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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雲 覆酒 4210 字 2個月前

“前兵部侍郎兼禦史中丞,遙領劍南節度使、範陽節度使、泗水采訪使,官居一品的李仲業李大人。”太監報出這一串使職時臉上笑容彆樣舒爽,仿佛曾經權傾朝野的大佬李仲業慘死哀嚎的場麵就在他眼前上演一般。還記得當年自己也不過是個任人拿捏的小太監,在李大人麵前打翻了一盞茶就被嚴刑責打,而現在自己呼風喚雨錦衣玉食,而曾經的李大人卻被活活折磨致死,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蕭折靡感覺到緊貼著自己的剔骨獄主方才身體莫名一緊,隨即又恢複常態。

“李仲業……當年就是他和宰相墨來庭叫囂得最厲害吧?嗬嗬……吩咐下去,要是剩下那兩位大人撐不住了,務必用最好的醫藥吊住他們的命。朕要他們%e4%ba%b2眼看著東宮太子被處死的那一天。”姬玄策淡淡地一笑,又落下一子,此時棋盤上的局勢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黑白雙方殺得難分難解。

“是。”太監立刻應了聲,隨後麵色又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昨日蕉寧夫人又召含玉郡主進宮伴駕了,她似乎精神鬱鬱……”

“嗤。”

姬玄策輕笑了一聲,悠悠地瞟了太監一眼,說道:“她自進宮以來哪天不是精神鬱鬱的?你一個太監再憐香惜玉也不中用啊,怎麼?你還想讓朕去請她的心上人姬塢過來安慰她?”

“老奴不敢!”太監終於露出了惶恐之色,腰背彎得更低了,連忙解釋道:“老奴隻是見蕉寧夫人自打小產以後便終日愁悶,鬥膽想請聖上再給夫人一個誕下皇嗣的機會……”

“蕉寧啊……一代美人,銷.魂蝕骨。不過朕是絕不可能讓她生下朕的孩子的。”姬玄策想到蕉寧那妖嬈曼妙的姿態不由眸色一深,落下今日的最後一手棋子,“她若誕下朕的皇子,那就等於斷絕了太子和她日後在一起的希望。而沒有這個希望,太子憑什麼為了一個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女人舉兵?她若不能再刺激影響太子的決斷,那麼她這顆棋子也就廢了,朕留她何用?唔,臉蛋和身體還是有點用,畢竟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來了。”

的確如此,若是蕉寧夫人誕下皇嗣,也就是太子的皇弟皇妹,那麼無論將來太子是否能夠奪得皇權,都是不可能與她在一起的了。人倫綱常,太子不能不顧。

太監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如聖上所說,他喜歡蕉寧夫人,可他是一個太監,終身隻能遠遠地望一眼,不敢奢求能在一起。隻是他不忍心看她那麼悶悶不樂,才想替她說句好話。她那樣絕美,那樣高貴,那樣惹人憐惜,可聖上這等人物,又是向來無情的,沒有哪個女人能阻擋他追逐千秋霸業的雄心。

“行了,該回去了。”姬玄策起身隨意拍了拍太監的肩膀,一邊笑語一邊負手瀟灑而去:“你不說蕉寧,朕倒還忘了,含玉郡主今晚似乎與朕有約。佳人少艾,風光不與後妃同……”

第23章 夢中當年事

等兩人完完全全離開很久之後,剔骨才一把鬆開蕭折靡,不冷不熱地說了句:“郡主得罪了。”

而蕭折靡此時已經處於極度震驚中,什麼也聽不到,顯然剛才的對話於她而言,太過震撼而恐怖,一時身體都在發抖。尤其最後一句,聖上的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可據她所知,蕭沉鸞現在絕對沒有被選入後宮為妃。剔骨見她這樣也沒有先行離開,隻是站在原地抱劍而立,並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蕭折靡才豁然轉身,冷冷地盯著剔骨的雙眼,低聲詰問:“你是他手下的獄章九主之一,為什麼卻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偷聽?而剛才那些話被我聽到,你難道不用殺人滅口?”

剔骨與她對視一眼便移了開去,眼神冷酷看著地麵,沉默片刻後回答:“他派我去監視朝陽公主,同時也是在考驗我——他開始懷疑我了,我來偷聽,是為了知悉他近日是否對我消除懷疑。”頓了頓,似乎又猶豫了很久才說下去,“我是方才他們口中那五位大人其中一位的兒子。我想,郡主應該還不想惹麻煩。”

蕭折靡想了想,倒是覺得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而到了這個份上他似乎也沒有必要騙她,畢竟他完全可以不解釋,因為那樣她也不可能抖露出去什麼,彆忘了,偷聽的也不是剔骨一個人。

“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並且以後我也絕不再踏入這裡。”蕭折靡定定地望著剔骨的眼睛做出決定,無奈剔骨卻奇怪地從第一眼對視之後一直不肯看她,她隻好也把目光移開。

剔骨點頭,毫不意外,悶悶地“嗯”了一聲。

蕭折靡當先一步按開密道機關,走了進去,剔骨也無聲緊緊跟在她身後。

大約走了一半的路程,她突然回過頭,黑暗中看不見剔骨的麵容,隻能大約感覺到他在那個位置,她問道:“剝皮獄主也是被他懷疑,所以才被派去監視太子殿下的嗎?”

剔骨停下腳步,此時卻敢直視她了,眼神中似乎帶著諷刺的笑意,但很淺很淺,語氣仍舊冰冷沒有起伏:“不,恰好相反,剝皮能力強大,是他最信任的兩大獄主之一。沒想到派去監視太子之後卻被太子策反收服,現在已經%e8%84%b1離獄章九主,忠心跟隨太子了。”

這的確夠諷刺,偷%e9%b8%a1不成蝕把米就是說的這種情況了。

不愧是她的太子殿下,永遠這麼智慧無雙,輕描淡寫就能解決一切困難。

蕭折靡不自覺笑了起來,心情好了很多,轉身走著,還不忘隨意問道:“那另一位呢?”

“九主之首,審判獄主。”剔骨說完,居然還很不正常的加了一句:“他有名字。”

蕭折靡溫軟而詫異地回頭:“難道你們沒名字?”

剔骨,剝皮,難道這不是名字嗎?這話真是奇怪。

可剔骨卻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這是在黑暗中她看不見,便開口說:“我們沒有。你所想到的是我們所掌刑罰的稱謂,不是名字。審判獄主,他叫荊軻。”

蕭折靡默了一默,然後禮貌地點了點頭,以無比正經的語氣說:“我叫嬴政。”說完便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剔骨被她逗得輕聲一笑,然後臉色一僵,立刻冷淡下來,狠狠地用劍柄砸了自己的右臉,這才繼續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出了古井,此時月色中天,可見他們這一趟花了不少時間。剔骨上來後瞬間消失不見蹤影,連個招呼也沒打。不過蕭折靡也沒在意,雪白的身姿在月光下更加驚豔蒼生,她動作極慢地推開殿門,見朝陽躺在榻上仍舊睡得很香,這才鬆了一口氣爬上錦榻,閉眼睡了過去。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隻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拓顏淵……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元來也這般順水推船……”

十年前,羞花先生十九歲,剛被選妃刷下來一年,在遠山偏僻的村子裡,整日醉生夢死,對酒長歌,爾後哭得一塌糊塗。她感到絕望,她救不了他,也殺不了那個人……突然她抓著酒壺搖晃的身子被腳下一絆,摔倒在雪地裡,劣質的酒水融了一片雪,那還未唱完的戲文也哽在喉嚨裡。

旁邊是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女童,即便被這寒冬凍得鼻青臉腫一片紫紅,羞花仍然能看出女童日後絕代的五官。她伸手探了探女童的脈搏和呼吸,微弱明滅不定,倒不是全被冬雪給凍得,還因為這女童身上染著瘟疫和蛇毒——還摔斷了一條%e8%85%bf。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附近鳳陽城裡逃出來的,那裡現在正封閉城門,隻準進,不準出地鬨著疫情。

羞花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當下抱起女童就一路奔回小屋,再也沒顧上那壺灑了的酒。

女童的病治了三年也沒有完全治好,一是因為病情拖得太久了,被羞花發現時已經深入血脈,二是羞花醫術出神入化,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藥材和良好的膳食調理溫補也是很困難。那三年羞花幾乎所有能換錢的東西都當了,晝夜不歇地照看著,飯越吃越少,有時甚至一整天不吃飯。

儘管今後隨時有複發的危險,可現在女童醒了,並不在意,抱著羞花又跳又笑。她說:我叫繡濃,我已沒有家人了,姐姐讓我跟著你吧。

繡濃已經十六歲,風姿卓絕,笑可勾魂。

羞花看著繡濃的臉,說出了那個請求,而繡濃毫不猶豫指天發誓,一定替她完成願望,絕不辜負她的期望。

於是羞花花了一年的時間悉心調,教她,玉不琢不成器,現在繡濃這塊質地上好的璞玉,被羞花打磨成了世上無與倫比的珍寶。

她們到了京城,在歌舞坊內一舞成名,權貴之中,提起《滿庭芳》,必定就要想到繡濃那竹葉青色的絕世舞姿。

而那一天,她們的階段性目標順慶王府世子終於心癢難耐,一擲千金,贖了繡濃,拉著她便一路出了歌舞坊大門。繡濃一邊掙%e8%84%b1,一邊雙眼泛紅四處張望,慌亂地求助,因為羞花告訴她,這樣的情況下一定要演得楚楚可憐,絕不能讓人看出她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路中間,那裡麵坐著明為俯察民情巡視疆域,暗則遍訪名醫治療身上奇毒的東宮太子姬塢,而前麵這看熱鬨的人群擋了他回宮的路。他挑簾看去,卻正好對上那女子明淨純真卻又膽怯驚恐的雙瞳,隻是那麼一瞬間,姬塢想到了十歲那年他躲在無極宮龍塌下的時候,目光也是像她一樣驚恐而無助。

他突然開了口:“姑娘腰上的荷包是哪裡買的?”

刹那整條街道上的人群都為他的清雅冷冽的風姿所折服,無人說話,順慶王世子一眼認出他來,神色有些慌張,隻是回頭迷戀地看向繡濃。而繡濃呆呆地看向姬塢,就像是她灰白的天空突然投下一道陽光。

“回公子的話,是我自己繡的。”

姬塢點了點頭,便走下馬車,他玉冠簪上的長發如一道溫柔細流的泉水披在身後,身上係著密織飛羽墨色龍紋輕裘,每一步都仿佛踏過醉人的三月春風。然後他停在繡濃身前,緩緩伸出一隻手,勾勒著簌簌雪鬆的墨綠錦袍越發襯得他出塵超然:“本宮那裡正好缺一名繡工,世子可否割愛?”

順慶王世子當然不願割愛,但是他知道朝中那日益龐大的太子勢力集團盤根錯節,不是區區一介異姓王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