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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用看公主,從來不用跟公主主動搭話……他知道公主的目光在追隨他。那種目光有時候是單純的癡戀,有時候又帶著悔恨的情緒,還有時候很複雜。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看他。

秦景即使性格內斂沉悶,麵對自己喜愛的人這樣肆無忌憚的目光,他雖然窘困,心中卻也有暗自得意。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能被公主看上,是他最大的幸運。隻要她不開口讓他離開,他就一直跟著公主。

可是現在,公主看的人變成了霍青。

公主對霍青的態度,就像當初對他態度的重演一樣。

秦景才驀然明白,原來公主不是喜歡他,她隻是喜歡他這種類型的人而已。

所以公主看上霍青,其實比看上他,更理所當然吧。

霍公子沉穩堅毅,不喜言辭,性格堅忍。他又比自己多才多藝,自己連字都寫不好,也不能配合公主的樂趣為她作畫,下棋更是不懂……秦景不會的這些,霍青全都會。

霍公子又是出身名門,比起秦景,他更配得起公主。

悶熱焦灼的情緒在秦景%e8%83%b8臆中燃燒,揮之不去。他突然很害怕,害怕公主對他說,“秦景,我找到了我最喜歡的那個人。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離開了。”到時候,公主這麼說,他該怎麼辦?

可能在公主心裡,有許多重要的人,秦景隻是其中之一,這其中之一還很可能被即將取代;可在秦景心裡,公主卻是他的全部了。

公主一直用言語用行動表示,他是最重要的,他是不可替代的。秦景相信她,在她那樣說那樣做的時候,他一定是最重要的。但公主畢竟隻有十五歲……她沒有遇到更多的男人,沒有碰到更好的男人。人是會長大的,是會成熟的。今天不代表明天,更不能代表未來。

秦景隻是幸運的,在公主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了。在這種少女的美好夢想中,秦景也讓自己跟著她一起去相信,相信可以長久,相信可以夢不醒。他希望公主真正喜歡的那個男人,來得晚一些,讓他可以陪公主更久一些。

他相信了公主說要一直在一起的話——她又不要他了。

沒有人知道,當公主不再需要他了,他去哪裡。

秦景無路可退。

他為她背叛了陳世子,背叛了自己的原則。沒有公主,他無處可去。誰會接受一個曾背叛舊主的侍衛呢?

可他又不會去懇求公主,去懇求她讓自己留下。

他並不是多麼自尊自傲,他隻是不想她為難,永遠不想她為難。他絕對不會讓任何讓公主難堪或舉棋不定的事。

“秦大哥?”有人叫了他好幾聲,待秦景回過神後,才指指他的手,“你受傷了。”

秦景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一直按在劍鞘上。從來沒有握劍鞘能握出一手傷的,秦景卻做到了。

來找秦景的侍衛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最近公主總和霍青公子在一起,秦大哥明明不好受,卻非不肯走,一定要%e4%ba%b2眼看著。他又何必這麼固執呢?

原本秦景空降到公主的侍衛隊中,成了侍衛長,以前被張冉推薦的幾個人心裡都有些不自在。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秦景的武功確實沒話說,性子也平和,不與人爭鬥。有他在,公主的怒火也不會無條件地發射。大家漸漸接受了秦景,再看到秦景現在的處境,都有些替他可惜。

秦侍衛心眼太實了——這樣的人,又怎麼玩的過皇家的公主呢?

宜清公主那個樣子,大家都看在眼裡。原本以為自家公主好一些,沒想到也是個三心二意的。若是沒有公主,秦景不至於把自己逼到這麼尷尬的地位。他們不得公主喜歡,熬一熬,離了公主身邊後,還有彆的機會。但是秦景,卻沒有了。

暖閣門簾掀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秦景看到公主粉色的身影出來,便迎了上去。公主沒看秦景,對在門外守著的木蘭吩咐,給霍公子帶藥方和幾包藥材回去。

木蘭一笑,“老神醫走後,他的藥房是秦侍衛整理的,我們恐怕不熟悉。”

秦景便低聲,“屬下去帶霍公子取藥吧。”

公主皺眉,她不喜歡秦景和霍青走在一起。兩個悶葫蘆在一起,有共同話題嗎?便道,“你和他有什麼好說的?就是幾包藥,木蘭你都取不了?”

見公主有不高興的趨勢,木蘭再不敢多嘴,領著霍公子走了。

公主繼續盯著霍青的背影出神,直到人影看不見了,她突然回頭,看向秦景,“你的手怎麼了?”

秦景微訝然,手便被公主拉起來。

她手指纖軟清涼,在他手上跳躍,像一股溪流。看到他手心的一點傷痕,她皺著眉,神情專注,又有幾分苦惱嗔怨。公主研究了半天,沒看出他的新傷是怎麼回事,隻注意到了他粉色的舊傷,“這鞭痕怎麼還有痕跡?我不是要你拿藥抹的嗎?你又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是吧?”

公主不高興,秦景很在意她的身體,對自己卻總是不死就行。他這種對自己敷衍的態度,讓公主這麼不習慣關心彆人的人,都不得不每天都看他兩眼。

秦景被公主一通訓斥,被公主拉著進屋去抹藥。公主對他依然是那副脾氣,秦景心裡卻暖融融的。公主並沒有因為霍公子的出現,就忘了自己。她目光雖然一直看著霍公子,但自己手上的一點傷,公主還是一眼就發現了。

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地位的。

他心裡不舒服,抑鬱難捱,但隻要公主看他一眼,對他笑一笑,就足以讓他滿足,讓他繼續忍下去。他的感情因她而起,她是他的中心,他圍著她轉。

公主幫秦景上藥,跟他嘀咕,“你覺得霍青這個人怎麼樣?我覺得他比徐丹鳳好多了,爹應該重用他,不應該啟用那個徐丹鳳。”

她是得罪了徐丹鳳,想著徐丹鳳日後肯定不好好為爹辦事。本著補償精神,她打算給爹大大推薦霍青。霍青確實是爹的人,但爹手下的能人太多了,霍青若不是因為氣質跟秦景像、從而被她娘挑出來,還真不容易被爹重用呢。

徐丹鳳很厲害嗎?不見得吧,公主認為自己能記住這個人,應該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子。在一群大男人間的女將軍,總是惹人注意的。

秦景心中微頓,手有些後縮,被公主拉住,斥道,“你又躲什麼啊?”

她不懂他的心事。

她還在煩惱地跟他說霍青,“霍青這個人確實挺好,挺有建功立業的上進心。但他想替自己家的舊事平反,心中有一股無處發泄的恨意……這種人,推薦給爹,我又怕關鍵時候會壞事。”

公主又說,“我不太分得清男人的想法,上進心和愛慕權勢,是不是可以等同。一心想出人頭地,會不會為此犧牲一些本不該犧牲的……我怕我誤了霍青,霍青也辜負了我的好心。”她是想起陳昭了。

你說陳世子是大惡不赦之人嗎?

他不是。

他除了犧牲過她,他誰都沒犧牲過,他對誰都有原則。他溫和有禮,進退有度,在皇帝和平王之間周旋,始終沒把戰火波及到自己府上。他一開始也沒選擇殺了她——雖然在爹造反的那一刻,陳昭就應該這麼做。皇帝也應該下過類似的命令,都被陳昭圓了過去。^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他一直是到最後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才動的手——既無法得到妻子的諒解,又無法得到新皇的信任。他已經無法挽回局麵了,陳昭就理智而冷靜地選擇犧牲妻子,保全王府。

他為人不壞,隻是對她壞。他誰都沒犧牲過,獨獨一次次犧牲她。

宜安公主怕霍青會是第二個陳昭。

她煩惱了許久,對麵的秦景一直垂著頭不言不語。公主踢踢他,斜眼,“說話啊?你又啞巴了?”

“……公主很了解霍公子嗎?”秦景輕聲問。

公主想了想,“我肯定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啊,但不是跟這個人相處了好幾天嘛,該了解的,都差不多了。”下棋,作畫,寫詩,這些都很容易看出一個人的%e8%83%b8襟。

公主這幾天一直在觀察霍青,他在其他方麵都和秦景太像了,不動聲色,溫吞慢熱。他和秦景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秦景有野心,堅韌如倚天劍,即將出鞘,光芒照人。這種人,即使現在不顯山露水,日後也一定會被人發現。公主挺願意做他的貴人的。

秦景便又不說話了,他心裡沉靜地想:隻幾天時間,就能把一個人看得這麼清。公主該是多注意這個人啊……

秦景心中顫唞,卑微又虛弱。難過的情緒如鯁在喉,讓他什麼都不想說。她的細心不是隻對他,關心也不是隻對他……她都替霍公子想前程了,考慮霍公子的未來了。秦景比誰都知道公主的壞脾氣,當她對一個人克製自己的脾氣時,他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喜歡,為什麼不能一直喜歡?人心,為什麼要變來變去?

他不怨惱公主,他隻怪自己為什麼不更出色些,為什麼留不住公主的目光。人真是太奇怪了,當從來不奢望一樣東西的時候,得不得到,都無所謂;當得到了這樣東西後,最患得患失的,便是失去。失去一樣曾經擁有的東西,比從來沒得到過要可怕得多。

秦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很奇怪很壓抑,想些有的沒的。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他不習慣自己想這麼多……

“哎你不要握拳頭啊,看傷口又裂了!”公主叫道,氣惱地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公主疑心地看秦景好幾眼,總覺得他比往日更顯得沉默。往日他不說話,但並不消沉。可現在,公主總覺得秦景心情低落,一直在抑鬱。

他在難過什麼啊?

公主心中一虛,他該不會是想她為霍青考慮前程,卻從不曾為自己考慮過吧?

這、這個……怎麼能一樣啊。

公主第一次看霍青,是把霍青當秦景的影子。她關注霍青,是想看這個影子跟秦景的區彆有多大。當發現區彆還是很大的時候,公主就自然而然地把兩個人分開了。霍青要前程,可以,公主送他;秦景想要前程,這個……公主就得猶豫來衡量去了。

她要秦景呆在自己身邊,她不想秦景走。她覺得自己給他侍衛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