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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414 字 2個月前

眾人將她團團圍住,眼中本能地流露出憎惡的神情來。

不知誰大聲喊道:“把她捆起來,用她的血來祭奠須彌額山上無辜死去的亡靈!!”

“好!!”

巫鹹冷然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忽然展開雙臂,一青一紅兩道閃電飛速躥下,蛇顎大張吐出猩紅的蛇芯來,他們虎視眈眈地瞪著每一個企圖逼近她的白鹿族戰士,那投射在地的倒影竟有幾倍之大,昂首挺立,蛇牙鋒利,如同專以黑暗為生的怪物一般正伺機而動。

巫鹹的目光一寸一寸環繞白鹿一族的人,冷冽,肅殺,還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憫。

她擲地有聲地問道:“當年一戰,你們有誰%e4%ba%b2曆,有誰真的看見我巫鹹一族背叛了山神?!人雲亦雲,以訛傳訛,喪失了最基本的明辨是非之力,生有明眸,卻聽信謠言,從未想過要用自己的雙眼去發現真相!可悲,想你們白鹿一族竟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話音剛落,白姬便覺身體猛地一沉,緊接著瞳孔朝上一番,整個人向後倒去。

百裡及時將她扶住。

再看向那巫鹹時,卻是山神夙光那雙耀目金瞳。

“吾%e4%ba%b2曆過,巫鹹之女。”

他深沉的眼中流露出傷感,“是爾之先祖破壞神台,打開結界,放那些邪魔入山。”

“不可能……”巫鹹後退一步,嘴裡呐呐:“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我巫鹹一族致死都在守護神殿,怎會背叛,怎能背叛?!”

“來人啊,把她給我綁好!”

巫鹹失去戰意,任由白鹿族人強行壓下她雙膝,捆綁住雙手,兩條蛇靈一聲不吭地依偎在她頸側,雖無任何動作,然蛇眼中聳動著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腳步聲響起,白鹿少公出現在她麵前。

“看在山神大人的麵上,我現在不殺你,等回到須彌額山後再以你血祭我一族勇士與這山中萬千生靈!”

他命人牽來一頭駱駝,將巫鹹綁在上麵。

“青崖,你來看著她,不過要切記,巫鹹一族慣會裝神弄鬼,你千萬不要被她的鬼蜮伎倆所欺騙!”

“是。”

鹿青崖打量巫鹹一眼,翻身騎上駱駝。

巫鹹欲掙紮,被他一隻手按住,“彆動——”他擰了擰眉,一貫調笑的臉上露出嚴肅,正兒八經道:“再動,小心我把你從駱駝上扔下去。”

一場鬨劇終了,隊伍得以繼續前進。

離開沙漠,道路兩畔草木漸多,此處雖不如江南水鄉鐘靈毓秀,亦不比浮山奇駿魁偉氣勢磅礴,然卻有一種方外獨有的荒涼之美,縱橫千裡杳無人煙,天高地闊,雲淡天青,自有風骨。

山神的話如同這裡的雨水般日漸稀少,然從白鹿一族的反應所窺得——此時距離須彌額山已然不遠了。

“枯井所在的方位就在此處。”

巫鹹的聲音響起,冷然而無一絲起伏。她坐在駱駝背上,手腳皆被一副精細的黑鎖鏈給捆住,那是白鹿少公為了防止她逃跑特意花重金問百裡買來的千機鎖,由千年玄鐵打製而成。

“我要的是準確位置。”

巫鹹斜睨他一眼。翻身而下,在左右兩位侍衛的看護下伏身在地。

她耳貼地麵,雙目微闔,神情肅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睜開眼,指著西南方向說道:“枯井就位於前方百米處的地下,你們挖便是了。”

話音剛落,啪地一把鐵鏟落在她麵前。

揚起的塵土令她蹙起眉,質問白鹿少公:“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鹿少公慢條斯理道:“你們巫鹹一族詭計多端,我怎能確定這地點究竟是不是真的,萬一是陷阱,豈不就得了某些人的意了,所以——你先挖。”

“哼——”一聲冷笑自巫鹹口中溢出,“膽小如鼠。”

就這樣還想要繼承先祖的威名,實在是做夢。

巫鹹撿起鐵鏟,步履蹣跚地走到目的地,埋頭開挖。

而白鹿一族人袖手旁觀,隻有鹿青崖注意到她握住鐵鏟的手在顫唞時,微不可查地蹙起眉頭。

他尋了一個由頭:“爹,我去盯著她,免得她動些不必要的手腳。”

白鹿少公老懷欣慰地望著鹿青崖,隻道是這個秉性天真淳樸的兒子終於認清人間險惡開了竅,遂點頭:“恩,去吧。”

鹿青崖走到巫鹹身邊,低聲說:“把鐵鏟給我吧——”

巫鹹抬頭望他,眼睫微顫,目光裡流露出不可置信來。

“憑你,挖到翌日天亮也挖不到。”

鹿青崖二話不說奪過鐵鏟就開始挖,白鹿少公一行隔得較遠,隻當他是發現了什麼,並未仔細留意。倒是一旁的百裡挑了一記眉頭,他嘴裡銜了一根草,乍看優哉遊哉,卻將全局了然於%e8%83%b8。

黃土一堆堆高壘,終於露出枯井的一截邊沿。

百裡微笑:“恭喜山神大人重返故土。”

故土——

卻是多年未有奢望聽到這一詞了。

山神眸光一怔,心下五味陳雜。

☆、第32章 他的眼中

夜間的篝火映亮白姬的雙眼,她好似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忽然醒來。

白日裡乾燥涼爽的氣息在此時顯得有幾分冷峭,她打了個哆嗦,感覺肩頭一暖,是百裡%e8%84%b1下外袍蓋在了她身上。

“醒了?隻剩下這個,將就吃吧。”

他遞來一塊乾糧,眯了眯眼,睫毛半遮眼簾,投下一片密密的陰影。

白姬皺了皺眉,她毫無食欲,隻是接過水囊喝了幾口水,剩下的乾糧卻是一口未動。

“你們找到了那井?”

不遠處,白鹿少公正帶領眾人跪在井台邊上,神情肅穆地垂首叩拜,似乎是在祈求上天保佑他們此行能夠一路順利。

“恩。”百裡頷首,視線落在她幾乎沒動的乾糧上,微微蹙眉:“你沒胃口?”

白姬搖了搖頭,忽然抓著袍子起身。

“那巫鹹這幾天滴水未進,我去看看她,總不能眼睜睜地讓她餓死。”

於百裡看不見的地方,她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變得忽明忽暗。

白姬方才做了一個夢。

是那漫天遍地的紅蓮業火,一直燃燒,燃燒,恍若要將天燒穿,海燒枯。

風拂過麵頰,仿佛還留有那火的餘熱。

她走到巫鹹麵前,蹲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做甚麼?”

巫鹹警惕地回望她,麵露戒備之色。

“你餓嗎?”白姬撓了撓頭,將手中乾糧遞到她麵前:“吃不吃?”

巫鹹垂眸飛速掃了一眼那乾糧,又將目光挪至旁處,搖頭拒絕道:“拿走,我不吃。”

她莫不是怕裡頭有毒?

白姬的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低頭掰了一塊塞入嘴中,咀嚼後咽下。她對上巫鹹那頭偷摸打量的眼神,抿了抿嘴角:“看吧,沒有毒。”

雖是幾塊已經風乾的大餅,然對一天一夜沒有進食的巫鹹而言卻無異於一頓美味的大餐。她有心拒絕,卻抵抗不了腹中傳來的陣陣餓鳴。

她四下一掃,白鹿族人皆圍在枯井邊旁,隻有零散幾個在遠處巡邏。

“多謝!”

時不她待,巫鹹飛速奪過那大餅,三口兩口塞入嘴中。

“慢點吃,小心噎著——”

話音剛落,巫鹹兩眼圓睜,猛拍了幾下%e8%83%b8口。

白姬適時地遞來一口水,解決了她燃眉之急,巫鹹酒足飯飽放下水囊,現在看白姬的眼神友善不少。

“那個……有件事我想問你。”

白姬試探性地開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巫鹹睨她一眼,似毫不意外,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坐吧!你於我有一飯之恩,隻要不涉及天機,其餘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白姬心頭一鬆,憂愁卻爬上眉頭。回眸看去,百裡盤坐於火堆旁,似閉目養神,長發蜿蜒而下遮住半張瑩白的麵龐,夜色中他輪廓清晰棱角分明,眼下那枚紅痣尤其矚目。

她頓了頓,終究還是開了口。

“我隻是好奇,那天你從百裡的眼中究竟看到了誰?”

“煉獄。”

回想起那一日的幻象,巫鹹眸子映照火光左右搖曳,至今心有餘悸。

“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看。”她頓了頓,“你確定要看麼?”

白姬原以為自己會踟躕很久,然回過神來,不過是那火星濺落在地麵上眨眼的須臾罷了。

她忽然失笑,既然決定要問個清楚,又何必患得患失瞻前顧後呢?!

“我要看。”

話音剛落,伴隨鎖鏈晃動帶來的脆響,一雙微涼的手緩緩覆蓋在她的雙眸之上。

“閉上雙眼,想著你所要看到的那人的未來——”

白姬在心裡默念百裡青鋣的名字,光影交錯變幻,唯有他的背影煢煢孑立,格外清晰。

晃動著的水波漣漪陣陣,水中倒映出一截模糊的人影。

他半身浸在水中,玄青色的袍衫儘數濕透貼在身上,隱約勾勒出來人勻稱而充滿力度美的身材。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白姬就是知道——他是百裡青鋣。

卻不知是多久以前的百裡,臉依舊是那張臉,神情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清冷漠然,像是峰峭壁上一株時逾千年才開的花,每一朵花瓣都散發出那種刺人而冷峭的寒意。

明明近在咫尺卻恍若隔世。

近到白姬能夠看清他低垂眼簾下那濃纖分明的睫羽如同蝶翼般微微顫動,而他一襲青衣浴血緩緩浸入水中,蜿蜒血痕伴隨四濺的水花悄無聲息地融入水底,眼前的一切都叫人感到分外陌生。

忽然他停下動作,視線定格在水麵一處。

是發現水裡有什麼東西麼?

白姬循著他的視線看去——

水麵的那一端,視線讓層層疊簇的湖藍色花兒給遮擋,隱約瞧見一雙瑩白小巧宛若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腳伸入水中,纖纖不盈一握,而腳的主人正小心翼翼地清洗自己足上所沾染的汙泥。

好一副香豔逼人的畫麵。

她肯定猜想不到,會有人在湖的另一端悄無聲息地望著自己。

白姬不由自主地回頭,看見百裡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少女,眼神專注,冷肅嚴峻的麵龐上宛若冰雪融化般緩緩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柔情。

他就這樣望著她,清冷的嘴角忽而向上一翹,似是極愉悅的。

可見,他並非頭一回見到這名少女。

也許他們之間早已見過很多次,隻是她從未察覺罷了。

白姬忽然按住%e8%83%b8口,不明白這一刻突如其來的沉悶感從何而來。

心裡沉甸甸的,好似千萬塊大石頭壓在上麵。

就在她怔楞之時,忽而背心一寒,感覺到一抹冰涼刺骨的眼神投向自己。

“……誰在那裡?”

百裡嘴角的笑容猶在,然神情卻逐漸冰冷。他依舊垂手坐於水中,臉上似笑非笑,玄青的袍衫被浸染成近乎黑色。忽有風至,一圈又一圈漣漪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