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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252 字 2個月前

,才發覺是林梓書,她靠在一輛馬車旁邊,焦急之色溢於言表。他怔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或許與她也差不多,“你怎麼在這兒?謝長庭呢?”

林梓書點點頭又搖搖頭,隔著人群,要解釋什麼也是徒勞。最後隻是向後一指。

符止順著她指的方向去看,隻見燈火闌珊之中,所有人都蜂擁在那龐大的木架之下,翹首以望。木架的最頂端,綁著不知是什麼物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忽地,那火光一暗。緊接著,數條通紅的火%e8%88%8c忽然竄起,向各個方向爆裂開來!木架承受不住那劇烈的衝擊,霎時間四分五裂,燃燒的巨木傾倒在地,砸在人群之中,有無數人驚叫、哭喊著躲閃,混亂之中,卻有更多的人被推倒在地上。繁華的街道,幾乎在頃刻之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煉獄。

相隔這麼遠,那熱浪依舊撲到了他麵上,卻一瞬令他全身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64 裂縫

夜再長終究會過去,清晨一縷薄薄的光,透過雲層,照在皇宮的琉璃瓦上。

諄容殿內,宮人們寂靜無聲地往來著,與以往任何一個清晨一樣,服侍永啟皇帝晨起。值夜的領班太監退了出來,打了個嗬欠,正要回下處去休息。走出諄容殿,卻忽看見太液池邊立著個人影,在清晨昏靄的光線中轉過頭來,正是湘王殿下。

領班太監駭了一跳——也不怪他訝異,莫說湘王怎麼會這時候出現在此處。今日他身邊,竟是一個人都沒帶,往日還有個形容陰鬱的中人,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的,今日也不見了蹤影。

“皇兄起了麼?”湘王則笑了一下,問道。

“起了,起了……”領班太監忙將他往回引。皇帝其實還沒拾掇完,來個什麼彆的人,這會兒自然是都不能讓進的。可湘王則不同,能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太監,心竅自然也玲瓏得很,直接引了湘王入內。皇帝果然沒有不悅,雖然略帶了點意外的神色,卻還是帶著笑容:“晉良來了?這麼早,用過朝食了沒?”

他們兄弟說話之間,已有司膳的宮人端著精致的食器,魚貫而入。

領班太監便退了出來,到了廊下,裡麵的動靜已經聽不甚清。隻聽湘王低低說了些話,似是在稟報什麼。

話音未落,隻聽“啪”的一聲,竟是碗碟打碎在地。皇帝又驚又怒的聲音響起來:“你說什麼?昨晚——這——怎麼不早告訴朕?”

“陛下息怒。”湘王忽而斂衽跪了下來,“事發突然,當時宮中已落鎖。都尉所隻有一個值班典吏,管不得事,情急之下找到了臣弟那裡。時值深夜,雍西主街上亂成一片,臣弟唯恐層層上報入宮,耗時太久,百姓不能被及時疏散,死傷愈多。這才自作主張——有所逾越之處,甘願請陛下降罪。”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令宮人都退出去。他慢慢坐回到黃花梨的拔步床上,羅帷影影重重,使得他臉上的神色有一點模糊,驟然顯得疲憊。

隔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緩慢地,露出一個笑容:“晉良,朕怎麼會怪罪你?多虧你處理得及時,還要謝你為朕分憂。”

“臣弟不敢。”

“好了,你坐吧。”皇帝眼下顯然也沒心思客套,指了張椅子給湘王,叫他將昨晚的情形從頭至尾、細細講來。待聽完了,皇帝的眉頭越發緊擰起來,“如此說來,這一切緣由都是因那東君而起,這人……究竟是從何處來的?眼下可抓到了?”

顯然不是靈台選出的人,今年太常寺也根本沒有安排東君報春——去年才起了兵禍,皇帝是有多大的臉,能在這種當口為自己歌功頌德。不出事也就罷了,至多禦史台出幾封彈劾,說他好大喜功;可眼下出了事,皇帝說不是自己的主意,又有誰會信?

“恕臣弟辦事不利,至今未發現此人行蹤。”湘王沉著聲音道,“隻不過,臣弟已封鎖了外城九門,不準任何人出入。又令人在城內所有街巷內挨戶搜查,想必不久便能有消息。”

這是皇帝能預見到最壞的結果,歎了一口氣,半晌道:“算了,把你的人撤回來,這樣不妥。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不必擾民生事了。”

待湘王應了個是,皇帝這才開始問責,“昨夜,是誰在雍西一帶值守?”

“回陛下,雍西主街屬城北轄區。昨夜當值的,是鎮北巡撫符止。”

皇帝陡然站起身來,“什麼?”

方才那一切固然令他頭疼。可直至此刻,他才是真正變了臉色。眼神變得十分奇怪,上上下下將湘王打量了一番,似是想要重新審視自己這個兄弟一般。方欲開口說話,這時候,卻忽聽廊下有宮人通傳的聲音——

“稟陛下,輔國將軍求見。”

一屋中的兄弟兩人對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片刻的沉默。良久,皇帝才移開了視線,緩緩吐出一個“傳”字。

符止進來時便是這副景象——湘王坐著,永啟皇帝本人卻是站著。桌上擺滿精致的菜肴,卻連一絲熱氣也無,似被冷在那裡不知多久。肅然中透著種說不出的沉悶。他跪下來行禮,地龍的熱度透過厚厚的地毯漫上來,熨帖著他的額頭,“臣符止,叩見吾皇萬歲,湘王殿下千歲。”

皇帝依舊是那樣站著,沒有開口,不知道是在考量、還是在等待什麼。那一瞬間符止忽而有一種極端古怪的感覺,仿佛隻要一直這樣沉默下去,湘王就會代替皇帝發號施令,就會代替皇帝叫那一聲平身似的。

“起來吧。”最終,皇帝發了話,聲音中倒也聽不出喜怒,“愛卿所來何事?”

其實三個人會聚在這裡,所為的不過同一件事而已。符止不用說——他是來請罪的。他多麼謹慎,昨晚連殺解藍都不願,就是不希望轄區內出現任何問題,能夠平安度過年關。可是誰想到出了這樣天大的事,正月裡走水,是為不吉之兆。更何況那些人命……

昨晚究竟死傷多少,他到現在還不清楚。湘王不動聲色,將這事的處理權轉到了都尉所手上,鎮北巡撫被排擠在外,摸不著個邊際,事態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

湘王想做什麼呢?借這件事情要他的命,隻怕還不能夠,但治他個失職之罪,足以斷送他的前程。湘王這次是勢在必得了——以往的動作,無論是湘南叛軍起事,還是太子巫蠱一案,湘王本人都沒有真正參與過。秦弦、何太妃、解藍……自不乏有人替他出麵。

唯獨這一次,他本人動了。

要弄掉符止,這無異於強迫皇帝自斷臂膀。彆人隻怕還沒有這個本事,就連湘王這樣做,都不免要掂量下——他先沒有說話,待符止將那一長串請罪的緣由陳述之後,皇帝正沉%e5%90%9f之時,才突然插言道:“陛下明鑒,臣弟以為符將軍恪守其責,可謂無心之失。長安城十數萬戶人口,凡事總有防不勝防。臣弟鬥膽,懇請陛下網開一麵,從輕處置。”

皇帝不由一愕。

湘王這幾句話輕飄飄的,可與之相反的卻是眼中近乎灼灼的目光。他在將皇帝的軍——皇帝即使本想從輕處理這事,此刻也沒有含糊的餘地了,非強迫他立即表態不可。

就連這短短幾句話,表麵上是求情,可沒有一個字不精妙、不經得住反複考究——往小處說,恪守其責,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那你說你是不是沒用?往大處說,假使一句無心之失,能把什麼都蓋過去,那無異於將國家法度踐踏於地;皇帝隻要還想表現出自己賞罰分明,就必須有個答複了。

“話是這麼說,”皇帝沉默了片刻,終於緩緩開口,“隻是法度不可廢。”

他深吸了一口氣,“著,即日撤去符止輔國將軍印,減俸三年,充入國庫,以儆效尤。”

這處罰說來不輕了,可聽到這個結果之後,符止心中反倒有種突如其來的輕鬆。跪下來謝了恩,皇帝揮了揮手,似是也絲毫不想再提這事,轉過去問湘王道:“昨晚城中可有百姓傷亡?現如何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回陛下,有傷者四十三人,死者十一人。臣弟已著人延醫診治,安恤家屬。”湘王頓了頓,“另有一事,須稟明陛下知,丞相王大人獨子王少初……亦於死者之列。”

符止聞言不由全身一震。丞相王大人獨子王少初……亦於死者之列……

他幾乎沒法形容剛剛過去的是怎樣的一夜,在漫天的血與火中,未曾有片刻的合眼。直至清晨,匆匆入宮之前,他隻來得及確認一眼謝長庭還安好。猶記得那時,她是站在馬車旁,和林梓書在一起。確實是不見王少初的蹤影了,林梓書一直在哭。直到他遙遙喚了一聲,謝長庭聞聲,有一點恍惚回過頭來,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可如今想起來,那個笑是那麼空洞,竟仿佛帶了一絲彆樣幽異刻毒的味道。

那一瞬間,他幾乎從頭到腳都浸了冰,殿內溫暖如春,絲毫感覺不到。謝長庭對王丞相的恨意,他不是不知道。可自端陽那一次之後,她未曾再有什麼動作,他便以為她放棄了——機關算儘,還是做不到。他以為她是該放棄了。可卻從未想過,若是有人幫她呢?

——若是湘王幫她呢?

他忽而又想到太後生辰那晚,盒中的巫蠱、湘王%e5%94%87邊殘留的笑容、她手中的紫珍珠……

她和湘王,究竟是什麼關係?

其實那時他也是懷疑的。隻是她說不是,他相信了。

此刻回想起來,他忽產生了種近乎被愚弄的憤怒,可又覺得悲涼,恍然之間,幾乎要抑製不住地笑出來。而相比之下,皇帝的反應就平淡很多了,隻是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色,想了一會兒,“王少初……是晉意小時候那個伴讀?”

聽到湘王說是,皇帝搖了搖頭,“年紀輕輕的,可惜了。”說著歎息了聲,不過也僅限於歎息了聲。並不曾放在心上。

旋即又道,“一事不煩二主,晉良,左右眼下這事你接了手。依朕看,此事還是交由你處理,最為穩妥。”

這件事的處理權可以說是湘王從鎮北巡撫手裡搶來的,可皇帝此時提起來,湘王卻依舊推%e8%84%b1了幾句:“可開春就藩的事……”

“拖一時半刻的,又算什麼。”皇帝搖搖頭,說著笑了,“這一走,可就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往後再要你給朕分憂,倒還愁找不到人。”

湘王也笑了,這才應下來:“自當是臣弟本分。”

這一笑,才終於將這殿內的凝滯一掃而空,湘王與皇帝之間,又回到了那種手足情深的狀態。湘王也不再多留,畢竟公務在身,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符止見狀,也欲告退出來——皇帝到現在,還未來得及用上一口朝食。方起了身,皇帝卻一翻手,“你等等。”

他隻得回轉過來。皇帝似是在考量什麼,許久,忽而問了一句:“符愛卿,你成%e4%ba%b2了嗎?”

符止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