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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仍會信守自己的承諾。

竄上公主客房外的一顆老樹,想看看公主。空氣有些悶熱,窗欞半開,他藏於樹葉繁密中,看到公主的剪影。

她還是那樣自在,呆在自己的地方,習慣性地不挽發不穿鞋,一身粉衣緗裙,趴在桌前寫寫畫畫。暈黃燈影中,長發黑如三千夜,肌膚白比欺霜賽雪。

她低垂的睫毛掀起又垂下;

她小巧的鼻頭皺了皺,打個噴嚏,慢悠悠地拿帕子擦拭;

她嫣紅的%e5%94%87角翹起,狼毫頂端抵著%e5%94%87珠,黑與紅對比鮮明……

秦景聽到自己一聲比一聲劇烈的心跳聲,看得竟有些癡了。

過會兒,公主打個哈欠,吩咐木蘭進來梳洗關窗。秦景忙將身子藏得更深些,看到窗子阻隔著,裡頭的燈火隻剩下一盞,其餘都滅了。這是公主睡覺的習慣,她不喜歡屋子裡黑洞洞的。

秦景數著時辰,計算要多久公主才能睡眠深一些。他以前被半強迫地陪公主睡熟後再走,還答應為她守夜。也幸好有守夜這份活兒,他才能不引起公主的侍衛們的猜疑。

不過想來也不會猜疑吧?公主手底下這些人都是聽令於公主,按照公主的吩咐做事。秦景卻沒有見到哪個人,是發自內心的絕對忠於公主。這樣很不好,公主需要自己人。但是他沒有資格跟公主提醒這個,不然那位公主又要似笑非笑地上下瞅著他,“閣下哪位啊?是向本公主自薦枕席嗎?求之不得啊。”

公主……公主……

秦景出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能聯想到公主呢?

秦景沒想過約束改變自己的想法——他隻剩這些了。或許日後年年歲歲,隻有他一個人會將這段經曆珍藏,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秘密。

月如塗霜,樹影搖窗,秦景悄悄翻窗進了屋,公主睡得太淺,他不敢去驚醒她,他隻敢這麼不遠不近地看著。密帳高懸,牙鉤輕挑,一層層紗幔垂下,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告訴他不能走過去。

秦景又習慣性地生了焦躁感,好在他是個淡泊的人,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他到桌前,看到公主寫畫的東西。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起來。

這是一張男子的剪影小繪。

公主筆下的畫墨彩飛動,恍如飛鴻戲海,簡單幾筆就能勾畫出一個人影。

秦景很少見公主坐在桌前,她連寫字都是指揮人、自己不動,恐怕沒人知道公主的畫也這樣好。但是秦景端著手中未完成的畫像,心裡卻兵荒馬亂。

雖然公主驕傲強硬,但她到底隻是十五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心難定,他還記得她斬釘截鐵說自己不想要駙馬,現在卻看到她在畫一個男子的小像。

畫中男子側著身,眉目低垂,%e5%94%87角含笑……公主有些懶,隻畫了幾筆,但對於熟悉畫中人的秦景來說,卻一眼就認出這是誰。

這是他的主子,南明世子陳昭。

秦景心想:公主一定很喜歡這個人,才能幾筆就畫出世子的風采吧。那麼,這樁婚事,公主也一定是心中歡喜的。

這是最好的結果,公主嫁了如意郎,他幫公主在世子麵前應付一下,之後各歸各位——這才是他和公主應該呆的距離。

他真心地祝願公主一生安順婚姻美滿,但心中那隱約的失意,卻也是真心的。

他手下微用力,紙張擦一聲,一道小口就撕開了。

“……”秦景傻眼。

他看看公主的床榻,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紙張,掙紮了半天,乾脆把畫像往懷中一折,偷偷帶走了。躍窗走之前,秦景還不忘給窗留了道縫。

他心中想:他不能像公主待自己一樣待公主,他不能讓自己的心事被人知道。這畫像,就當做公主留給自己的紀念吧……雖然畫的是彆的男人。

第二日公主醒來,果然發現自己昨天的小像給丟了。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木蘭頭皮一下子就麻了,帶著眾女跪了一地,連說死罪。

公主擺了擺手,“沒事,丟了就丟了。”

公主居然這麼好說話!

太感動了!

宜安公主之所以這麼無所謂,因為這畫的是陳昭啊。她本來想畫秦景的,但是覺得自己常日不動筆,畫技恐怕有些生疏,就拿彆的人練練手吧。

然後她筆落到紙上——給男子畫像,她閉上眼都能記住的就是陳昭了。

等畫完,她就痛心了:啊看到這個人的臉就想撕了畫。

昨晚她太困沒來得及吩咐,今日打算扔畫時,就發現畫像已經不見了。宜安公主很高興: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上天把這個看一眼就生氣的人給弄走了!

第19章 侍衛擁抱

平王到底沒有聽平王妃的勸,去宮中跟自己的皇兄大哭了一場,訴說婚事的不公平。皇帝被這個混賬弟弟弄得哭笑不得,隻好罵了他一頓,攆他出了宮。

誠然,南明王府是他暗下的人,但南明王府的陳世子,有哪裡配不上宜安公主?宜安公主身子不好,說不定哪天就去了——這樁互相牽製平衡的婚事,皇帝自己心中是很覺得自己英明神武的。

宜安公主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她本來也沒想輕易就能退了婚事。比起公主的淡定,平王私下對皇兄的不滿,反而要更嚴重一些。他私下有什麼小動作,公主也不再關心。她隻是想起,冷落了秦景一陣子,是不是該再去試一試?

由是,宜安公主和南明世子的婚事,終是定了下來。

大家跟秦景打探陳世子的情況,希望未來駙馬是個和氣的,萬一再來個公主這樣脾氣的主子,那也太可憐了。

秦景興致不高,“我不能泄露南明王府的機密。”他平靜聽著大家都在說公主看上了陳世子,並不加入話題。

“這怎麼是泄露機密?就是打聽下世子為人而已啊。”

“若世子的性情為人傳到和王府有仇的人手中,我便罪當萬死了。”

“……”眾人無言,看秦侍衛又獨自走開,去雕他那個破木雕了。

這一晚,公主早早回房,卻沒有如往常般早早歇息。沒人會勸公主,秦景也不想這個時候出現在公主麵前。但一直到了子時,府上大多數人都歇了,公主的房中仍沒動靜,秦景猶豫了下,還是敲了門。

進去後,他看到公主手捧一塊隱約成型的木頭,一柄小刀極慢地移動。他身子恍若一震,隻看著她的動作,忘了說話。

一會兒,公主放下了手中小刀,麵上露出輕鬆的笑。她抬頭,和秦景對視,將手中的木頭遞過去。

“這是……”秦景聲音有些啞。

公主柔聲,“我曾經跟你發脾氣,弄壞了你的木雕。我說要賠你,你雖然不肯,我卻說話算數,”她望著他的目光有些怯,“可是我刀功不好,練習了很久才做成這個樣子。希望你不要嫌棄……如果你嫌棄,”她垂眸,笑容微苦,“你嫌棄,我也隻能說對不住,卻沒有一點兒辦法了。”

他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木雕:她的刀功自然遠不如他,但一刀一刻,一筆一劃,她還給他的木雕,和她那時候毀掉的木雕,竟有九分相似。

他不禁看向她的手,她的手依然細嫩白皙,指腹間卻有淡淡的傷口,裹著紗布。

她略有得意道,“是不是跟你那個很像?我有過目不忘之能呢。”

“是啊,很像。”秦景喃聲。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e8%83%b8口又澀又喜,這個驕縱的公主,他從來沒想過她會這樣做,可是她偏偏做了。多少人說她壞,可在他這裡,她連弄壞的木雕都不忘了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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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他低著頭,手中木雕千斤重。

公主笑盈盈問他,“那你有沒有開心一點?”

“嗯。”

“這樣就好,”公主悵然地望著他,半晌後輕聲,“我知道我很不好,我隻想在嫁人前,讓你覺得我很好。”

嫁人……

是了,公主跟陳世子定%e4%ba%b2了。

公主看他許久,眼圈又禁不住悄悄紅了,“秦景,我很害怕,你知道嗎——那個我不熟悉的南明王府,雖然你說陳世子很好,可我還是害怕。我怕他另有所愛,我怕和他性情不投,我怕南明王府不歡迎我。那是個我不熟悉的地方,我隻認識你。”

秦景抬目,看著她的目光微動。連他也說不清人心的複雜,失落了許久的心事,被驀然捅破。公主還是想留下他,她並沒有忘記他——比起那許多責任掙紮之類的,他最先湧上心頭的,竟是歡喜之意。

她也沒說什麼,可困擾了他許久的焦躁之意,就這麼緩解了。

她低著頭,輕聲,“……我再問你最後一遍,真的是最後一遍,你能不能舍了陳世子,到我身邊來,做我的侍衛?”

秦景長久地看著公主。以公主目前表示出的對他的興趣,她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簡直就像在對他說:把你的命給我吧。

一個侍衛得到公主這麼持續的關注?還上了床?

這本來已經很難抹平了。若是他再留在公主身邊,為了維護公主的尊貴地位,事發後,自然是他死。

他也不想求死,但是公主對他不理不睬,他反而更加難過。公主不再需要他,和讓他去死,命題是差不多的。

現在公主就在問他:你把你的命給我如何?

“好。”他輕聲。

“……”公主怔住,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說什麼?!”

“我說好,”秦景輕聲,“屬下願意到公主身邊,隻要公主跟世子說好。”他在想,該怎樣讓世子同意。

公主目光如一潭跳躍的湖水,“你知道我這個人有些、胡作非為,我們還那樣過……你想好了?”

秦景心中笑,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跟著陳昭,是因為命令;他跟著公主,隻是因為他想。

他之前總是有種種顧慮,可是他現在卻想:如果能多一日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邊,又為什麼不爭取一下?至於後果……也沒什麼的。她是公主,後果再惡,自有他擋在她之前。

他這條命,早在心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