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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並不如秦景口中所說那樣無辜。秦景並不知道陳昭和公主兩世的愛恨糾纏,他口裡的陳昭,不過是愛極了公主而已。

公主很快就知道,她錯了。

等秦景離開後,陳昭和公主也離開了這個村子,回去臨夏府。陳昭本心在見到秦景後,想除去這個人。隻是在他和公主感情搖搖欲墜的這個危險時期,陳昭不願意做任何足以影響公主感情的事。

如果他殺了秦景,以公主現在的記憶,她未必跟他決裂,卻是一定會和他之間出現罅隙。

而他留著秦景……陳昭並非小氣之人,隻要公主選擇陳昭,陳昭並不擔心彆的。

陳昭加固了公主身邊的防護,堅決不許秦景再出現在公主身邊。陳昭其實多慮了,秦景和公主說過他會離開,在他想到辦法前,他都不會再打擾公主平靜的生活了。秦景想去找檀娘,在陳昭回去臨夏府之前。

在之前,陳昭並不知道秦景還活著,他都沒有來得及把信號傳送出去。秦景速度又那麼快,陳昭和公主還在半路上磨嘰時,他人已經到了臨夏府。

檀娘一直被關在府邸的黑暗深牢裡,之前那幫闖入府中的賊人,沒有找到這處地方,也很遺憾地沒有把檀娘從這裡救出去。秦景見到的小姑娘,和上一次並無異樣。她坐在高高的椅上,雙腳踢著鎖住自己的鏈條玩。

秦景才站到她麵前,她分明沒有抬頭,卻已經開了口,“不要找我,我不會幫你。”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努力幫你去做。”秦景道。

檀娘抬了眼,“你想讓我幫公主恢複記憶,陳公子想要我繼續加封公主的記憶。你們都要求我,正好是相反的要求。我的父母和族人在陳公子手裡,你說我會選擇誰呢?你說我會不會被陳公子脅迫,對你說一些謊言呢?我不幫你,是正確的。”

秦景默了片刻,點頭,“你是對的。”

他還得自己想辦法。

秦景離開了府邸,自己一個人在街道上走著。他走在人群中,卻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公主、公主,他如何幫她呢?

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秦景聽到有人喊自己。他順著聲音看去,見街對麵站著一個美貌的姑娘,見到他終於看過來,她才舒了口氣。

白鸞歌很快走了過來,站到他麵前時,已經一臉怒容,“秦景,你不是說幫我探聽表哥的情況嗎?你都消失多久了?!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秦景“呃”了聲,有些抱歉,“對不住。”他見到公主後,確實把白姑娘給忘掉了。

白鸞歌真沒想到秦景這麼不靠譜,平時看著為人挺值得信賴的啊。她有心罵他兩句發發火,可看著他臉上平淡至極的表情,她就不想罵了:反正人家也不在乎,她何必浪費口%e8%88%8c?

白鸞歌抱怨道,“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都沒要你回報,你就這樣待我啊?”

秦景低下頭。

白鸞歌問,“那我現在能去見表哥了嗎?”

秦景遲疑半天,點了點頭,“他和公主隨後就會回來。”

秦景經過和白姑娘一年的相處,算是對白姑娘了解了幾分。白姑娘不喜歡公主,這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因為陳昭的原因,因為怕被表哥厭惡,白姑娘也不會主動跟公主對招。

隻要白姑娘不做傷害公主的事,她見不見陳昭,秦景都不在意。

他卻錯了,白鸞歌的出去,給公主帶去了影響——很大的影響。

十天後,月上中天,寒鳥驚飛。白鸞歌發現陳昭回來後,就將自己收拾一番,上門去尋陳昭。她自稱是陳昭的“表妹”,門人不敢阻攔,將她迎了進去。

白鸞歌在大堂中等得心緒不寧,唯恐表哥還怨著她,不來見他。當她見到表哥時,當她見到表哥望著自己的眼神時,心裡的委屈一下子爆發,讓她的眼眶溼潤。

她鼻子酸楚,什麼都顧不上,撲入陳昭懷中,“表哥,我好想你!我找了你好久,真的好久……”

陳昭伸手扶住她,感覺自己肩下的衣衫迅速被淚水浸濕。他安撫地拍拍白鸞歌的肩,溫聲道,“好了,你不是找到我了嘛。”

在白鸞歌失蹤後,先南明王夫婦就聯係了陳昭。白鸞歌是陪著陳昭從小到大的表妹,又得姨母托付給陳昭,當白鸞歌不見後,陳昭不可能當做沒有她這個人。他也派人去找了,隻是時局混亂,到處都是戰亂,找一個人,如同大海裡撈針。很快,就不了了之。

陳昭心裡漸漸接受白鸞歌失蹤的事,這樣一個亂世,一個姑娘家,真的能一個人平安活下去?

他都沒想到,她真的能找到自己。多少自己的政敵,都尋不到自己的行蹤。跟白鸞歌確認她隻是誤打誤撞、並不是刻意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陳昭才放下了心。

白鸞歌見陳昭並不厭惡自己,還溫柔安慰自己,感覺以前的表哥又回來了。她心中越發委屈,依偎在他身邊,扯著他袖子撒嬌,“表哥,我真的找得好辛苦,路上有那麼多壞人……”

陳昭聽著她講,憐愛地看著她。

白鸞歌咬%e5%94%87,有些忐忑不安地問,“表哥,我不想走了,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我不想離開你。”

陳昭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但他垂頭看到白鸞歌驚弓之鳥般的小白兔表情,心裡微刺,狠話就說不下去。

他歎口氣,“你先住下吧,等日後我閒了再安排你。”

白鸞歌驚喜,她覺得這一次見表哥後,表哥不再陰陽怪氣,對她好了很多。表哥身上發生了什麼,讓他的脾氣又回到以前那樣了?

白鸞歌心裡微頓,大約是公主了。

她搖搖頭,不想去記起公主。她依在陳昭身畔,又開始跟他嗔怨地講自己一路上多麼多麼辛苦。她並沒有瞞是秦景帶自己來的這裡,反正,表哥想知道,遲早會查出來的。

陳昭一直微笑著聽白鸞歌講述,他聽著時,驀地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讓他回頭——

宜安公主白衣寬舒曳地,黑發垂落至底,她一雙幽沉沉的目光,看著他們。她眼睛那麼黑,她的臉色那麼白,崩潰的情緒在她臉上蔓延。

陳昭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他快快推開白鸞歌,奔過去想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一幕何等熟悉。

那個時候,他將白鸞歌帶到公主麵前時,所見到的公主,和眼前又有什麼區彆?

宜安公主怔怔地看著陳昭和白鸞歌依偎在一起說笑,從指尖開始,身體一點點開始抖。回到府後,她去洗浴,出來不見陳昭,問起下人,嚇人支支吾吾眉目閃爍。公主厭煩,喝退他們,自己去找陳昭。

然後她就看到陳昭和旁的女人這樣好,看他用那麼溫柔的語氣和那個女子說話。

公主當然聽到了白鸞歌喊陳昭“表哥”,她心裡還很冷靜。哦,這是陳昭的表妹。公主知道陳昭有個表妹,隻是她從來沒見過而已。表哥表妹之間,說話%e4%ba%b2昵一些,也沒什麼的。

眼見的,耳聽的,公主都能找到理由,讓自己不去生氣。陳昭那麼疼她,從來沒有對不起過她,就算有什麼,她也應該先聽陳昭的解釋。況且,陳昭真不一定有什麼。

可不知道為什麼,公主的身體不受控製般發冷,她咬著牙,還是覺得牙齒在打哆嗦。身上的血都在凍僵,她連動都動不了,眼睛睜大,看著前方的目光發直。

她好像透過他們,看到另一幅展開的圖景。同樣是陳昭帶著白鸞歌走到她麵前,同樣是這麼溫柔的語氣——

“鬱離,這是我的表妹,她懷了我的孩子,我要她留在府上。”

“鬱離,你不能這麼任性,我們南明王府的骨肉,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我之前從沒有對不起你過,之後也不會。可是表妹當然不是彆的女人,你得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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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是誰在淒聲叫喊,用掉自己的全部力氣。

“陳昭,你不能這樣對我!”是誰在夜裡哭得喘不過氣,白天又要偽裝什麼事都沒有。

“讓我寬容?你怎麼不寬容呢?我可憐你?你怎麼不可憐我?!”是誰的心在一次次踐踏後,被撕碎,被撚破,最後再也沒有。

一步退,步步退。

一步輸,步步輸。

她也曾愛過他,那樣濃烈的愛,在記憶化成的一塊塊碎片中,燃儘了一切。到後來,再也愛不起。

……

“鬱離!”陳昭扶住她的手,碰到她手上的冷汗。

他卻被她的手一下子反握,她力道極大,恨不得撕掉他一塊肉。她看著他的目光萬分仇恨,“陳昭!你怎麼敢!”

陳昭心裡慌亂,他隱約猜到什麼,他不敢去想。他張口,他連說什麼都不知道。他的手被她的指甲扣出血,他看著她,連碰一下都不敢。

公主現在的情況何等糟糕?麵如金紙,%e5%94%87瓣顫唞,眼中那種崩潰的情緒……

她全身都在抖,終於承受不住,身子向下歪去,被陳昭抱在懷裡。

陳昭抱著她,緊步離開了這裡,“來人!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他的心被撕成一瓣瓣,血跡斑斕。

現在的公主身體弱,當她痛苦到極點,承受不住時,她就會暈倒。

可是前世的公主身體健康,她都不能隨意所欲地受不了就暈過去。她睜著眼,強撐著,看他那樣對她。她冷眼看著,不肯後退,一步也不退。

她的愛是那麼強烈,她的恨也是那麼強烈。

她在他手裡,燃燒儘了一切感情。

陳昭愧疚又悔恨,他卻沒什麼辦法。“如果”他自己看到了,他帶給她的傷害,原來這樣強烈。

他的心結是公主死在自己手中,公主的心結是他帶給她的傷害。忘不了,就一直痛,遍體鱗傷。

白鸞歌被推開後,淚水凝睫,模糊的視線中,看表哥急匆匆地抱著公主離去。他眼裡隻有公主,都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

她咬著%e5%94%87,慢慢蹲下去,頭埋在雙臂間。她隻有表哥了,表哥為什麼不能隻有她呢?公主……真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