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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221 字 2個月前

的氣氛還是十分如沐春風的,湘王妃說不上是為什麼,隻覺得和謝長庭說話,特彆輕鬆、愉快。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實話,“可惜我就要走了。從今往後,就算是想聽德妃惠妃她們吵架,都難了……”

謝長庭便勸慰道:“湘南貫通雲川,物產豐饒,風景獨絕、人傑地靈自當不減長安。娘娘是沒去,去了,便知道那邊好了。”

“你倒是會安我的心。便是沒去過,李太白的詩我多少也讀過,”湘王妃苦笑了一下,“吳雲寒,燕鴻苦。風號沙宿瀟湘浦……怎麼可能是好地方?倘若真是風物不減長安,你陪著我去可好?”(注:李白《臨江王節士歌》)

她這話說完,謝長庭卻沒有立刻接上,而是眉梢微微一跳,露出幾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湘王妃嗨了一聲,“說著玩玩……怎麼,你還真樂意陪著我一起去?”

“妾身僭越,請王妃娘娘恕罪——”謝長庭忽地站起來。她這番請罪便與剛才又不同了,眼中早已殊無一丁點笑意,斂衽起了身便要跪。叫湘王妃也是大大一愕,忙拉住她:“好生說話,這是怎麼了?我有什麼恕不恕罪的?”

“妾身這次來,實是有一事相求娘娘。”她也不肯歸坐,隻是煢煢立著,沉聲道,“妾身舊時有一家仆,眼下舉家在郴州城,以千重為號開了一間綢莊,又在城內置了房產。妾身與他家雖為主仆,實則情同%e4%ba%b2人,客居長安兩年餘,如今也盼望一家團聚。隻恐山高水長,路途險惡,便想求娘娘帶妾身同去。”

這不得不說是太巧了,怎麼我這邊一要動,你就也跟著動了呢?湘王妃雖不至懷疑謝長庭的動機,但不解總是有的:“……既然這樣,你之前怎麼不說?”

“實不相瞞,妾身自來到長安之後,這二年與那家仆也是斷了聯絡。直到前兩日,才忽然收到郴州的來信。思慮許久,也隻能求娘娘相助。倘或方便,就捎上妾身一道;倘或不能,妾身也不會給您添麻煩……”

湘王妃方才了悟,謝長庭與自己不同。“客居長安”這四個字,已經道清了她的全部處境,再看她言辭之間,似是去意已決,湘王妃也不由在心中喟歎了聲——此心安處是吾鄉。長安再好,對謝長庭而言,隻怕非是她心中的久留之地。她在此地無%e4%ba%b2無故,孑然一身,倒也是不如歸去了。

“這怎麼是添麻煩呢?”去了疑心,細想之下,湘王妃反倒高興起來了,“你願意同去,那是再好不過。咱們做個伴,也免了路途寂寞……對了,你在長安的產業可打點好了?眼下王爺雖有公務耽延,可是一說走,大約也立馬就要動身的,你還是該早些準備起來……”

湘王妃興致勃勃,現在謝長庭和她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便拉著她,計劃了一通離京的事宜。謝長庭卻沒有那麼樂觀,遲疑了一下道:“妾身謝過娘娘盛情。卻隻怕王爺那邊……”

湘王妃擺了擺手:“我去說。你放心吧,這點小事,他沒有不答應的。”

這話不錯,隔日趁著湘王在府上,湘王妃同他提了這件事。湘王當時隻是有些玩味地“哦”了一聲,也沒有猶豫,順口就應下來。又笑著交權給湘王妃,“你喜歡的都帶上,管他是人還是物件,不必特地過問我。”

湘王妃不免同他笑鬨了兩句,這件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的確是在向著她希望的方向——或者說,是在向著謝長庭希望的方向發展。

當日回去以後,謝長庭給身在郴州的花餘進父女寫了信。

這一段時日,他們兩地之間通信頻繁,都是在為謝長庭離京這件事做準備。花餘進父女自然是翹首以盼——他們以為謝長庭當真是如她自己所言,厭倦了長安的生活,心生退意。接到信之後怎樣歡歡喜喜去布置且不去提,謝長庭這一邊,則將精力集中到了千重的交接上。

經這一段時間的過度,千重眾人也都已習慣了凡事內部解決,不再常常去向她問策了——來回跑一趟挺遠的。不得不說她這一次依舊可以算是用符止作了借口,有意還是無意且不去細究,將自己淡出了千重眾人的視線。到了現在,大夥兒不會因為她的忽然抽身而感到沒了主心骨,店內的事務一如往日,運轉如常。

但最終交割的時候還是不免要費點心思。從錢莊出來,方掌櫃都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謝長庭把千重的資產抽出了三成,給大夥兒頭上各分了些,方掌櫃和年長的幾個管事所得最多,寧子等幾個得力的夥計,也各得一份。這還是方掌櫃勸說過後的結果——原本她想抽五成出來。方掌櫃也算是深諳世事,從這個舉動,隱約可以看出她是真不在乎這些錢財,更確切的說,她已經不把這些錢財視為所有物了。

她是不再打算回來了。

“東家,您這又是何必……”他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頭發花白,下台階時難免顫顫巍巍的。謝長庭見狀也不由輕輕歎了口氣——花氏父女與她情同家人,千重眾人又何嘗不是。可世事無常,情之一字在現實麵前又當得多少分量,無論是%e4%ba%b2情、友情……還是愛情。

就好似三年前的母%e4%ba%b2李氏、兩年前的沈佩之……不能說她與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可分彆卻是在所難免、不可逆轉的。

佛說諸行無常,日無常,夜無常,眾生皆無常。

她已經不再為此而掙紮了。

“現在可不單我,您也是東家,大夥兒都是東家了。”謝長庭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坦然平淡,也並不比往日多出半分傷感。將方掌櫃送至馬車上,她說道,“我不回去了,彆的沒什麼好托付,唯有兩件事件事。一是等我到了湘南,會從我的私戶上給您轉一筆錢,您替我,將它轉給平南郡王府。就說是退還他們的彩禮錢,從此以後,謝氏再不是他們的世子妃,謝家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方掌櫃點了點頭。

“二是雪賜和雪猊兄妹兩個,請您多加照拂。我也自會囑咐他兩人尊您為長輩,往後,也少不得要為您養老儘孝的……”

她並沒有打算帶這兩人走,為什麼,方掌櫃也沒有問。隻是應下來,又鄭重道:“這東家二字,我卻當不起……您在也好,不在也好,千重的東家,隻有您一位。這錢我不要,大家夥兒的一份,我也不會給,都隻當是替您暫先存著,待您回來的一日,必當原數奉還。”

謝長庭也不反駁,隻是笑了一下:“您瞧著怎麼合適怎麼來吧。寧子他們還好些,有幾個都是孩子呢,一下手裡多了這麼大筆錢,也難免生出些心思來,入了歧途。”

她執意如此,方掌櫃也隻得暗暗歎了口氣。又互道了些臨彆時的珍重之語,方掌櫃忽又想起一事來,不無擔憂地道:“就隻怕您這一去,符將軍不能善罷甘休……您有什麼話,多少留幾句,日後便是他找上門來,咱們也好有個交代。”

聽他這麼說,謝長庭也是微微一怔。

“不,不必了,”她搖了搖頭,“他確實是這種人,隻怕留了也無用。你們彆擔心,我去和他說……我%e4%ba%b2自去和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71 妾薄命

話是這樣說,可謝長庭似乎也並不急著和符止說明自己要走這件事。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也許是還沒下定決心,也許是還沒想好怎麼表達……之後幾日符止來找她,她反倒是關起門來,說是有事商量,和雪賜兩個人在屋裡嘀嘀咕咕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符止這一陣子都沒見到她的麵,自然也還沒察覺到什麼異樣,隻是一來你就不見,再來你又不見……他覺得自己也實在沒必要這麼賤的。你不見,那我晾著你也就算了。

這麼拖了一陣子,倒是都尉所那邊,上元節那日的傷員陸續康複,死者也陸續發送了,城中損壞設施清點、修整一新——湘王在長安城的最後一件差事,終於算圓滿辦了下來。

就藩一事,重新提上了日程。湘王依例進宮去給皇帝辭行,又去儀元宮拜彆太後與蕭、何兩位太妃——他這些年不在宮裡,不說太後,連同養母何太妃的感情都十分淡了。這一拜,也不過例行公事。

儘管彼此都心知肚明,太後的表現依舊是無可指摘的,見了湘王,不免又說了許多、也聽了許多關懷的話,很是母子情深。簡王在一旁作陪,湘王便對他笑道:“往後我不在,還須你與皇兄多在母%e4%ba%b2跟前儘孝了。”

要論起手足之情,湘王與皇帝之間,倒比與簡王還要稍微深厚那麼一丁點——簡王序幼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在兄弟之間還可以培養感情的那些年,向來兩個哥哥一起玩耍的時候,他都隻能躺在床上養病。說起來,簡王是先帝唯一的嫡子,但從來不在皇位繼承人考慮之列,甚至在成年之前,宮裡大家基本上的共識是這個孩子養不住的。由此雖然免去了許多紛爭,但也難免讓他與兄長之間的關係十分淡薄了。

況且他並不是一個很願意演的人,此刻便也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此去湘南路遠,兄長也多保重身體。”

“這是自然。”湘王點了點頭,不知為何,複又微笑著打量了他一眼。才轉過頭去與太後道,“奉婉還說今日要一同來給您辭行,隻是臨行事忙,抽不開身,便由兒臣代為轉達了。”

“她也是有心了。”太後歎了口氣,麵色又柔和了些許,“奉婉這個孩子,這麼些年,我瞧著也真是好的。隻是凡事都愛悄不作聲,受了委屈,也不肯說。往後去了南邊,也難免她有所不慣,還要你多上心些才是。”

湘王自然是笑著應了,似是忽又想起來,說道:“對了,她前幾日還說要帶謝氏一道同行,路上也好解悶——您瞧,她也不是儘受委屈不是?她心裡有的是主意呢。”

太後母子都是一怔:“謝氏……哪個謝氏?”

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他們彼此都認識的謝氏,也再沒有旁人了。經他似有意似無意這樣一提,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古怪起來,湘王卻似乎也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又向太後叮囑了些保重鳳體一類的話,便請辭出來。

儀和宮外鬆柏蒼翠,即便在殘雪未消的初春,也透出一分鬱鬱生機。湘王還未走出幾步,果然便聽身後又是一陣腳步聲響,簡王披了件雲白雪絮披風追出來:“兄長留步。”

湘王腳步一頓,負手轉過身來,那一刻他似是微微笑了一下,但旋即便露出訝然之色,“晉意?你怎麼出來了?外麵這麼冷,過了這一冬,你身子剛好些,莫要再凍著了——”

話音未落,他卻發覺簡王眼中有一瞬閃過了一絲極端的厭惡之色。那種神情從那雙一貫冷淡的眼中迸發出來,竟然湘王都不由得語聲一頓,再去看時,卻見簡王已經恢複了常態,“不礙事。”他搖了搖頭,“兄長方才說,王妃要帶著謝氏一道走,是怎麼回事?”

也無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