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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225 字 2個月前

黑綬,勉強蒙混過去。

及至傍晚才%e8%84%b1身出來。想了想,還是特地來了瓊華閣一趟。

符俊臣的死太過蹊蹺。自打今天一見麵,他就覺著這個謝夫人有種說不出的怪。她的模樣蒼白、虛弱、悲傷……著實附和她目下的處境。可那終究是稍不真切,仿佛隻是浮於皮相之上的。或許她心裡在笑,沒有人知道。

他又想起安福所說,這之前被她克死的另外兩個男人。不由覺得指尖發涼,麵色微沉。

正思忖間,隻聽樓梯上輕輕腳步聲。謝長庭走下來,她麵容素淨,喪事期間,她未著釵環,隻在發間彆了三支精巧的白色堆紗絹花。

到他麵前見過禮入座,溫聲道:“符將軍有什麼事情,請儘管開口。”

她嗓音有些啞,大約是這兩日哭得太多的緣故。符止視線在她麵上略停了停,便移了開,說道:“今天在前頭見您臉色不好,特來看看您。我前兩日才回京,這府裡的事,還多要向您打聽一二——聽說之前俊臣的白事,是您打理的?”

她點了點頭:“照理說您剛回來,就讓您管這一攤子事真是難為情。可妾身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又是外人,這府裡好些事拿不了主意……您多擔待吧!俊臣泉下有知,也必定記著您這一分恩情。”

她和符俊臣的關係其實比較難以定位,外麵傳成什麼樣子的都有。她以“外人”自居,令他不由的有片刻疑惑,有心想要問問,但又實在不知道何從開口。隔了好半晌,才應了一聲,含糊道:“夫人也彆這麼說。您事情辦的妥當,這闔府上下,都是看在眼裡的。”

“您抬舉。妾身也是……沒有辦法。”她惻然一笑,彆過臉去,“俊臣這麼一去實在叫人始料未及。妾身唯有替他料理這身後的一點事,也算是……對得起他的恩情。”她說著將茶盞放在一邊,白瓷的托碟和桌麵一碰,發出清脆的砰一聲。

她好像被驚了一下。抬了一下頭才又低下去,說到到動情之處,眼圈漸漸紅了。

符止就是一怔——怎麼說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呢?

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實在不知所措——既不能看著她哭;要寬慰幾句,又不知能說什麼……不免有點兒心煩。好在她沒有真的哭出來,隻哽咽了片刻,勉強一笑:“叫您見笑。您方才說——要問妾身什麼?”

他叫她弄得心煩意亂,這時候已經沒什麼心思去問,隨便提了兩句府裡的事情。她對這些倒是個熟悉的,當下收了悲聲,娓娓道:“府裡人丁不多,我也不見得全認識。除了安福這個總管家,還有一個二管家,名喚迎福的……再者就是兩個大丫頭,朱菡和碧荷,這兩個都是俊臣房裡的人。雖然不見得管事,但是大家見了也都是客氣幾分……這宅子是仁啟十二年俊臣買的。如今這情形,妾身和兩位管家商量過,打算是辦完喪事轉手賣掉吧。錢財給大家分一分,往後各謀出路便罷。”

其實之前,誰也沒預料到朝廷會忽然撤回封疆詔,他遠在邊關。這府裡的事她一個人已經安排妥當,如今叫他拿主意,他也沒什麼多餘的主意可以拿。眼見天色漸暗,半卷的竹簾隨風搖動,簌簌吹進幾瓣窗外晚開的海棠花來。

他起了身,“多謝夫人提點。夫人也切莫傷心太過,早些休息吧。”

謝長庭聞言福了福身,謝過了他。喚著院中丫頭提燈過來,送他離去。

符止走過月華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她還站在台階上,卻早已走了神。滿園海棠灼灼如朱砂,映著她雪白的側臉。素到了極點,反倒有種淡極始濃的豔麗。他不由又有片刻猶豫——才發現因為她那淒淒慘慘的一哭,自己原本要探聽的事情,竟一個字也沒問出口。

她是故意的嗎?

這個人倘若不是真的軟弱不堪,那麼當真是精明到了極點——他一時難以分辨。打發了引路的丫頭回去,獨自提燈步出了月華門。

謝長庭站在階前,望著那搖曳的一點光亮,漸漸消失在掩映的亭台間。她的神色模糊難辨。直聽丫頭回來稟報一聲,說符將軍徑自去了,她才回轉進來,眼裡帶了一絲玩味的笑:“他旁的什麼都沒問嗎?”

“符將軍什麼都沒問。”

她就輕輕嗯了一聲。轉頭瞧了眼月華門的方向,窗外天色暗下來,已經看不到什麼。

她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勾%e5%94%87一笑,那片刻的凜然稍縱即逝。她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飲而儘。

棺材在靈堂裡停滿了七天,按照禮製,就該到了出殯的日子。但符俊臣死得時候不好,才剛入四月,天氣卻已經不合時宜地熱了起來。再加之他在山崖下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了有三、四天,再這麼停下去,隻怕屍首要腐壞。

於是之前謝長庭和兩個管家商定的,是停棺三天就出殯。事出有因,想必善解人意的符老爺不會計較這點小問題。

但這麼一來畢竟倉促了些。沒想到臨出殯頭晚上,又出了一件麻煩事。

——朱菡和碧荷夜裡守靈,兩個丫頭犯困睡著了。夜裡穿堂風有點大,長明燈的火苗被吹起來。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燎了半邊黑幔子。

這個事情放在平時根本不算什麼,連走水都說不上。左右靈堂裡的東西都是要燒給符老爺的,人家在那邊等急了自己伸手拿點兒也可以理解。可事情出在這個節骨眼上,府裡就被鬨得人心惶惶。符俊臣是橫死。雖然不是人人都見過他的屍首,但是聽人的描述,仔細想想就已經很可怕了。

第二天的殯到底沒出成。管家連夜到慧通寺請了禪師過來。符府閉門謝客,前院裡插著一炷白頂高香,大小和尚圍了一圈,又是念經又是超度。符止對著紋絲不動那口棺材,也是有一點頭疼。就在這時,朱菡哭喪著臉從內院跑出來。

“將軍,您快去看看吧!老爺的隨葬又出事了!”

這個“又”字不得不說是用的非常精妙。符止隨著她往裡走,問她怎麼回事。原來朝廷官員的喪葬規格都有嚴格規定,符俊臣官拜五品執金都搬令,陪葬必須有弩機、劍柄、帶勾各三架,壺、罐、盆各五件,案一張、灶一張。

“早上他們幾個小廝以為要出殯了,要把隨葬搬上車。搬弩機的時候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有點輕’,這話恰好讓二管家聽見了,就上了心,叫人仔細來查。結果這一查居然發現弩機不是銅鑄的,是木頭裡子,外頭包了一層銅膜。又發現壺罐上的官窯印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叫人換成了民窯的……”

符止一聽就知道有點麻煩。彆的還好說,官窯的東西每一批都有衙門專門計項,數目和樣式都不能蒙混過關。給符俊臣隨葬的這一批是朝廷撥賜的,哪裡是那麼輕易就能換掉。

“也就是二管家心細!換了彆人,聽到也難免漏過去。”朱菡補充說著。

正說著,對麵迎福已經走過來了。這人長了一張削尖麵孔,開口帶著五分笑,總有些伶俐過分的樣子。他性格太過仔細,反倒叫人覺得有些苛刻,“…將軍可算是來了!我前二年就覺得府裡總有些個手腳不乾淨的,誰想到,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這個上頭!”

符止不太看得上他,點了一下頭沒說話。安福也來了,小廝們把隨葬一一排列開,露出下頭民窯的刻印。

弩機也被抬了起來,一架已經被敲碎了外殼,露出裡麵木質的內瓤。還有兩架完好放著。符止走過去,俯身想要試一下分量。一隻手卻已先他一步,搭上了弩。

對方來得太快,他沒來得及反應。略有一點詫異,直起身看著她:“謝夫人?”

她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纖細的手指在弩機上一握,一擰,看似沒有什麼力度,手勁其實不小。一下將那冰涼的銅膜捏碎了。細細的青黑齏粉從指尖漏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03 貴府真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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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青黑齏粉從指尖落下來。謝長庭有些惡嫌地收回手,抬頭看著院子裡的一張張麵孔。她素來平易近人,但是這樣一板起臉來,有種說不出的凜然。黑白分明的眼睛深處,竟有幾分陰戾。

一時間人人自危——這事情出在後院裡,跑不出自己人下的手。

符止也明白這個道理,“夫人對這府裡的事比我清楚,您說怎麼辦?”

謝長庭想了一想,抬頭時眼中戾氣早已消弭無形,轉眼又是冰雪春融,道:“隨葬這些個東西,平常家裡用不上,藏著也沒用處。倒是官窯的漆器專有人收,出手能賣個好價錢。府裡每天進出都有賬可查,從這上頭入手,或可看出些蛛絲馬跡。”說著就叫人傳賬房來。

符府的賬房有兩個,聽到消息之後如喪考妣:“主子們明察,給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賬目上動手腳啊!”

口說無憑,一個月裡的賬冊,全都搬出來過目。符止不太懂這個,瞧了幾眼,收支相抵,一筆一筆寫得挺清楚。最近兩天的稍微有一點亂,府裡忙白事,要買的東西多,但是也瞧不出什麼問題。

他轉手交給了謝長庭。可她並不看。瞧著那兩個賬房,隻是一笑:“彆拿這些糊弄我,玩兒剩下的東西。是你們自己招出來,還是等我%e4%ba%b2自查?”

兩個賬房撲通跪在地上,不敢說話。謝長庭又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卻是轉身走開了。

符止不知她要做什麼,見她徑自進了賬房內室,筆墨戥子一一擺開,是真的打算%e4%ba%b2自動手的模樣。他不由麵露詫色——他原先聽人說起她經營綢莊,也不相信她能主動去做什麼,至多是個甩手掌櫃罷了。卻沒想到她真的會看賬。

“夫人為何會以為這賬冊有問題?”

“您有所不知,這些賬房門道兒多得很,將賬麵做平是他們看家本事。不過是一些貓膩手段,經不起推敲的。”

賬房的桌子甚高,她一時找不到坐的地方,便站在了一側。打算盤的動作熟練。他站在門前看她,那十指飛快起落,如玉質般纖細瑩白,竟像是隨時會折斷一般。

她對那目光似有所感,隔了一會兒,遲遲抬起頭來。這才發覺他還在這屋裡,自己忙得入神,將他冷落在一旁。略帶歉意地抿%e5%94%87向他一笑。

符止微微一怔,而她已經再度低下頭去。沒有人說話,唯聽木珠子一連串清脆的劈裡啪啦聲。

兩盞茶的功夫,她放下筆走出來。將賬冊向桌上一撂,紙頁“嘩啦”一聲,翻開的那頁,幾筆帳被她用朱砂勾了圈兒,殷猶滴血。

兩個賬房都是呆住,知道再也瞞不住。把人供了出來:“是……是總管家,他讓我們彆聲張。否則散夥的時候,我們那份就沒有了……主子明鑒!我們手裡可一分都沒拿,其他的事兒都不知情……”

他們有沒有拿錢,這個問題還有待考究。不過大頭兒供出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