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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雲 覆酒 4192 字 2個月前

:“嗬嗬,恰恰相反,朕以為,他已經做了決定,不會娶折雪郡主了。”

“老奴愚笨,不知聖上此話怎講?”太監十分不解,明明從頭到尾太子都沒有答應蕉寧夫人所求,反而還一味袒護折雪郡主,怎麼聖上就以為太子會不娶折雪郡主呢?這可是當著聖上的麵許下的婚事,再加上整個京城都傳遍了,若太子此時退婚,必將引起軒然大波,對自己的威信和名聲都將造成惡劣的影響。

這還不算上朝野震動,屬臣寒心,敵對勢力的借機彈劾生事,和安國公府及其交好勢力有可能出現的臨陣倒戈的影響,為了蕉寧夫人一句請求,太子真的甘冒如此大險嗎?

姬玄策瞟了麵有疑慮的太監一眼,搖頭失笑,兩旁的燭火也隨之明滅不定,顯得虛幻起來。

“那隻荷包便是蕉寧在逼他做決定。他不撿,便是娶定了彆人,他若撿起來,則婚事告吹。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能想到的太子難道會想不到嗎?他要悔婚,必然有萬全之策。”

太監被皇帝這麼一提點,恍然大悟道:“聖上的意思是說問題會出在折雪郡主身上?”

“然也。”

姬玄策沉思了片刻,然後下了最後一手棋,撫掌大笑,不知是在說這棋局還是在說這泱泱楚國皇權更替:“局勢看起來似乎明朗了許多啊……很好,看來蕉寧還是朕手上最好的一張王牌。原以為那日太子闖宮救人,這手牌約莫要廢,沒想到片刻就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折雪郡主分量還是不夠重,還得等。不知怎的,她那張慘白的小臉最近總在朕眼前晃悠……”

“聖上要是有心,便下旨冊封就是,左右折雪郡主對太子也沒多大影響,照這情況等下去,得等到什麼時候?”太監十分會察言觀色,一見皇帝姬玄策半眯起了眼眸,目光透著淩厲和興味,便立即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

而姬玄策卻搖頭,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走了兩步,背對著太監,整個人籠罩在燭火並未照耀到的陰暗處,神態深不可測,喟然長歎:“用不著。也等不了多久了,時間越久太子的勢力就越根深蒂固,若是等到他在朝堂之上一呼百應的時候,就算他大張旗鼓地逼宮造反,朕也未見得就能順利誅殺他。所以最遲不過明年冬,這場硬仗一定要打起來,不是他死就是朕亡!”

記得五年之前,太子對蕉寧的感情可比現在對折雪郡主的感情要深得多,但是彼時太子還沒有那個實力能跟他叫板,隻能眼睜睜看著蕉寧成為他的女人。而現在竟然能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子踢開他的宮門,即便有著層層利益權勢糾葛促使太子不得不救人,但也足以證明太子這五年的勢力已天翻地覆,可不必再繼續韜光養晦。

最重要的還是太子踢宮門的舉動看似魯莽,但偏偏開口詞句卻不卑不亢,完全沒有可以挑刺的地方,反而還使太子此前衝動的行為變得合乎情理,合乎道德倫常——試問父皇要霸占兒媳,這豈不荒唐?太子作為鐵定的人夫,作為父皇的兒臣,急於阻攔這種荒唐事情的發生,難道不是勇氣可嘉,孝義可表的麼?

東宮太子這種人,你明知道他與你為敵,恨不得將你殺之而後快,可偏偏言行尺度把握得讓你沒有絲毫下手的機會。姬玄策想到這裡,眼中殺機彌漫,太子心智城府如此可怕,若真是他的兒子那還罷了,可偏偏不是……那就必須死!

太監點頭,兩人一前一後正準備邁出去的時候,忽然太監想起來什麼,低聲詢問:“那剔骨如何處置?”

“不管他,一切照舊。”姬玄策莫名地笑了笑,大手緩緩展開,然後又狠狠地一握,說道:“你知道這世上有一計叫做‘順水推舟’麼?某些關鍵時候,深受敵人信賴的叛徒往往能在不經意間,就發揮出超越忠心下屬的大作用。”

太監脊背猛地一寒,連忙躬身奉承道:“聖上英明。”

無極宮地下密室裡一番陰謀陽謀,東宮寢殿裡也未見得多麼平靜悠閒。

三足雕花青銅爐鼎裡銀碳“嗶啵嗶啵”地響著,在這夏夜裡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大熱的天,即便是夜涼如水,也用不上燒炭。這不是為了取暖,隻是為了烤乾那個小小的碧綠色荷包罷了。

萬隱侍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池底整整找了一下午才在晚霞火燒天的時候把這寶貝給翻了出來。據他回憶,當時他的情況萬分驚險,有氣進,沒氣出,腰軟手抖%e8%85%bf抽筋,眼前發黑,神誌不清,口吐白沫,氣血翻湧,最後%e8%85%bf一蹬——就駕鶴西……不對,是就發現了那個目標荷包。

總之,他覺得比起撈這玩意兒,他更願意去殺越國那個傀儡小皇帝。

重儀太子手中把玩著荷包,並沒有在意萬隱的抱怨,偶有絲絲火星跳躍,映得他清冷華雅的容色越發悠遠超然,與這金碧輝煌的宮殿看在一起,倒是一段很好的風致。

他良久眸光一肅,喃喃道:“審判獄主與本宮長得像?這倒是解決了一個困擾本宮許久的疑團……近年來本宮一直在想,他若當真誅滅本宮,那麼之後又能立誰為儲君呢?直到今日,本宮方才明白了……”

按說他立二皇弟姬華雲與立自己從本質上來說並無不同,所以是絕不可能的,朝陽一介女身且心無城府,不說她是女子登基為帝這一點無數朝臣會阻攔,就單說日後當上了女皇,怕也是無法駕馭屬下臣子的,所以也可排除。如此一來,宮裡便再也沒有皇嗣可立,若是談到他還年輕日後也許會有機會再得皇子,倒不是不可能。但前朝也有帝王終生僅有一子或無子傳位於皇太弟的,他那樣謹慎多疑步步為營的人,不可能拿他窮儘畢生心力奪下來的江山去碰運氣。

萬隱並不喜歡這些勾心鬥角的皇權之爭,所以聽見重儀太子這麼說便不帶絲毫思考地%e8%84%b1口而出:“殿下明白了什麼?”

當然,這也許是因為他腦回路太直,抖一個彎便超出了他的思考範圍。

“原來本宮這位父皇早已布下了暗棋,審判獄主之所以會成為審判獄主,不過是因為三點。一是在磨練鍛造荊軻的武藝和心性,二是隱藏他的身份,三則是為他將來登基之後掌控獄章九主打下堅實的基礎,不至於發生其餘八主恃才傲物,難以調動的局麵。真是讓人欽佩,荊軻這等身份尊貴的公子竟然也能咬牙忍下那種地獄般的痛苦——或者,本宮該稱呼他一聲姬軻堂兄?”重儀太子說完雙眼一凜,將手中的荷包翻了個麵,那動作溫柔而淡雅,寬大整潔的袖袍隨微風翻動,迤邐迷亂,乍眼一看,還以為這是一位不染俗塵,於林中拈花一笑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姬軻,那本該死於十六年前的齊王嫡長子。

傳聞他時年十二歲,正在威虎大軍營接受訓練,驚聞齊王病逝後肝腸寸斷,縱馬回府時一路大口吐血,直至看到素白靈堂中停放的那口黑金大棺後便轟然倒地,竟悲慟猝死。

萬隱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審判獄主長得與殿下十分相像,原來是堂兄弟。可是這樣一想,他不免更奇怪,他記得雖然齊王與皇帝是一母同胞,但長像明明很不一樣。腦中思緒亂起來,萬隱搖了搖頭,眼神瞥了一眼那個荷包,突然把這個沉重的話題轉了開去:“殿下真的決定了?這樣會不會對折雪郡主太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重儀太子說了這句話便陷入沉思中,眸光糾結,而後又多了很多悲色,再轉為滿目憐惜,最後都煙消雲散,唯餘一句長長的歎息,全是說不儘的愧疚入骨:“本宮此生已欠她許多,怕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既然如此,也不妨再多欠上一筆,都積累到下一世再償還吧。此生,暫且讓本宮隨性放縱一回。”

萬隱聽了一臉忿忿不平,又帶了些不以為然的神情,站在殿門口,挺直了後背雙手抱%e8%83%b8依靠在門框上,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詞句,看看該如何精準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然後才開口說道:“殿下,你彆怪我多嘴,依我看殿下也就在對待折雪郡主的時候才能這麼隨性放縱,而這不過是因為殿下深知她仰慕你如同朝聖一般,可任你索求無度還心甘情願地縱容。要換了彆人來——比如殿下心中那位蕉寧夫人,你認為她能為你忍到這種地步嗎?殿下,我就不明白了,折雪郡主論容貌,論家世,論氣度,論感情樣樣都比蕉寧夫人好,你怎麼就視而不見呢?”

重儀太子轉過頭,深邃的目光穿過時間的長廊,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竹葉青衣的天真少女。

“對呀,我最喜歡竹子了,因為竹筍味道非常好……對了,你不要穿繡鬆樹的衣服了,鬆樹光禿禿的,多難看啊。和我一樣穿竹葉青吧……”+思+兔+在+線+閱+讀+

“姬塢你快過來呀,看看我發現了什麼,荔枝!是我最喜歡吃的荔枝!”

“陪我去雪地裡玩雪球好不好?哎呀,你不要再看這什麼白梅和雪鬆啦,我比它們好看多了,你再看我明天就叫人把它們統統砍了!真的!”

“姬塢彆怕,我在這我在這,你做噩夢了是嗎?不要哭,我不會死,我會一直陪著你……”

“記得雨停了要來娶我。”

……

他終於回神,低低地輕笑一聲,苦澀纏綿都被咽回了肚子裡,望著萬隱認真地回答道:“本宮都知道,所以才說欠她的,這一生都還不清了。不過她們本就不是同一類人,沒什麼好比的。就仿佛你隻愛吃煙筍燒肉,彆人卻把一盤宮廷禦膳清蒸蟹粉獅子頭放到你麵前,難道你會因為這道菜材料用得好便轉移根深蒂固的喜好嗎?”

第33章 殿下帶我走

萬隱皺起眉頭,抓了一把越發稀少的頭發,思考良久,鄭重地說道:“可是我不愛吃煙筍燒肉,我就愛吃蟹粉獅子頭啊!”

“……”重儀太子難得被人說得無言以對,右手握拳放於%e5%94%87邊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哭笑不得的情緒,無奈地強調:“本宮是說仿佛。”

夜色深沉,殿外的樹枝都被夜風卷得簌簌作響。

萬隱見自己勸說無果,隻好悻悻地不再死磕這個問題,畢竟他主子是殿下,而不是折雪郡主。兩人又靜默地呆了一會兒,此時荷包已經被徹底烤乾,重儀太子將荷包放於自己的枕下,便揮手讓人搬走三足青銅鼎,準備就寢。

然而他見萬隱有些躊躇,遲遲不走,不由淡笑著問:“怎麼?”

萬隱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