是大多數都像是小孩子搶不到糖吃撒嬌似的,這樣的哭法還是第一回見。我就這麼坐著,被他抱著看他沒有聲音地哭,心裡像是被陳年的老酒泡過一樣,酸酸軟軟的,又能聞到一股百轉千回的醇香。

後來我也沒有再去扳他。等過了很久很久,差不多估摸著搖光星君他們都要下值了,我迷迷糊糊動了一動,才發現白淵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閉著眼睛睡著了。

我舒了口氣,睡著了就好。我自己也累得腦子昏昏的,索性把他往床裡麵一挪,自己往外側一倒接著睡。

等第二日中午,我醒過來,才發現白淵已經不在我這間屋子裡了,就披衣梳頭後出去瞧。

這不瞧不打緊,一瞧把我嚇一跳:白淵正一盤一盤地往正廳裡的幾案上端盤子,盤子裡熱氣騰騰,香味兒飄得老遠。

我很難想象,白淵挽著袖子抄著鏟子嘩嘩炒飯的風姿究竟是如何一鳴驚人,但是事實證明了我的憂慮根本多餘。白淵跟我說,那些菜沒有一盤是他做的,而是他一大清早直接甩袖子上天,從他的穹明宮的小廚房裡偷了點阿絨他們的點心吃食下來。

其實也不算偷,畢竟穹明宮是他的地盤,拿點菜也不算什麼。

隻是,難道以後我就要天天這樣過日子了?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雖然我也會做飯,但是明顯手藝不佳,白淵的嘴被芸巧的廚技調*教得十分刁鑽古怪,我做出來的隻怕他不好好吃。

那天下午我跟白淵很仔細地討論了一下這件事,再順便加上他的衣裳縫製和起居照料問題。我很實誠地表示我的廚藝比不上芸巧,繡工比不上針娘,哄他高興更比不上那些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夫人們,看他怎麼辦。

白淵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捏著一塊芋頭糕往嘴裡送,眼珠子在我身上轉了轉,含著糕囔囔說:“莫離,你願不願意現在就去瀛洲?”

“啊呃?”

白淵吞下那塊糕,口齒清楚了些:“莫離,我記得你說過,要是我之前講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你還是很想去看看那摩訶池裡的硨磲、第六重天上的流雲鏡、建康城皇宮裡禦廚的點心和會彈琴的玉衡星君的。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先去瀛洲,那裡的吃穿什麼都有人侍奉,不用操一點子的心,明天就去,好不好?”

我抽了抽嘴角,白淵這是有多懶啊,為了不想自己做飯自己裁衣自己乾活兒,寧願拖家帶口地到處去朋友家蹭吃蹭喝蹭伺候……什麼拖家帶口,我還不算是他的家眷呢!

我很想把他打一頓治治他的懶病,但是一瞧見他捧著下巴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