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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292 字 2個月前

車夫還想勸我,這時候城門裡衝出一堆人來,扶老攜幼慌慌張張,像是城中的百姓出來逃難的。

我上前去一看,從人群中認出了袁老大夫,連忙攔住他:“袁大夫,城中出了什麼事?怎麼樣了?”

袁老大夫揩揩頭上的汗,喘著氣說:“我也不曉得究竟是怎麼回事,隻是突然從城外衝進一群凶惡的兵士來,大家都抵擋不及,死的死傷的傷,我是收拾了家當混著逃出來的……”

“那你見到我爹娘沒有?”

“沒有啊,”袁老大夫搖搖頭,“我自顧不暇,連家裡人都沒來得及找全,沒有見到你爹娘。”

他又道:“丫頭,現在城裡亂的很,你一個女孩兒家千萬彆進去了,趕快遠遠地躲開,興許還能保住一條命……”說完,被他身後的人推得踉蹌一步,跌跌撞撞地混入人群不見了。

我心急如焚,一回頭,發現老車夫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影子,興許是跟著這些人逃走了,我也來不及管,提起裙子就往城中跑。

進了城門,我才發現情形比我想得更糟。到處都是塌了壞了的民房,四處鮮血橫流死屍橫陳,混合著哀嚎哭泣之聲,融進已經被火光照亮的夜幕中。

爹的%e8%85%bf腳不好,娘%e4%ba%b2又身體虛弱,隻怕是凶多吉少。現在我是在東城門,我家在城南,隻是不知亂兵是從哪裡打進城的,無論如何我得先找到爹娘的下落。

街道已經混亂不堪,但我還能認出原先的路途,就在火光閃耀中一步步向城南摸去,一路上四處都是殘垣斷壁,民居之中幾乎全都遭搶,時不時能看見受了傷的人流著鮮血,撫著一旁的屍身啼哭。我也遇見了幾個認識的街坊,但是他們都說沒有見到我爹娘的蹤影,讓我心裡更是又急又怕。

我順著淩亂的街道一路跌跌撞撞著走過去,忽然前方一陣嘈雜混亂,隻見一個拐角處的雜貨鋪裡衝出了十幾個身著盔甲的兵士,手拉肩扛地搶了許多值錢的東西出來。

我心中暗叫不好,轉身就想趕快躲開,但還是太遲了,我剛走沒兩步,就被那些兵士從後麵趕上,一隻手伸過來將我狠狠一拽,拉得我一個踉蹌。

抬頭一看,閃爍著的紅豔豔的火光照著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為頭的幾個不懷好意攔住去路:“怎麼,小娘兒們想去哪呀?”

我低頭想走,一看,四周已經被他們圍了起來,不由得有些慌神:“你們……讓開。”

“哼!”一個臉上長著黑痣的兵士向旁邊幾個人眼睛一掃,立刻就有幾雙滿是臭汗和塵土的毛茸茸的大手伸過來,在我身上亂扯,夾雜著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

我驚慌失措,想將那幾個亂摸的毛手打開,但是雙手很快被製住,然後是一聲“嗤啦”衣服被撕開的聲音。周圍的男人一個個哄笑著紛紛圍上來,四麵堵得嚴嚴實實,讓我膽戰心驚。

靠近我的幾個人還在撕扯我身上的衣服,外圍卻忽然響起幾聲慘叫。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一道比火還要紅的光直直挑開人群,再幾道紅光閃過,那十幾個兵士死的死傷的傷,一片血肉橫飛。

我驚魂未定地攥緊衣襟,隻見滿地血汙之中,一襲紅衣長身而立,微微上挑的妖嬈雙眼比火光還要亮上幾分,鮮血從他長長的指甲上一滴滴淌下來,在他腳邊的地麵上暈開兩個綻放的紅蓮一般的淺淺的粘稠小湖。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你你……紅狐狸……”

他從衣袖中扯出一條鮮紅色的手絹,在沾滿鮮血的雙手指甲上左右擦拭了兩下,手上的血汙竟然就不留一絲一毫,乾乾淨淨。而且,本來看上去足足幾寸長的十個指甲也瞬間縮短,變得與常人差不多了。

他再把紅手絹折疊幾下放入衣袖,周圍火光照耀下,隱隱可見手絹上繡著的紅蓮花似乎顏色更深了幾分,襯著那張妖嬈絕豔的臉,驚心動魄。

這時候,他向我走近了幾步,妖嬈絕豔的臉放大,驚心動魄地勾出一個笑:“你可是覺得我的手絹很漂亮?剛好我也這樣覺得耶,隻不過還是比不上我的這張臉而已……話說,你有沒有覺得我的臉比上次更漂亮了?”說著,尖尖的手指還在下巴上挑來撫去,很是自得的模樣。

我忍住翻兩個白眼再踹他一腳的衝動,倒抽一口氣:“紅狐狸,我記得,你不是被打得修為幾乎散儘了麼,怎麼還……”

說到這裡,我突然心頭一緊:上次是我將玉笛磕到他身上,才使得他重傷,他該不會是來找我尋仇的吧?

忐忑之間,一根修長白皙跟水蔥兒似的食指伸出來,在我眼前勾魂一般左右晃了晃:“我不是都說了麼,我叫緋顏,多好聽的名字,怎麼可以放著不叫呢?”

“我……”還沒等我將下一句話說出口,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就一把伸過來,握住我的胳膊:“來,你彆怕,我帶你出城去安全的地方。”說著,拉上我就走。

我反應過來,連連掙開:“不不,我還不能走,我要先找到我爹娘。”

“呃?”紅狐狸回頭像看傻子一樣地打量我。

“我一定要去。”說完,我掙開他的手就想走。

“行行行,去去,我帶你去……”紅狐狸拉住我,說:“你閉上眼睛,我抱你去你家。不過你可得答應我,找完了人就跟我走。”

我含糊答應一聲,心想我爹娘才不會讓我跟著你這個狐狸精呢,不過先找到他們再說。

這時,紅狐狸將我抱起來,一下子跳到旁邊的房頂上。我聽他的話閉上眼,感到耳邊呼呼風響,時不時混合著底下人的呼號哭泣、烈火燒灼木料布料發出的劈啪聲、尖利的刀兵相撞聲,聽得人心裡一陣陣抽緊。

過了一會兒,紅狐狸停下了,說:“到了,這個位置我應該沒記錯。”

我睜開眼睛,連忙跳下地,四處張望。

紅狐狸的確沒有記錯位置,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家院子裡的那棵大梨樹。現在梨樹上的葉子還鬱鬱蔥蔥,尚且免於刀火的侵襲,但是除了這棵樹,其他的卻都是一片狼藉。院子裡的幾件房屋都已經倒塌了大半,破爛的屋瓦縫隙處,隱約可見一些家裡的東西什物。雖然沒有火起,但是廢墟上根本看不見什麼有生氣的活物。

我的心裡一緊,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寒意,慌忙在廢墟上一邊翻找著一邊喊:“爹——娘——我是丫頭,你們聽見沒有——”

許多塊屋瓦和橫梁扒拉開,我都隻見到家中常見的一些雜物,卻找不到爹娘的影子。

在一邊的紅狐狸過來拉住我:“你彆急,我的鼻子能嗅出一些人的味道,我幫你找找……”說著,他抬起頭往四周聞了聞,伸出手指說:“那裡有血味!”

那裡大概是酒窖的位置,我踏著磚頭瓦礫奔過去,把淩亂蓋著的木梁石頭搬開,低頭一看,隻見一灘血從一塊木板下麵流出來,心裡就仿佛被什麼抓緊了一般揪痛起來。頓了一頓,還是顫著手把那一方大木板掀起來,底下的光景就仿佛一記重重的悶棍,打得我一陣頭暈眼花。

旁邊的紅狐狸好像還在搖著我的肩膀喊:“喂喂喂,你挺住啊,人家膽子很小的你彆嚇人家啊大姐大姨小姑奶奶——”但是我已經有些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覺得眼睛被刺得很痛,然後我捂著眼把淚水嚎啕著源源不斷沒有停歇地哭出來。

記憶的終止之處,就是我跪在爹娘的血泊旁邊一直哭,然後好像旁邊什麼閃了一道白光,我似乎是想轉頭看看是什麼東西,但是就在這個當口太陽%e7%a9%b4上一痛,嗓子裡湧上腥甜的味道,我就昏了過去。

南梁大寶元年,正逢侯景之亂。梁朝諸藩鎮動蕩不安,由此產生的兵禍延及林州,在一夜之間改變了我一生的路途。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小劇場求指教:

白淵:“喂喂,這個時候不該是我光輝萬丈地英雄救美麼,這個打醬油的家夥是腫麼回事?”

紅狐狸:“你才打醬油,你全家都打醬油!!!人家怎麼說也是個男二嘛~~”

遲雲:“咳咳……到底誰是男二來著?”

莫離:“……”

作者:“那個啊,鑒於白淵的所作所為已經激起讀者%e4%ba%b2們的些許質疑,暫時男主待定,競爭上崗~~”

紅狐狸:“哈哈哈哈你看白淵抱著酒壇子滾在廁所裡哭呢哈哈哈笑死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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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兮山之阿

夢裡還是那個光景。

滿城的火光,撞擊的刀戈,團團圍過來的兵士,紅狐狸指甲上滴下的鮮血,淩亂的院子,木板下麵僵冷的身體……最後一幕爹娘的屍身最是清晰,娘%e4%ba%b2的天靈蓋上流出汩汩的鮮血,爹伏在她身上,好像要保護她的樣子,背上還插著一把刀,刀刃沒入血肉數寸,在火光中閃著刺眼的紅光。

娘%e4%ba%b2手裡還攥著一塊水紅色繡邊的布料,我還記得那日我出門時候,娘%e4%ba%b2還說要給我身上的衣裳都舊了,要給我做一件顏色鮮亮點的襦裙。

心口又是一陣揪痛,直接將我從夢中疼醒。

我睜開眼睛喘了幾口氣,摸摸頭上一手冷汗,嗓子裡腥甜味道還未散去,四肢僵硬。定了定神,我看見頭頂天青色帳子上繡著大朵大朵的雲紋,長長的流蘇在帳角垂下來,纏繞著精巧的銀鉤。

屋裡漂浮著一陣奇香,初聞沁人心脾,再聞百轉千回,仿佛繞梁之音嫋嫋三日不絕。這種香氣不是尋常大戶人家家裡燃著的濃鬱熏香,應該很稀有,但是我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好像什麼時候聞到過。

腦子慢慢轉起來,我記起來,林州城裡出了兵亂,紅狐狸緋顏將我救起,幫我找到了爹娘,但是他們已經死了。

我撐著床褥慢慢坐起來,大概打量了一下這屋子。裝飾雖說不是金玉輝煌大富大貴,但是許多陳設一看就是稀有珍寶,幾案、床帳都是上好的東西,整個屋子在雅致中透出少有的貴氣。

想不到,緋顏的狐狸窩竟是這樣光景,我本來以為他住的隻是山洞裡麵一些石床石案而已。

不過他現在不在屋裡,去哪了?

我下榻想往外走,才發現身上隻剩下中衣,看看床頭,我原先的衣裳還在,就披上推開門。

吱呀一聲。

“呀,妹妹醒了!怎麼自己出來了?”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我嚇一大跳。

門外的光景讓我吃了一驚。外麵不是石頭做的山洞,而是一大片開闊平坦的草地,陽光明明亮亮地灑下來,有些晃眼。門外的石墩上站起來好幾個年輕女子,秀麗動人,妝容精豔。為頭的一個粉頰紅%e5%94%87,急急走上來說:“妹妹身子還不好,怎麼自己走出來了?趕快回去歇著吧。”說著把我拉回屋裡,扶到床榻上。

那女子一疊聲叫人,門口就紛紛進來一群美貌女子,個個都是少見的美人,各有風韻。為頭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