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1 / 1)

碎錦 熏豆姑娘 4320 字 2個月前

民平白死於戰亂,隻為謀求一人私心的篡位者,如今的聖武帝。”

一股無形的氣場,自她周身蔓延開來,眾人仍是沉默,眼中卻漸漸燃起了熱血的光。

“我會教你們克敵之招,我的武功皆學自趙將軍,”她臉上有驕傲的神采飛揚起來,一字一句緩緩道:“我要你們隨我,不傷一人性命,拿回這天下。”

場中沉寂片刻,接著便是一浪蓋過一浪鋪天蓋地的呐喊聲。他們仿佛看到了趙聞的再生,不,眼前這個女子,甚至有比趙聞更桀驁的風骨。

不傷一人性命,拿回這天下,那麼不可思議的一句話,可偏偏,他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日以後,她真的就開始教習他們武功,場地有限,不可能同時容納下那麼多人自由施展,便製定了詳儘的時段,每日分批練習,輪著上場,休息時可以看著彆人練武,從中找出自身不足。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練習方式,每個人心中都燃著一顆小火苗,雖每日練武至虛%e8%84%b1,心裡卻是極度的暢快。

而他們中,老兵的子輩們,譬如羅峰,從未上過戰場,隻在幼時聽父%e4%ba%b2閒暇時說起那些刀光劍影,向往了那麼多年,如今得以一展抱負,更是練得賣力。

顏筱梓穿梭在校場中,不斷指點著士兵們。自她那日提出了作戰方式,他們如今所做,更像是尋常門派的習武而非準備上沙場打仗。

“竺姑娘……啊,不,公主。”竺幽回頭,羅峰撓著頭站著,有些窘迫地看她。

她眼中有訝異一閃而過,隨即勾起一側%e5%94%87角,道:“羅大哥。”

羅峰這下更是窘迫,當日意外相識,隻當她是個江湖兒女,生得那樣好,武功又這樣卓絕,很輕易就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前天,看著她站在高台處振臂一呼的樣子,埋藏在心裡已久的萬丈豪氣,輕易就被激發了出來。

她仿佛天生,就應該站在高處。

但到底身份變化太大,兩日了,他才敢上前相認。

“我當日不知你的身份……”羅峰滿是絡腮胡子的臉上神色有些不自在,斟酌著字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羅大哥不必多禮,當日以武會友,結識了羅大哥這樣的豪傑,是我的榮幸。”

“公主太客氣了……”羅峰在心裡萬分唾棄自己,什麼時候竟變得這樣扭扭捏捏,倒似個娘們似的!

將心一橫,他將心裡的話悉數說出:“公主,在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顏筱梓點點頭,“好。”

羅峰像是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轉身繼續練武去了。她獨自穿過眾人,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空。

站在高位,意味著朋友會越來越少。饒是她如何寬厚待人,她從他們眼裡看到的,永遠隻是尊敬。

忽然就有點懷念在百草穀的那段日子……搖搖頭,苦笑一聲,終是將這念頭驅散了。

☆、風雨欲來二

校場內士兵操練已有兩個月,一切都在漸漸步入正軌,不必時時在場中看視指點,她反倒閒了下來。

兩個月的時間,她不曾出過山,隻竺青不停在外奔波,聯絡各處勢力。

宋齊國國境廣闊,卻在中間處略狹窄,軍事布防圖上標明了各個勢力點,而拿到圖的那一刻他們發現,安寧寨所在的區域,恰好就處於這狹窄地形的正中,且這狹窄地帶周邊,並無兵力分布。若他們橫空出世,將是一股新興勢力,憑借地形的優勢,將整個宋齊國的兵力攔腰截斷。

國境之東,是富饒的朧月國,往西是一片大洋,而北麵和南麵皆是一些遊牧部落,多少年來相安無事。顏筱梓不由得佩服起師父的英明來。無論當日他修建了此處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對如今的他們而言,無疑占據了絕佳地形。

竺青曾問起,既然製訂了這樣的規則,為何不將所以士兵集中到一起,統一操練。顏筱梓當時淡淡地看著場中熱火朝天操練的眾人,微微抿了抿%e5%94%87,笑而不語。

竺青隱隱覺得,她再不是以往那個沒有城府的姑娘了。

她是真正的公主,雖以前不曾覺得君臣有彆,但如今,這距離越來越大。就連他麵對她時,也帶了幾分恭敬。

這日他風塵仆仆自外麵趕回來,見到她欲言又止。

顏筱梓看他一眼,隨他走到無人處,語聲淡淡開口:“怎麼了?”

竺青斟酌了一下,道:“兩件事,一件私事,一件公事,先聽哪件?”

顏筱梓麵色淡淡,道:“公事。”

竺青點頭,自懷中掏出一支碧玉簪花遞給她,她接過一看,小巧精致的造型,通體碧綠,色澤極好。

“雲歌讓我轉贈與你的。他說最近撇不開身,今日你的生辰,他不能來了。”

顏筱梓勾%e5%94%87一笑,將簪子舉得高些,透過日光能看到那瑩潤的綠色似是水流充填於簪子內,流光溢彩。

“讓他費心了。”她將簪子收了,轉向他道:“私事?”

竺青頓了一頓,終是開口:“他又來了。”

顏筱梓臉上黯了一瞬,沉默了。竺青見狀,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有苦澀無聲蔓延上來,顏筱梓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天色漸漸黑了下去,終是朝山口的方向緩步走了過去。

就容忍自己再放縱一次,再遠遠看他一眼,就好。

昔日熱鬨的寨子,如今隻餘寒風與冷寂。

韓無期獨自坐在曾經顏筱梓住的房內,定定地看著燃燒的燭火許久,手邊一杯茶早已沒了半分熱氣。

兩個月前,他在這裡整整呆了五日,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明明這裡這樣清冷,明明沒有半分她的氣息,他偏偏就覺得,她遲早會回來。

這是她的家,她還能去哪裡?

就這麼將這裡收拾乾淨,堪堪恢複了印象中的模樣,可即便是表象做足了,也填不滿無處不在的冷清。

人走茶涼,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吧。

而今日是她的生辰,他又來了這裡,自走入寨門口那一刻開始滋生的失望感,幾乎要將他溺斃。

她不在這裡,她仍是不在這裡。

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

她房內擺設極簡單,隻有桌椅床鋪,僅有的一個象征女子身份的梳妝台上,也無半瓶胭脂水粉。

他看著鏡中映出的單調景象,想象著她每日坐在那裡梳頭的情景,心裡澀得厲害。

她好像從來,也不曾刻意打扮過。或許她自己都不曾發現自己擁有怎樣的容貌。也是,整日與那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在一起,難怪她養成了那樣大大咧咧的性子。

隻除了大婚那一日。

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彆院大廳中見到她一身嫁衣,蓋著紅蓋頭踩著小碎步出來時小心翼翼的樣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嫁衣寬大,卻依舊襯托出她纖細的身形。一步一步,似踩在他心尖上。那時的他,想象著蓋頭之下她忐忑的神情,忍不住%e5%94%87角就上揚。

禮成之後將她帶回新房,看她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的樣子,差點就挪不動步子。到底是忍到了麵上做足,他匆匆從滿室賓客中抽身而出,卻硬是在進房之前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滿腔急切,任憑媒婆絮絮叨叨著又一輪禮節。

這是他與她的婚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想給她最好的回憶。

卻是在見到她頭上的蓋頭時忍俊不禁,而後了然看到桌上少了一塊的糕點盤子,笑著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早知她不會如此安分。

而之後……他手指無意識地觸上冰冷的杯壁,那些深深印刻在他腦中的旖旎場景,終是化作冬日凜冽的寒風,一遍一遍淩遲著他的心。

入骨相思為誰起,如今佳人,卻是音訊全無。

不斷有風拍打著窗棱,冬夜溫度低,他這麼靜坐著,雖裹了狐裘大麾,仍是擋不住寒氣陣陣侵襲。

顏筱梓慢慢走近,偌大的安寧寨,隻自己曾經的臥房內透出橘黃色的暖光。每接近一些,便有一個年頭不停慫恿:既然很想念他,他如今就在這裡,再見他一麵,將心裡的苦楚都說給他聽,他會懂。

然理智終是讓她止步門外。她在牆根站了會,沒聽到任何動靜,小心翼翼在窗紙上戳了個洞。

目光所及之處,韓無期靜靜坐在桌旁,手執一杯茶,停了許久,都沒有喝。

他似是瘦削了些,就這麼靜坐著不動,目光定定地看著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麼,仿佛是一尊石像,不會思考,也不會動。

心口處的疼痛,突然就似掙%e8%84%b1了枷鎖,止也止不住。她隔著虛空伸出手,描摹著視線中他的側臉,隻覺苦澀越來越濃,就要漫出眼眶。她微彎下腰,%e8%83%b8口處的疼痛才稍稍緩解一些。許是呼吸太過粗重,房內人似突然察覺到什麼,茶杯一落,人已飛速掠向門邊。顏筱梓一凜,身子急速移動,不消片刻,已挪到了隔壁的屋子後,讓全身隱在黑暗中。

“竺幽!”韓無期在屋子周圍四顧了一會,除卻他之外,沒有半分人氣。隻有夜風凜冽,如刀般劃過人的臉頰,帶出刺骨的疼痛。

“為什麼不告而彆,為什麼……輕易闖入我的生命,又這樣離開……為什麼……”他苦笑一聲,慢慢地蹲了下去。

自己竟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麼,竟然,都出現幻覺了。

顏筱梓躲在屋後的陰影裡,看著他蕭索的背影,狠狠地捂住嘴,卻止不住不停湧出的淚。

明明隻隔著幾步的距離,可他們之間,早已有了不能跨越的鴻溝。

對不起。可是我,沒辦法回頭了。

她是在韓無期終於回了屋子的時候,才悄然離開的。

夜已深,她本以為這個時刻大家都應該睡下了。可走近了校場,聽到些聲響,就發現有人仍在木樁旁打拳。她有些詫異,走上前去查看,那人似是聽到動靜,回過神來,也愣住了。

是羅峰。

“公主。”他抱拳行禮,額頭上有一層薄汗。

顏筱梓點點頭,淡笑著問:“這麼晚了還在練功?”之前她一直稱呼他為羅大哥,奈何他將身份看得太重,一再推諉之下,她隻好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