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頷首,“是。”
世上哪有死而複生的事情,左不過都是怪力亂神。世間若真有鬼怪,那冤冤相報,最該死的就是高高在上的人。
手染鮮血,一場戰役,滿目倉夷。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
冷風在西郊的林子裡不斷穿梭,好似一柄柄利刃,慢慢劃開人的脊背,從背後掏出五臟六腑。有陰冷的錯覺從脖頸處一直延伸到心臟,所有人都感覺到陰風陣陣,牙關微微打顫。
軒轅墨走在林子裡,長袖輕拂,刀斧雕刻的五官有著繃緊的輪廓線條,深邃銳利的眸子盯著不遠處嶄新的黃土新墳。
一代權臣,皇叔耶律德,竟然落地埋屍荒野的下場,是時也命也,不免令人唏噓。
墳前滿地都是白色的冥幣,被風吹起,紛紛揚揚的飛上天空,而後肆意落下。這樣詭異的氣氛,不由讓所有人都縮了縮身子。
“大人?”管家上前,“這是要做什麼?”
軒轅墨冷冷的扭頭看他,“你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他?”
管家猶豫了一下,“那側臉誠然是沒錯的,隻是……”看一眼耶律德的墳墓,他頓時覺得一股冷氣從天靈蓋躥下來,整個人都顫了顫,“德王爺當日下葬,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那……”
冷笑兩聲,軒轅墨眯起危險的眸子,“若他真的死了,那便是有人裝神弄鬼。若他沒死透,我就讓他再死一次。明白嗎?”
便是這樣一句話,這樣一個眼神,讓管家愈發麵色慘白無光。隨即點頭,“奴才明白!”
“既然明白,還不動手!”軒轅墨冷然。
管家吃了一驚,“大人的意思是……”
“刨墳!”軒轅墨簡單的兩個字,卻如同五雷轟頂,讓底下幾個人愈發站立不安。
睨一眼麵麵相覷的眾人,軒轅墨冷笑兩聲,“怎麼,天還沒黑,你們都膽怯了。若是等到天黑,是不是更要嚇死?我說挖,那就給我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不信,他還能從棺材裡跑出來!”
“是!”眾人隨即揮動鋤頭,開始刨墳。
天色漸暗,林子裡的風就像鬼哭狼嚎,驚得人一身的冷汗。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陰寒,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錯覺。好似有東西在自己的身邊遊動,而你又看不見摸不著。
隱隱的,仿佛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荒蠻的地方,做這刨墳的事情,想著死人從棺木裡走出來的慘狀,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軒轅墨就站在那裡,看著泥土被一層層撥開,最後露出棺木。
“大人?”管家再次不確定性的望著軒轅墨。
“打開!”軒轅墨冷睨他一眼,那眼神似要貫穿一切。
深吸一口氣,眾人對視了彼此一眼,終於開始用鏟子撬開了棺木。一陣惡臭頓時撲麵而來,眾人嘩然。誰知下一刻,棺木頓時燃起火苗,那火苗如同惡靈的雙目,竟浮遊在半空。
頃刻間,所有人都嚇得%e5%b1%81滾尿流,哭爹喊娘的。
軒轅墨冷喝一聲,“慌什麼?不過是障眼法!”
“那是什麼?”一聲驚叫,尋聲過去,竟然是一抹黑影從林子裡躥過。看不清容顏,隻能看見背影,卻跟耶律德死前穿的衣服一模一樣。
“該死!”軒轅墨一聲冷喝,“追!”
林子裡沒有人影,也不知剛才的黑影去了哪裡。軒轅墨麵色青白,眸色冷戾。再回墓前時,隻看見越來越多的冥幣和白綾飛上天空,被風卷起的瞬間,發出窸窣的摩攃聲,如同冥音鬼哭。
這種氛圍足以讓人想起百鬼夜行,厲鬼哀嚎之境。
軒轅墨大步走到棺木前,裡頭除了方才燃燒過的痕跡,空蕩無人。
徐徐站起身子,他環顧眾人,發現所有人的麵色都變了。很顯然,所有人都認為……
管家戰戰兢兢,幾乎是跌跪在軒轅墨跟前,“大人,詐屍了……”
聞言,軒轅墨眉目一沉,嘴角卻是一抹從容冷笑,“詐屍?耶律德?!我能讓他死一次,就能讓他死第二次。整理好棺木,封鎖消息。誰敢說出去,小心你們的腦袋!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轉身瞬間,軒轅墨眸光狡黠,容色峻冷。
耶律德,越獄那日眾目睽睽,分明已經被亂刃砍死。屍身懸掛城門,後由軒轅墨%e4%ba%b2自收屍,藏於此處。如今卻屍骨無存,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怕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不過有人裝神弄鬼,卻是真的。
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397.適當解開一些謎團
其實,就算軒轅墨封鎖消息,管家也會上報耶律楚。[**] 軒轅墨不是傻子,如此這般也不過就是做作樣子,這件事,耶律楚早晚會知道。不過借他人之口傳遞,可信度會更高一些。
耶律楚到底是狼主,誰能將他怎樣。
夜色沉沉,軒轅墨緩步走出府門,身後不許人跟著。一個人走在熱鬨紛呈的街市上,容色清淺。
繁華的大都,這是他第一次夜裡出行。
走著走著,便離開了街市,站在了河岸邊。
垂地柳,請淺色,試問王孫何時歸?
一道黑影立於身後,卻是清晰的女子之音,“你決定了?”
軒轅墨頷首,掌心握著一隻飛起的螢火蟲,攤開瞬間,微弱的螢光讓他的眼底溢出少許流光。嘴角笑意清淺,眉目溫潤如玉,軒轅墨輕歎,“這是我最後的機會。若是此生無法相守,還不如就此死去。反正這條命,早晚是要走的。”
“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那女子低低道,“也許連他都不知道,血池裡的祁連花來自何處。”
“下月初一,不管有沒有答案,都動手吧!”軒轅墨笑了笑,看著螢火蟲飛上天空。那種容色,像極了當年的男子,有著最初的靈魂悸動。
女子沒有說話,一直隱沒在黑暗中,良久才道,“大概也隻有耶律楚知道東西在哪,或者我可以……”
“少一味藥,還是會死。”軒轅墨負手而立,抬頭去看被雲層遮蔽的明月,“儘力就好,我也不過一試。實在不行……也隻是我一個人的事。”
“你不會再去血池吧?”女子說得很輕。
軒轅墨搖頭,“血池藥性太強,我已承受不住二次衝擊。如今這身子也就是一口氣撐著罷了,沒了這口氣,你們就該為我收屍了。”
語罷,軒轅墨低低咳著,嘴裡有一股腥甜湧現,嘴角漸漸有些血跡。
“你沒事嗎?”女子驚問。
擺了擺手,軒轅墨搖頭,拂袖離開,“去吧!”
軒轅墨一個人走在街市上,不由自主的來到了%e4%ba%b2王府門前,心下一怔,卻又低眉一笑。也不做停留,隻是轉身便走。
身後有尾巴跟著,軒轅墨也不做聲,若無其事的領著那尾巴在街市上繞來繞去。最後卻在一家露天麵館處坐下,軒轅墨喊了一碗麵。
也不管身後有多少尾巴,多少眼睛,他隻是軒轅墨,一個安靜得教人無法揣摩的男子。他可以笑,笑得所有人都心寒如霜,也可以不笑,便是一記眼神,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這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多少人望塵莫及。
低低的咳嗽幾聲,軒轅墨取出袖中的巾絹,捂著%e5%94%87憋著那口氣。嘴裡還是一股腥鹹的滋味,低眉卻見巾絹染血。
幽然輕歎,他便將銀錢和巾絹一道置於桌案上,拂袖而去。
鋪子裡走出夥計,二話不說便收走了銀錢和巾絹。°思°兔°網°
等著軒轅墨回到丞相府的時候,管家早已等在了門口。軒轅墨不言不語,隻是睨了他一眼便進去。
“大人您可回來了。”管家急忙迎上去。
“何事?”軒轅墨也不做理睬,宮燈下麵色微白。
“明兒個是大人成%e4%ba%b2,喜服已經放在了大人的床頭,尺寸已經重新剪裁,按照大人今日所說的重新趕製的。”管家躬身跟在後頭。
軒轅墨頓了頓腳步,“樣式都是按照我說的做的?”
管家頷首,“是,分毫不差。”
“那就好。”軒轅墨不再說話,徑直朝著房間走去。
氤氳的燭光下,那套紅色的喜服格外的熠熠奪目。內襯上頭絹繡著美麗的纏枝蓮花,並蒂原本是件好事,但對於男子而言,未免太過於秀氣。
“大人?”管家瞅了一眼喜服,“可是滿意?”
軒轅墨睨他一眼,“要我穿給你看?”
“不敢!”管家會意的退下,“奴才告退。”
指尖掠過上頭的蓮花,軒轅墨眸色素冷,眼底掠過一絲肅殺之氣。漸漸地,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他冷冷的注視著手中的喜服,忽然拂袖將燭台掀翻在地,房內陡然一片漆黑。
坐在黑暗中,軒轅墨一語不發,連呼吸都是冷的。
外頭,月明星稀。
月光下的丞相府,紅綢漫天,如血浸染。
翌日的黎明,撕裂天際的魚肚白,帶來嶄新的世界。
石國內絲竹聲聲,丞相府張燈結彩。
十九公主耶律綺賜婚丞相軒轅墨,此事人儘皆知,一場算不上政治婚姻的聯姻,將兩個毫不相乾的人連接在一處,誰知是悲是喜,是幸或不幸。
婚禮在宮中舉行,等著婚宴結束才能領著公主回丞相府。
那一日的街市上,人人喜氣洋洋。
那一日的石國內,各個笑逐顏開。
如此喜慶的事情,攤在誰的身上都是高興至極的。
耶律綺端坐梳妝鏡前,容顏嬌俏,妝容極美。喜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誇讚著,耶律綺透過梳妝鏡去看一側的喜娘,眸色一沉,聲音極冷,“話太多,閉嘴!”
大喜之日,耶律綺卻格外陰冷,讓一側的奴才們也跟著顫了顫。但耶律綺素來潑辣刁鑽,誰敢得罪十九公主,隻好急忙緘口不語。
昂起頭,看一眼鏡子裡的容顏。耶律綺的眸子漸漸陰冷起來,終於合上了雙目,“蓋上蓋頭,走吧!”
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