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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274 字 2個月前

時,誰能知道以後的光景呢?若是跟他成了%e4%ba%b2,過了些日子之後又有什麼變故,那時他若想再回到王家去,咱們又該怎麼辦呢?況且我這兩天一直在想著,他家在城西算是上等的商賈,即便三公子他受了排擠也是有根基的,找個彆人家的姑娘娶進門也不是難事,何苦非要到咱們家裡來做贅婿?”

聽我這樣說,爹娘都不做聲了。靜默了一會兒,爹又道:“丫頭說的倒也有理。可見是多少長大了些,遠比小時候不同了。要不,咱們再等等,探探他的口風?——咦,那個是什麼?”

我抬眼順著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客位的幾案下麵有一個花紅柳綠的東西,便過去拿了起來。

這東西一拿到手裡,就覺得一陣香風撲鼻,脂粉味濃烈得熏得我有些頭暈。

仔細一看,竟是一個繡製精巧的香囊,邊圍妖妖豔豔綴了一圈流蘇,麵上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樣。打開一看,竟是兩個小巧的同心結,結子上還各綴著一塊白玉。

我拿在手裡吃了一驚。我家雖然是做生意,生意人愛錢,但並不追求浮華豔麗,平日裡這樣的東西我是碰都不會碰一下的,今日又怎麼會跑到了正廳的幾案底下?

回過神來,隻見娘%e4%ba%b2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爹的臉色由紅轉青,最後變為黑得像鍋底一般,胡子一翹,大聲怒道:“這小子果然靠不住,先不說彆的,到我們這裡來竟然還帶著這樣俗豔妖嬈之物,定然是在外麵拈花惹草,豈可為我家女婿?我這就去跟他們說,這門%e4%ba%b2事決計不成!”

說完,他把那繡香囊往袖子裡一塞,衣角一甩就往外走,氣衝衝把門砰地撞開,八成是找王家問罪去了。

娘%e4%ba%b2的臉色也不好,眉頭皺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丫頭,你也不要太傷心,這個不好,過些日子爹娘%e4%ba%b2自遣媒人給你找個好的。”

我裝著低眉順眼:“嗯。”

心裡一陣竊喜,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繡香囊還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不過,王家老三,這也怪不得我了,我隻想著先用言語回拒再做打算,可沒出過這樣香豔奇特的點子來栽贓你。看來是你自己不檢點,還是自求多福吧。

娘%e4%ba%b2站起來,撣撣裙子,說:“你拿些錢,到東街金三叔那裡去買個燒鵝,你爹今日氣著了,得買他平日裡喜歡吃的,哄哄他。男人都是這樣,多大了都得哄著。”

我忍著笑應著,去錢箱子裡拿了錢,出門。剛走沒幾步,聽見西鄰的果子鋪那裡又吵嚷起來了。過去一看,隻見經營果子鋪的柳叔柳嬸正忙得不可開交,他們的女兒小桃子卻在一邊又哭又鬨,小臉兒皺成一團,瞧著委屈得不行。

柳叔柳嬸不像我們家。他們夫妻倆生了四個孩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已經十幾歲,能扛筐背貨照顧生意了,三兒子還隻能滿地瘋跑,最小的女兒小桃子才五歲,爹娘忙活了生意照看著哥哥已經是焦頭爛額,哪裡有功夫去專門看管著這個小女兒。

這會兒,小桃子又坐在地上哭鬨不止,柳叔柳嬸也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我因為沒有兄弟姐妹,就不由自主地對這些娃娃感興趣。見這光景,我連忙走上去說:“嬸嬸,我剛好要到東街上去,要不就帶著小桃子去玩玩吧?”

柳嬸正求之不得,應了一聲,又去忙活了。

我把小桃子從地上抱起來,抹抹她的眼淚,哄著她跟我一路走。

小桃子知道是去玩,也不哭了,軟軟的小手攥著我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高高興興地蹦躂起來。小孩子就是這樣,隻要知道有人在意他們,很快就能高興起來。

東街是林州城裡賣吃食最多的地方。我牽著小桃子到了那裡,先去金三叔的熟食鋪買了個燒鵝。看著夥計把熱騰騰肥亮亮的燒鵝用荷葉裹起來裝進布兜,小桃子跟所有的孩子一樣直著眼睛流下了源源不斷的口水。我遂帶著她又去了點心鋪,買了幾個包肉餡兒的小糕點給她。

結了賬正要從點心鋪出門,忽然門外卻鬨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新人,求指教,求收藏~~

☆、當時若隻如初見

我牽著小桃子擠出去瞧,隻見當街站著一個蓬頭垢麵的高個子乞丐,臉上滿是塵土和亂發,身上麻衣破破爛爛不辨顏色,不知在泥土汙水裡滾過多少回的模樣,背上一個滿是補丁的破褡褳,懷裡抱著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小孩子,身後居然還拖泥帶水牽了一串小乞丐,大大小小的有五六個。

這時,高個子乞丐正嬉皮笑臉地衝點心鋪的夥計喊:“喂,這位大哥,早就說了這些孩子想吃東西,你家好吃的這麼多,就不能分給我們幾個?”

點心鋪的夥計一臉不耐煩,又礙於街上這麼多人的臉麵,就隨便扔了兩個雜麵饅頭給他:“這些夠了吧?去去!我們還得做生意呢!”

兩個乾饅頭破破爛爛地滾到地上,高個子乞丐卻連瞅都沒瞅一眼:“這怎麼夠?你不知道小孩子細皮嫩肉得好生養著,怎麼能給他們吃這樣的東西呢?你家鋪子裡的桂花糕、綠豆餅、地瓜丸子、棗泥山藥糕、加了牛羊肉的白麵大餅子呢?這些上好的東西都拿出來呀!”

眾人聽了,哄的一聲笑。連鄰家幾個鋪子的客人都紛紛圍過來瞧熱鬨了,對麵酒樓上也探出不少腦袋來。

點心鋪的夥計惱羞成怒:“你個臭要飯的,大爺給你點東西你還不要?你不餓死就是菩薩保佑了,還要上好的吃食?滾滾滾!”

高個子乞丐仍是嬉皮笑臉,抬%e8%85%bf就要往點心鋪子裡走。夥計一看,連忙張手要攔住他。不料這乞丐竟然身子一閃,徑直闖了進來,伸出黑乎乎的手在一堆堆點心上猛抓了幾把,熟練地塞進他的破褡褳裡。

我望著他的身手,大為驚歎。看來這位仁兄不是第一次搶東西吃了,動作這樣麻利順溜。

這下把點心鋪的呂掌櫃都驚動了,呂掌櫃大手一拍,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登時圍上來,一頓拳打腳踢,推搡著將他扔出了門。

這乞丐左躲右閃,竟然將那些拳腳堪堪避過,還留了個心護住了懷裡的小孩子。最後將他扔出門的那一下,高個子乞丐打個滾,機靈地抱嚴實了懷裡的孩子和背上的褡褳。身形動作看上去隻是乞丐們的防身自保,但似乎又與我之前看到的那些乞丐不同,卻說不上哪裡不同。

我正在納悶時,高個子乞丐卻突然握住了左腳,放開嗓子喊起來:“哊哊,我的腳摔壞了,疼啊疼啊——”

街上的人哄鬨著越聚越多,都看呂掌櫃怎麼收場。

呂掌櫃冷哼一聲,背著手揚聲說道:“街坊高鄰可都看見了,是這要飯的搶奪小店財物在先,這是給他個教訓,免得以後再不知貴賤好歹!”話音還未落,眼珠子一轉,忽然一改倨傲神態,向著人群中堆出笑來:“喲,遲大人怎麼也來啦?”

我轉頭去看,果然見遲雲一身公服,按刀從人群裡走出來。

呂掌櫃趕忙迎上去:“遲大人,眾位街坊都能作證,是這乞丐騷擾小店,小人才將他趕出來的。況且乞丐之流多厚顏無恥,他定然是裝出受傷模樣,好訛詐小人錢財。遲大人千萬明鑒啊!”

遲雲並不理睬他,將那高個子乞丐打量一番,對身後的從人示意,兩個捕快就將他從地上扯了起來,拖著他便走,看樣子是要將他押到牢裡去審問。跟在他身後的那一串小乞丐紛紛哭著擁上來,鬨鬨團團地絆住了他們。

看樣子這場戲就要收場了,我牽起小桃子,準備打道回府。

這時,高個子乞丐懷裡抱著的那個小孩子突然啞著嗓子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咳嗽,竟咳出了幾口鮮血。

拖著他的兩個捕快一下子鬆了手,噌地蹦開老遠:“血!癆病!這是癆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圍著看熱鬨的眾人也驚慌起來,紛紛推推搡搡地散開,一個個捂著口鼻躲得遠遠的:“晦氣!看個熱鬨還能看出癆病來!真晦氣!”

我也嚇了一跳,連忙用手絹蓋著小桃子的下半張臉,看見遲雲臉色鐵青,皺著眉頭掃他幾眼,也捂住了口鼻說:“走吧走吧。”說完轉身走了。那兩個捕快如蒙大赦,兔子一般跟著躥得沒了影。

高個子乞丐哄著懷裡的小孩子,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邊摸出一塊布給他擦拭嘴角的鮮血。方才還圍得滿滿的眾人早已避瘟神一般作鳥獸散,隻有那些小乞丐還在他身邊圍著,沒有絲毫的驚怕和躲閃。

有些空蕩的街市上吹過一陣小風,對麵酒樓上的布招子晃來晃去。

小桃子忽然在手絹底下細聲細氣地說:“謝姊姊,你看,就剩他一個人啦。”

小桃子還不懂得什麼是孤獨和悲憫,但她也知道他是“一個人”。我站在點心鋪門口,望著那個蓬頭垢麵衣衫破爛的高個子乞丐,不知怎麼突然不想說話。

他緊了緊背上的褡褳,依舊是懷裡抱著一個身後牽著一串,一步一步有點顛簸地向前走著。

忽然,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我,滿是灰土的臉上忽然綻開了笑容,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唱著小調踏著拍子,呼呼喝喝地在街巷之中遠去。

這時我才發現,這個人的眼睛並沒有我想象之中的渾濁,反而是極為明亮清澈,笑容也單純如水。這樣的眼睛和笑容,我隻在小桃子一樣的孩子們臉上看到過。

那時候,天上陽光正好,地上梨花勝雪,我年方十六歲,還是未知悲歡離合的年紀。

天空依舊晴朗街市依舊太平,我依舊在家中店裡忙活著,端酒倒酒,招呼生意。爹仍是坐在酒台子裡麵打盹兒,嘴角的胡子時不時被吹得一翹一翹,伴著鼾聲搖晃在空氣裡。

門前的梨花樹依舊雪團一般,這幾日天氣好,免了它的風吹雨打之苦,花期也就長了點。

我嗅著那飄滿店堂的芬芳,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覺得心裡亂亂的。

這幾日看上去安安穩穩,小小的波瀾也不過是平靜生活中的稍稍點綴罷了,但是總是讓我有點若有若無的不安。而這種不安,更是讓我心緒繚亂。

我由不安而產生的心緒繚亂並非是自己胡思亂想,而是有過相似的經曆的。

記得小時候,我本來是沒有名字的。爹娘都不是讀書斷字的人,我又是個女兒,就隻是丫頭丫頭地叫著——直到現在,他們還是叫我丫頭。

直到八歲那年,我那六歲的弟弟在外麵玩,不知怎麼竟然掉到了井裡,幸虧旁邊人發現得早,及時叫了我爹娘,把他撈了上來。可是弟弟天生體弱,那時候又是深秋時節,天氣寒涼,井水刺骨,撈上來的時候吹了冷風,又受了驚嚇,立時就一病不起,爹娘求了城中所有的大夫都沒能留住他的命,可憐小小年紀就夭折在了娘%e4%ba%b2的懷裡。

其實在弟弟掉到井裡之前,我就一直心裡躁亂不安,總是覺得怕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