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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錦 熏豆姑娘 4282 字 2個月前

花都之名的由來,從字麵上便可想見。

尋常都會,城中大多以建築為主,少有植物。然花都不同,城中任何一個建築物旁,都栽種了鬱鬱蔥蔥不同的植物。且以主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為界,各自栽種四季之物。因此,無論哪個季節到這裡,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致。這座城,永遠不會蕭條。

此時正值秋日,夕陽的餘暉將青石板的道路鋪上一層淡淡的紅色輝光。街邊的攤販依舊支著攤子,見有人路過時殷勤地詢問。對於他們而言,這場盛事是賺錢的絕佳時機,每三年不過一次,自然是要將每一日的時間拉至最長。

夜色漸深,沒有人留意到這個戴鬥笠的男子,竟會是聞名天下的韓無期。

靜靜向前走,幽深冷沉的眼眸無意識地看著遠方的道路,就這麼放空一切地走,直到走到了花都的西方。

直到眼前出現大朵大朵盛開的菊花,沉默寡言的男子才停下腳步。

依著花都的慣例,這裡的每一處房屋周邊都種了植物。正是秋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那香味無所不在,行走其間,仿佛自己都與之融合,呼吸間淺淺的芬芳,心情也不由得愉悅起來。

而視線所及之處,最多的便是菊花。紅色的,黃色的,淺紫色的,肆意伸展開的瓣朵,一如這座美麗的城,在微涼的空氣中盛放,展示著屬於自己獨有的妖嬈。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長而卷翹的瓣朵,韓無期眼中霎時有柔光瀲灩開來,大大的鬥笠下,清逸俊朗的臉不再如往日淡漠,仿佛不食煙火的仙人,突然沾染了紅塵。

分開已有一個月了,等這次比試結束,也該去接陌璃回穀了。

薄%e5%94%87輕輕向上勾起,片刻後,他拍去白袍上沾染的塵土,安靜地走回客棧。

花都外。

兩匹駿馬向著花都的城門全速前行,健壯的馬蹄起起落落,不時揚起陣陣塵土。

“還有多久到啊?”

“半柱香時間。”

“駕!”一身絳紅短裝的女子高高揚著手裡的馬鞭,長發披在身後,被風吹起一個瀟灑的弧度。

“不急,盛事在即,比賽期間花都城門都不會關。”麵容清朗的男子緊隨其側,麵色沉著,隱隱還帶著笑意。

“早知道就不去逛夜市了,白白耽誤了那麼久。”竺幽再次揚起馬鞭,前方依稀能看到那色彩豔麗的城門口了,微涼的空氣拂過臉頰,因一路趕來微微有些紅暈的臉上,有懊惱的影子。

“哈,千金難買早知道。”男子毫不掩飾地笑。

“都怪你,都不攔著我!”竺幽轉頭忿忿看他一眼,伸手就向他揮了一拳。

竺青靈活躲開,臉上笑容不減,“從小到大,哪件事我是攔得住你的?”穩住馬匹,他轉向她笑得明朗,“要吃這吃那的可不是我,你是不是怪錯人了?”

昨日在同福客棧吃了午飯,準備出發時,客棧內有人高聲談論起晚上的夜會,據說是平安鎮一年一度的盛事,屆時將會彙聚各地美食。

那幾個人笑著說著要一飽口福,他敏銳地注意到,剛才吃了一大堆食物的小女人,眼睛睜得大大的,喉嚨處隱約有吞咽動作。他啞然失笑,輕咳了聲,故意認真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這便出發吧。”

竺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眼珠子轉了轉,忽而笑道:“我們要去武林大會,就一定要準備齊全,竺青,不若我們將需要用的東西買齊了再走。”

竺幽拿起茶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盤在腰間的長鞭,“你我武器都帶了,還要準備什麼?”

仿佛料到他會有這一問,女子掰著指頭開始認真地數,“我有認床的習慣,要買些安神香以助睡眠,不然會影響比賽時的狀態。”

“……”你確定你認床?每次出了門睡得跟豬一樣的是誰?

見他沒反應,竺幽臉上喜色更深,接著說:“動刀動槍的難免會有個受傷的時候,我們要備著些傷藥。”

“……”你不知道有個東西叫醫術大會?

眼珠一轉,女子斂了幾分笑意,正經道:“況且此去花都,若飯菜不合胃口豈不影響發揮?因小失大可不好。”

終於來了。

竺青抿了一口茶,同樣含笑看著她,“所以我們應該去夜會買些吃的?”

“對啊對啊。”女子揚起笑臉,像是意識到表現得太明顯,瞬間又正經道,“既然你這麼想去夜會,我就勉強陪你去看看好了。”說完還拍了拍他的肩頭,一臉為他好的表情。

竺青細細眯起眼,拉長了聲線:“你、確、定、是、我、想、去?”

女子立即雙手合十放在%e8%83%b8`前,看著他一臉期盼,杏目一眨一眨,將想吃的寫了滿臉。

吃飽喝足,已是深夜,又在同福客棧歇了一晚,她很自在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磨磨蹭蹭了許久,兩人這才買了馬出發。

所幸,趕到花都時還不算太晚,問了好幾家客棧,終於找到一家可以入住的,雖位置偏了些,現下倒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 兩會

翌日,醫術大會第一場。

來參賽者約有五十人之眾,每人抽取了三十個號碼後,回到屋子內為他們各自準備好的隔間,計時開始的同時,被抽到號的病患依次進入。

兩個時辰,每人三十個病患。

比賽地點外人山人海,屋內雖有隔間,卻是簡單一道屏風將各個大夫隔了開來,而站在外間的人,可以清楚看到整個治療過程。

竺幽二人趕到時,裡麵已擠得密不透風。費力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她一眼便看到了韓無期。

盤膝端坐於其中一個隔間內,依舊一襲白衣,長長的黑發被一絲不苟地束起,落發柔順地垂下來,白衣烏發,襯得那沉靜麵容分外出塵。

竺幽不懂醫術,但見他有條不紊地將手中薄刀在火上烤過,戴著銀絲手套的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靈活翻轉,她甚至沒來得及聽到那病患因被刀切割皮肉而發出的慘叫聲,他已遙遙舉手示意。

有舉辦方的人過去查看,然後是一聲嘹亮的“韓無期,一人。”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因有時間限製,比賽選擇的病患皆為當場即可見效的,以方便查看效果。

“這韓大夫果然名不虛傳,看他手法之精煉,氣勢之沉著,不愧於天下第一的稱號啊。”

“就是就是,我家妹妹臉上長的痘子不知他能不能給治好,我要早點去排隊了。”

“那百草穀的名額可是難搶得很呢,每日隻診十人,這規矩也忒嚴苛了些。”

“名醫嘛,總是要有些架子的。”

耳邊是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竺幽雙手抱%e8%83%b8看著他的方向,眼睛一瞬也不瞬。

“竺青,你說他這次能拿第一麼?”

男子站在她身側,眸光微動,微微勾%e5%94%87道:“不一定。”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耳邊卻猛地傳來與剛才一致的嘹亮聲音:“程複,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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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青低頭,明澈的眼睛裡有光芒一閃而過,竺幽看清,他是在說:“看吧。”

人群中又爆發了一陣新的竊竊私語。

“程複?”

“是江湖上新興的醫仙堂堂主,開堂之初便揚言要取代百草穀的位置,狂妄地很。但其實力確實不差,誰勝誰敗,尚是未知數。”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與韓無期相距較遠的一個隔間裡,坐著一個滿身黑衣的人。透過陽光照射下來的光線,隱隱能看到他身上暗紅色的紋路。

隻一眼,就讓人有很不舒服的觸?感。那是與韓無期完全不同的氣場,他坐得很隨意,完全不似一個大夫的做派。可人們向來隻看重醫術,至於個人舉止之類,在他們模糊的認知裡,統統歸於“特色”。每個大夫,都有自己的特色,這與求診者無關。

一個時辰到,舉辦方報了個數字,韓無期目前成功診治十五人,程複十五人,另有同和堂莫天,成功診治十人。

這是目前領先的三位大夫的成績,向來獨占鼇頭的韓無期,如今被放在與另一人並排的位置上,這場比賽無意中以勾起了觀眾極大的興趣。

不時有人說,經過這一場比試,醫界指不定要有大的變動。那個號稱要取代百草穀的醫仙堂,說不定真的能顛覆百草穀的位置。

沒有中場休息時間,竺幽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無聲交戰的兩人,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白的儒雅沉靜,如出塵謫仙,雖性子冷了些,但隻一眼,就能讓人產生信任。

而黑的那個,她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就這麼被身邊的人帶入了比賽的氛圍,她心中甚至開始緊張,最終結果如何,她很緊張。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這種比賽看看便好,你彆太入戲。”

抬眼對上竺青似笑非笑的眼,她心一虛,猛地將自己從這緊張的氣氛中抽離出來,嘴硬道:“才沒有!”

再抬眼看向韓無期,正是先前的患者離開,等待下一個患者進入的間隙,他似是累了,目光似有似無地向遠方空望一眼,而後精準地落到了她的方向。

竺幽忙一矮身,躲過了那兩道冷沉的視線。

現在還不是時候。

韓無期收回視線,方才分明有很強烈的預感,可他望過去時,隻看到一個麵容清俊的男子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輕易與旁人隔離開來。

下一個病患已到,他收回視線,開始下一輪的診治。

結果很快出來,舉辦方宣布了第一輪比試的結果,通報了前十名的名次及成績,遙遙領先的兩個,韓無期與程複,成功診治人數均為三十人,但因程複比韓無期快了那麼一點,最終的第一名為程複。

人群中有短暫的靜默。

而後是群眾熱烈的議論聲。

自九年前揚名,韓無期在世人眼中一向是個醫界第一的代號,可如今,竟被看似狂妄的醫仙堂比了下去,雖隻是第一輪比試,可這樣的結果帶來的震撼,無異於晴空乍響的驚雷。

而那當事人,卻如沒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