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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260 字 2個月前

解藍……說實話,你救了我,我心裡很感激。可是我也沒辦法喜歡你……”

她倏爾閉上了雙眼,顫聲道,“我不想要什麼,我隻想走……”

解藍原本是在氣頭上,聽這話也不免愣了一下:“什麼?”

“我已經被她困住、在他身邊待了九年……從今以後,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了。”

她的雙肩瑟瑟抖動,忽而一轉頭,將臉埋入了枕中。她的側臉消瘦得驚人,這半年以來,她病情反反複複,始終沒有什麼太大起色,曾經那些生氣與活力似乎都已經隨著日漸衰殘的身軀消磨殆儘。解藍站在床邊,此時看著她無助的模樣,心中漸漸也升起一股難言的悲涼來。

她說的沒錯。不管湘王喜歡她也好、厭棄她也罷,她都必須留在這裡——她永遠都離不開,除非她死。

她也曾經想要他的注目,也曾經想要他的溫情。可現在,她已什麼都不想要了,她隻想要一個解%e8%84%b1。

解藍在屋中站了一會兒,見湘王妃一動不再動,似是再度陷入漫長的昏睡之中。遂回身輕挑簾櫳,這才發覺門邊毫無聲息倚了個人,也不知到了多久,正是謝長庭。

因知湘王已準許她前來探視,解藍也並未驚訝,什麼都沒說便走了出去。

謝長庭這才進了房間。

此時湘王妃纏綿病榻已足半年,搬進江陵城以後,房間的布置都是以養病為第一要義。窗欞緊閉,透不進一絲風,冬日的陽光被隔絕在外,室內昏沉一片。謝長庭在湘王妃床沿坐了下來。

床腳的炭盆畢畢剝剝燃燒著,蒸騰著,滿屋儘是苦澀的藥味。

“你曾跟我說,無論遇上什麼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靜了好一陣,謝長庭忽然說道。

湘王妃依舊是緊閉雙眼昏睡,不理不應。

謝長庭未料她求死之心竟如此強烈,甚至連到自己也不願見的地步,不免又沉默了片刻。複又顧自繼續道,“你說這話很對。其實你比我明白,隻有活著,才有走出去的可能……活著尚且身不由己,難道你死了,就是真的解%e8%84%b1嗎?”她低頭握住湘王妃的手,平靜地剖開了事實,“倘若你死,才是真的永遠走不出去了。你嫁他這九年、被他困住這九年,是他給你一場噩夢,是你心底的一道魔障。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你不是走不出來,你是不想走出來——”

因為你還愛著他啊。

湘王妃骨節嶙峋的手陡然蜷起,緊緊掐進了謝長庭的手背——

“活下去。”謝長庭忽地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會帶你離開這兒,我保證。”

湘王妃依舊沒有回應,隻緩緩鬆開了手。緊閉的眼角外,一行清淚倏爾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個世上,不是所有愛情都能被接受,但是沒有一種愛情不能被理解。”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上海電視大學鮑鵬山老師說的。此外還有兩句:“有一些愛情不能被報以愛情,但是沒有什麼愛情不能被報以溫情。”“有一些愛情我們必須拒絕,但是沒有任何愛情我們可以嘲弄。”這是鮑鵬山老師在講潘金蓮對武鬆的感情時候說的,深深折服了我= =

順便安利一下這個百家講壇,叫《鮑鵬山新說水滸》。特彆棒,大家有空可以去聽聽。

☆、92 夜襲

符止自來到江陵城後,便被安置住在城中一家富戶的彆院裡。條件很好,可以使奴喚婢,主子卻隻有他一人。此前這半年之內,湘軍聲勢浩大,也不是沒有各方小股勢力來投,但是湘王給出這麼優厚的待遇,卻還是第一遭。

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如今這情形,也算圓了湘王一個名將夢。

但儘管重視至此,湘王卻並沒有為他安排軍職。這不免也就令人頗費思量了——你就是買了隻新杯子,還會忍不住用它沏杯茶看看吧。得一員名將卻不用,隻是留在城中。再加之這位符將軍的愛妻還被湘王留在身邊,這難免讓人……感覺有些怪怪的。

而對於謝長庭來說,眼下,她其實擁有很大程度的自由,來去出入,都不再有人管她。隻是自符止到江陵之後,除了城門前那平淡如水的一眼,她竟也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這樣子就算是其中另有隱情,也難免叫人覺得她太過無情了。

“我要是符止,如今都不知道該躲在哪個牆角裡哭了啊……”後來連紅零都動了幾分惻隱,“你不搭理他,殿下也不搭理他……這人生地不熟的日子,豈是好過的嗎?”

這日正是冬至,闔家團圓之時,晚食廚房也應景兒送了熱騰騰一碟餃子。隻是眼下團圓無期,歲寒天晚,隻有她和紅零兩人坐在桌邊,不免有些無處話淒涼之感。加之畢竟還是在戰時,城中物資雖充足,卻還有漫漫半個冬天要撐,一切需刪華就素。餃子也不是誰都能吃上的,像紅零今天就沒領到,隻能從謝長庭這裡蹭。

謝長庭倒也十分爽快,尋了個小碟子,連給她撥了好幾個。但撥著撥著,紅零就覺得不對了:“你給我的怎麼都是破的啊……”

謝長庭遂一本正經道:“冬天吃破餃子不凍耳朵。”

“真的嗎?”紅零隻覺得十分懷疑。但又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隻得疑惑地戳著那幾個破餃子皮,默默吃了。

而另一邊符止則遠沒有這樣幸運——或許是為表達某種信任,或許是成心不叫他好受,今日傍晚,他等來了歸降以來湘王的首次召見。原因是冬至之夜,遠人思鄉,城外王師想必亦沉浸在此般節日氣氛中。湘王認為這是個發動襲營的好時機,王師疏於防範,自會損傷慘重。

“本王自定北軍中抽調二百精銳,全權交予將軍,”湘王麵帶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將軍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片信任。”

雖是這樣,但落實到行動上,卻是從定北軍中另調了一名副將,跟隨符止同去,美其名曰是便於相互接應,實際行監視之職。湘王當然不是怕他跑——符止為什麼要跑,他耗心策劃這一場詐降,總要有一個目的。如今尚未達成,便是叫他走,他都未必會甘心。

另一方麵,湘王固然也不是對戰果真有什麼期待,隻不過是試他一試罷了——你不是自稱真心歸降嗎?那現在叫你去夜襲你麾下舊部,我且看看你要怎麼辦。

江陵的冬天極是多霧,臨近傍晚,暮色四合,高城便已半隱在迷滂的霧氣之間。符止帶著定北軍中一支二百人的隊伍埋伏在城外,等待天色黑透。他們所埋伏之處,是城外的一道生滿灌木的小土丘,遠遠可望見王師營盤的火光,星華點苒。

與符止同來的這位副將名叫範融,三十餘歲年紀,自從戎便在定北軍中,至今有近二十年軍齡。符止在他麵前,也隻算是個後輩。

因而對他十分尊敬:“這麼說……定北軍駐紮安定山一脈時,範將軍就在了?”

安定山位於西北邊關附近,定北軍這一支建製曆史十分悠久,可回溯近百年。自敬宣年間,定北軍便駐紮於安定山一脈,當時還是為了抵禦契丹犯邊。兩任定北軍主帥,衛將軍顧擎、龍驤將軍顧訓父子兩人,十餘年慘淡經營,於帝國西北苦寒深山中架起一道防線,是以當時定北軍又被人稱作“顧家軍”。這個%e4%ba%b2切的稱呼,一直為後世沿用,直到兩年前顧將軍暴亡,定北軍歸入湘王麾下,這才漸漸不被人所提起。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但對於他們而言,駐守安定山的歲月始終是一枚永世不磨的勳章。範融的語氣中,也隱有驕傲之意:“正是如此。”

符止則麵帶敬意,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夜幕初降,霧氣漸漸濃起來,於灌木之間交彙凝聚成水珠,冰涼貼著他們的臉。天邊尚留一抹夕陽殘照,欲落不落,色濃如血。以往並不覺日落會有這樣漫長,範融有些沉不住氣,轉過頭來,卻見符止仍舊是一臉平靜——當然也是帶了點百無聊賴的那種平靜。他隨手折了一根樹枝,正在麵前的地上寫寫畫畫。

範融見了,隻道他在規劃今晚的襲營,忙跟著湊了過去。看清了地上所畫圖形,卻是大大一愣。

——符止的畫技當然是不怎麼值得人恭維的,此時他畫的是個圓,圓周上以點等分為數段,彼此間各有一些短線相連。圓周內外,還另有零零星星一些大小的點,雜亂無章。

“這……這是星圖!”驚愕之下,範融%e8%84%b1口而出。

符止似是有一點意外,轉頭看了他一眼:“範將軍懂得天文?”

按道理這話本不該說,這時候的社會風氣,整體還為君權神授的思想所控。除了太常寺的一部分官員,民間私習天文,是為窺探天機,視同謀逆的重罪。但此刻於範融而言,驚愕已超越了他的所有感官,根本無心顧忌,符止給他安了些什麼罪名。

“不、我不懂天文……但是這張星圖我見過……”他看了一會兒,麵上現出一種非哭非笑的神情,喃喃道,“不單是我,兩年前……就是這張星圖,我們全軍的弟兄都見過……當時顧將軍把我們叫到主帳前,說朝廷使者八百裡加急,送來一副星圖……側有禦筆%e4%ba%b2書,說西北方天相異動,預昭定北軍有通敵叛國之嫌……”

當時的顧將軍,是龍驤將軍顧訓三世孫,顧家百年一脈單傳,幾乎每一代都終老於西北的深山之中,萇弘化碧,望帝啼鵑。卻不想最終卻換得皇帝猜忌至此。那張星圖自主帳傳出,一個傳一個,直到最後一個將士,全軍上下,一片嘩然。便有許多人站出來,紛紛指責庸君無道,建言顧將軍不如當真叛國而去。

“縱君負顧某,顧某卻萬死不能負君恩——”

顧將軍最後卻隻是苦笑著將那張星圖拿回,燒作灰燼。令全軍卸甲,由副將帶離安定山,回歸中央朝廷,以示臣心。自己則向東南叩首三次,當眾自刎而死。

當那一幕時範融也在,並許多定北軍將士,群情激昂,誓要殺回長安,於禦駕前為顧將軍討個說法。而此事終又夭折在了半途中——幾日後,先前所謂的朝廷使者,被證明身份是假,八百裡加急文書及禦筆%e4%ba%b2提,竟也儘是偽造之物。而究竟所係何人、出自誰手,到最後查來查去,也未能查個明白,顧將軍枉死一事,到底是不了了之。

而定北軍就此撤離安定山,再未回歸。輾轉、整編了幾次之後,最終於永啟六年,並入湘王麾下。

顧將軍的死因是一張來源不明不白的星圖——這二年裡,隨著範融自己在軍中的位置漸次提升,對當年的事,也似乎隱約認識到了一點什麼,更是諱莫如深。但乍一見符止畫出這張星圖,驚愕之下,多少向符止透露了一點信息。待回過神來,他也自知是失言了。

一時不由有些訥訥然,有心要找補兩句,卻見符止將食指在%e5%94%87邊一比,又指向對麵的營盤。

原來不覺間地平線上已消散了最後一抹餘光,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