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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42 字 2個月前

小沐炎趴在她的膝頭,小眼閉著,圓胖的身子微微起伏,小嬰兒的覺特彆多,幾乎玩累了便能睡著。

阿榮憐愛地將他抱起放在一側的小床裡,低聲道:“沒進宮時,我一直在問自己,即便這一魂二魄屬於狸仲炎,但轉世投胎也成了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再像也終究不可能是他,這麼費儘心力又何必呢?以前百裡哥哥便說我性子拗,認定什麼事便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地向前衝,對狸仲炎亦然,我就是一千一萬個放不下,隻要能夠和他在一起,我什麼都肯做,什麼都願去試一試。”

隻可惜,再見麵他竟將一切都忘了。

“所以,白姬,我內心十分地羨慕你,不管如何,百裡哥哥他心中有你,隻要一個人在乎你,那你吃的苦受的累便都值了。”她朝白姬投去辛酸一瞥,笑著勸道:“聽完我的故事以後心中是不是感覺舒坦許多?氣過了便和百裡哥哥和好吧,多大事,能比他不喜歡你來得更氣麼?”

看著阿榮的臉,白姬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能比他把你當做彆人的替代品還要來得生氣的麼?恐怕沒有吧……但她最終並未開口,事到如今比慘無益,或許在感情麵前,她與阿榮誰也不比誰強,都隻是失敗者罷了。

她揮彆阿榮,趁著夜色離開扶鸞殿,臨走前的最後一瞥,視野裡被整座皇宮所占據,禦殿巍峨,宮道四通八達,五步一殿十步一閣,簷牙交錯,燈火通明,於夜色下說不出的瑰麗宏偉。

做人要有始有終,故事即開端於此,便也在這裡落下帷幕吧——

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白姬平生所到之處屈指可數,離開皇宮,待得久的竟隻剩下浮山與倚香樓,浮山自是不會去的,以免觸景生情。而倚香樓……眼前忽地浮現起阿柳熱情的笑容,她思忖片刻,騎著木鶴往東市坊的方向去了。

倚香樓一如從前,入夜以後,紅燈懸掛,張燈結彩,甚是奢華。然昔日門庭若市的大門口如今卻隻有零星幾名恩客逗留,完全不比昔日鼎盛時期的狀態。

她一番打探才知,眾人以為頭牌蘭若在地震中喪生,鴇母命人將珠璣閣拆除,原準備在舊址上擬蓋新樓,豈料施工人員卻在花圃裡挖出一堆死人屍骨,經仵作驗證,這些都是年輕男子的屍骨,年紀也與先前失蹤的年輕人大致%e5%90%bb合,由此,轟動一時的年輕男子失蹤案得以告破,而凶手確定是蘭若無誤。從那以後倚香樓便元氣大傷,畢竟是死過人埋過屍的地方,晦氣得很。

沒活乾的清倌躲在廊子儘頭打牌解悶,白姬環視一圈沒找著阿柳,又朝後院飛去,還是一無所獲,正準備離開,卻見一道影子拐過走廊,她來不及躲,便聽咣一聲輕響,發現鴇母遠遠站在廊下,挑高眉毛滿臉訝異地望著自己,剛剛落在地上的正是她手裡的煙杆兒。

糟了……

鴇母顫聲道:“你——是人是鬼?!”

“……”關於這點,白姬自己也沒想清楚,嚴格來講的話,她應該是妖吧……?

彼時,她端坐於木鶴之上,全身雪白,月色映照下顯得麵容清麗秀美,一雙眼淡漠出塵,身後裹著若有似無的夜霧,在鴇母眼中真真如下界仙子一般,她愣了愣,小心翼翼道:“仙人……?”

不等白姬回答,她連忙道:“我明白了!仙子您定是為了抓蘭若才潛伏在倚香樓的吧?!我就說她造了這麼多孽怎可能輕而易舉地死掉,原是您把她送下地獄了!”鴇母一臉敬畏地望著白姬,忽然想起自己曾百般刁難過她,心裡不由發虛:“那個……仙子啊,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無意中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第75章 一人一狗

仙子?白姬挑了挑眉,也罷,隻要她不把自己當做妖怪來看就行。

她問鴇母:“阿柳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她?”

“難為仙子您還一直記掛著她,哎——這個苦命的丫頭啊!”鴇母抹了把臉,長籲短歎道:“她在那天的地震中失蹤了,到現在連個屍首也沒找著,想想也是可憐。”

“對了……”鴇母忽然記起:“阿柳那天不是同仙子您一起去了珠璣閣嗎?”怎麼白姬看起來,卻像是什麼也不知情的樣子,另外,蘭若的屍首雖然找著了,可臉被石塊砸得血肉模糊麵目全非,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真是被砸死的嗎?

她心下狐疑,不由帶著幾分打量和試探去看白姬。

白姬聽到阿柳的噩耗心裡一陣難受,雖然相處時間短暫,但阿柳是個好姑娘,她年紀輕輕不該喪命於此,她自責道:“都是我的錯,如果那時沒有將她牽連進來就好了……”

鴇母也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嘴上將這些姑娘當做賺錢的工具,心裡卻早已將她們認作一家人,可惜人死不能複生,隻盼她來世投個好胎嫁個好人平平安安過完一生吧。

由於阿柳的屍首遲遲沒有找到,鴇母隻得在郊外給她立了一座衣冠塚,又在屋裡供了個牌位,給她在天之靈聊以慰藉。白姬在靈前上了一炷香,準備離開。

鴇母想起她還有一些衣裳首飾放在樓中沒有帶走,於是說道:“仙子且慢,您還有些東西收在我這。”說著,轉過身取出一枚小盒子遞給白姬。

大家都以為她和阿柳是一起沒的,遂留下這些預備著給她建衣冠塚,好在沒扔,否則這樣貴重的東西丟了上哪兒去賠?

白姬接過盒子時有一瞬的失神,她留戀地摩挲著盒身古樸簡潔的花紋,卻並未打開,隻是溫和地向鴇母道謝:“勞煩你替我收著了。”

“小事一樁罷了,哎——仙子先彆急著走,你還有個東西留在我這呢!”

“還有什麼?”白姬疑惑回身,見鴇母屈指吹了一記口哨,忽然有隻渾身漆黑的小狗從草叢裡鑽了出來,見到她綠豆般的黑眼珠驀地一亮,汪汪叫著便朝自己撲來。

“你看這見到主人的%e4%ba%b2熱勁兒,”小黑狗窩在白姬懷中尾巴搖得更開了花似的,同時,白姬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道:“白姬,白姬,聽得到我講話嗎!?”

她眉頭微蹙,眼下鴇母在場,聽到也隻能裝作沒聽到。

“呃,這段時日多謝你照顧它,那我就先告辭了,祝……”她想了半天,還是道:“祝你們店生意興隆啊……”

一手揣著狗,一手拿著盒子,騎上木鶴,待飛出了城外幾十裡,白姬才捏著狗脖子將那不停在懷中鬨騰的小狗提起來,和那雙小綠豆眼對視。

“說,你到底是誰?我可從沒養過狗。”

小黑狗急迫地汪了兩聲,仔細一聽,裡頭夾雜著低沉的人聲:“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白姬,白姬,我是百小裡啊!!

白姬:“……”

小黑狗繼續汪道:“汪,汪汪,汪汪汪汪?”你難道不認識我了嗎!?

片刻怔楞後,白姬大手撫上它毛茸茸的腦袋,呃,手感好像還不錯,嘴上無奈道:“這個,乍一看還真認不出來,話說回來,你怎的變成這副模樣?”

莫不是說錯什麼話得罪了百裡吧?

“嗚……”小黑狗低下腦袋一陣哀鳴,在他斷斷續續的汪聲中,白姬聽出一個曲折離奇的辛酸故事,似乎導致他變成這樣的直接推手竟然是自己……

“你的意思是——百裡著急趕來救我,所以就讓你臨時待在狗的身體裡麵?”

“汪……”百小裡回以一個哀怨的眼神,白姬不禁百感交集五味陳雜:“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

好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小黑狗從她膝頭驀地站起,開始大幅度地搖起尾巴,既然白姬來了,那先生肯定也離得不遠,他們二人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黏糊得很。

白姬讀懂熾熱的眼神,一時失笑。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百裡他不在這裡。”

百小裡尾巴甩到一半,停了,一臉你怎麼現在才說的表情,焦急地汪汪道:那咱們還不快些去找先生!

白姬搖頭:“不去。”態度異常堅決。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百小裡眼骨碌一轉,試探性地叫了兩聲,白姬你莫非是與先生拌嘴後偷偷溜出來的?

白姬“嗯”了一聲,板著臉道:“而且不準備回去了。”語落,看見百小裡那雙綠豆小眼兒裡泛出絕望的光,要是一隻小白狗,恐怕此刻早已麵如死灰了吧。

他心道:以我如今這具身子,莫說橫跨千山萬水去尋找先生,哪怕隻是從城東走到城西,估計走到一半,就被屠夫逮了剁了做狗肉火鍋了吧……

抬眸,看見白姬正麵無表情地俯視自己,嘴裡冷冷說道:“你若是不想跟我,我也不勉強,一會飛過這座山我就把你放下來,你自謀生路去吧。”

百小裡小心肝猛地一顫,立馬撲到她懷裡搖頭擺尾,一陣黏膩的汪聲過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白姬,城門失火不能殃及池魚啊,你跟先生吵架歸吵架,不能遷怒於我啊,再說我可是無條件站在你這一邊的,你忍心舍棄這麼可愛可憐又無助的我嗎?

也虧他能夠用叫聲將這一長串心路曆程完完整整地表達出來。

白姬心裡暗笑,麵上卻不表:“既如此,我便勉為其難帶你走吧,不過我去哪兒你就必須去哪兒,還有——不許偷偷給百裡通風報信!”

“汪!”

一陣冰冷刺骨的海風襲來,白姬從半睡半醒中睜開眼,聽到一聲嬌弱的嗚鳴聲傳來,隨即懷中一暖,一團毛茸茸黑乎乎的小東西鑽了進來。

“冷了?”

她將小東西往兜裡藏了藏,眯眼去看海平麵上冉冉升起的太陽,“天亮了,看來今天又會是一個好天。”

好天?!百小裡窩在懷裡哼了一聲,又往裡蜷了蜷,簡直凍死人了。

雲霞翻湧間,一座翠綠的洲島出現在眼前,它生在海中央,為潮水所簇擁,遠遠俯瞰下去,像是一枚嵌在蔚藍海麵的翡翠玉石,白姬眉心微蹙了蹙,眼裡浮起一抹悵然:想來此處便是那遠近聞名的海中明珠——東海翡翠州了吧?

木鶴倏然往下,逐浪低飛,掠過幾隻盤旋在海麵的水鳥,輕盈地落在岸邊淺灘上。

百小裡從白姬懷中探出頭來:“汪?”這是到目的地了?

白姬搖頭,將他往地上一扔,徑直朝前走:“在回家之前,我想先去市集買些東西。”

回家?百小裡追著她叫了幾聲,你的家不是在錦都麼?

然白姬卻並未回答他,隻是默不作聲地朝前走。

東邊海岸民風樸實開放,連沿街叫賣的商品也與中原截然不同,百小裡是左看看又看看,這也覺得新奇,那也看著好玩,一轉眼發現白姬沒了,嚇得他連忙往前追了兩步,適才看見她站在不遠處的棺材鋪門口,眼睛直勾勾地朝裡看。

他登時渾身發毛,白姬這是想做什麼啊!

白姬正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