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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301 字 2個月前

仲源點頭:“好辦法!”

“等等,我突然記起太/祖時——”白姬突然記起什麼要說,視線卻為百裡背後那一大片火燎痕跡而顫唞,一時失語。

花狸貓嗖一下躍至百裡肩頭,眼珠瞪得溜圓:“百裡先生,你受傷了!”

大抵是方才躍下高台時不小心被火傷到的,百裡側頭,渾不在意道:“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言罷,他折身朝外走去。

光明殿外,那些巡邏侍衛尚還保持著靜默的姿勢,著實滑稽。白姬從前也隻是聽聞這世上有仙人妙法,能點石成金,一日千裡,而今%e4%ba%b2眼看見百裡輕而易舉就能把人變作木頭,又一個響指令他們恢複如初,心裡哪裡沒有驚歎。

眼看黎明將至,而她身上被火燒之處觸及陽光更是火辣辣的疼。

“若無事的話,我便先行一步。”

百裡揉了揉小狸貓仲源的腦袋示意它先回去,跟著喊住白姬:“帝姬且留步——”

白姬回頭,臉色煞白:“還有事?”

百裡衝她一笑,“你傷得這樣重,不及時救治恐怕太陽一出靈體便要消散了。”

白姬本想拒絕,可眼前突然劃過他從高台一躍而下用背擋住那大片火焰的畫麵,不知為何心便一軟,愧疚之情立刻主導了所有謹慎小心的情緒。

“那怎麼好麻煩你。”她歎氣。

“小事一樁,不過要請帝姬委屈一下。我現暫居於大角觀,人多口雜,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百裡抬手,五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中指戴有一枚古樸陳舊的戒指,“還請帝姬暫且屈身於我儲物戒中,裡麵設有禁製可隱匿氣息。”

白姬應允,化作一道光遁入戒指中。

片刻,戒指裡傳來她的聲音。

“沒想到你這裡頭還挺大,唔……就是空落落的。”

百裡垂下睫毛,嘴角噙了幾分笑意:“我嫌乾坤袋攜帶不便,所以請人做了這麼一枚戒指。不僅能乘物,也算是個玲瓏小天地,帝姬喜歡什麼風景隻須在腦子裡想上一想,馬上就能變出來。”

“當真……?”

“你大可一試。”

乾坤戒中。

白姬仰頭,冥思苦想片刻。白茫茫的戒指空間搖身一變,變成一片漫無邊際的河流,河岸上栽種著不知名的花,花色是少見的藍,花瓣如碗口那般大。白姬就站在岸邊,雙目發直,似看得出了神。

“帝姬。”

“……做什麼?”

“累的話,可以小睡片刻。路還很長,等到了大角觀我再叫你。”百裡青鋣的聲音自外頭傳來,朦朦朧朧,有些低沉,分明昨日還拿黃符嚇她,這回聲音卻放得如斯柔和,叫人昏昏欲睡。

白姬枕著河岸躺下,闔上眼。

“莫再叫我帝姬,聽得心裡膈應得很。”

山河猶在,國破家亡,從此這世上隻有白姬。

恍惚中,聽到百裡低聲答“好。”

☆、第5章 往事

白姬許久未睡了,這一睡倒夢見了過去。

天色像被染了血般淒厲濃重,大殿很靜,一絲風也透不進來。連同白姬,一連十數名帝姬都團成團,背靠背抱坐在一起,精心修飾的麵龐不乏倉惶,可見是走得匆忙,鬢發衣裳都沾了不少灰塵。就在半個時辰前,西羌攻入皇城最後一道防線,這些蠻子在城裡打砸搶燒,更放言要將琅嬛帝都夷為平地。局勢早已注定,雖然乾貞帝還堅守在光明殿內,但也隻是最後的徒勞。禁衛軍加上守在宮外的一些殘兵,剩餘兵力根本不足萬人,不出幾個時辰,整個琅嬛帝國便將覆滅。

山河失守,國破家亡,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對於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帝姬而言,這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們間不乏容色出眾者,妙齡窈窕。而在亂世裡,漂亮女子大多淪為玩物,毫無半分尊嚴可言。這樣令人心悸的恐懼像隻大手緊緊攥住所有的人,突然,人群中迸發出一陣細碎啜泣,儘管刻意壓低,然在這樣沉重敏[gǎn]的時刻,卻顯得格外的無助和絕望。她的哭聲迎來了一片細碎壓抑的哭聲。白姬繃緊下頷,雖不似旁人那般無措,可眼圈到底還是紅了。

腦海裡隻餘下一個念頭——活下去!

“吵死了!都給我閉上嘴,不許哭!”

墜露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眼前的困頓難掩她眉宇間那積年累月下養尊處優的傲氣。她積威已久,其餘人素來怕她,即便如今也不例外。不少人止了哭,強行將淚咽下。殿內一下安靜下來,墜露捏著阿音的手微微顫唞,事到如今,早該聽從舅母的話,快快逃出帝都才是!如今西羌都已攻到護城河外,即便她背生兩翼,亦插翅難逃……

就在這時,轟地一聲巨響成為壓垮眾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殿內如同炸油鍋,頓時哭喊聲不絕。

白姬一個箭步竄至窗下,看見滾滾黑煙自西門冒開,遠處傳來兵呼馬踏,兵刃交接之聲。走廊裡靜悄悄的,除了少數在近前服侍的侍監宮女之外,其餘人都被拉壯丁去抵禦外敵。突然,“西門破了!西門破了!”一聲淒厲嘶啞的吼聲撕破了這假象般的平靜……白姬瞳孔顫唞著,西羌人攻進來了!

為今之計,若不想遭人淩/辱,就隻能……她摸索著從靴筒裡掏出一把匕首悄悄藏在背後。卻忽略了墜露和阿音在這一霎那交換了的眼神,飽含陰謀和算計。

十數個侍衛奉皇帝之命護送她們離開,然後誰都知道,僅憑這幾名殘兵剩將又豈能抵擋得了那西羌的十萬鐵騎?!這不過是無謂的掙紮。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帝姬們走上幾步不是崴腳便是摔傷,手下的侍女都已各自逃命,哪還有人來管。白姬咬咬牙,左手扶一個,右手拽一個,腳底是鑽心的刺痛。

遙遙望見光明殿,穿過禦花園有條小道直通東門,原本是宮女侍衛私相授受的地方,誰知陰差陽錯,卻成為帝姬們的逃生之路。眼看東門即在眼前,白姬卻看見阿音鬆開墜露的手轉身朝自己衝過來,她後退一步,未來得及躲閃就被阿音和隨同侍衛圍住。望著不遠處抱臂而立神色自如的墜露,她心漸漸往下沉,濃重的不祥之兆籠罩全身。

墜露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把她的衣服給我扒了!”

七八雙手同時伸過來,白姬死死抱住自己不放,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勁,幾個人半天隻扯下一件外袍來。

“一群沒用的東西!罷了!”墜露褪下自己身上那件鳳羅羽衣,腳步輕盈至白姬麵前,彎腰罩在她身上,“我%e4%ba%b2愛的妹妹,從小到大母後不是一直教誨你我要和睦相處嗎?如今姐姐有難,當妹妹的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自白姬記事以來,這是墜露對自己笑得最%e4%ba%b2切的時刻,此時她嬌豔欲滴的%e5%94%87卻似毒蛇一般吐出猩紅的芯子,叫人不寒而栗。

“這根鳳釵還是父皇在世時恩賜於我,如今送與你,也算一表你我多年姊妹情分了。”墜露將釵子細細簪入白姬鬢間,揚眉一打量,卻見她一雙黑澈見底的眸子冷冷盯著自己,即便如此,卻還是一聲不吭。

“賤人!”墜露不知怎的來了怒氣,揚手要打,卻被阿音攔住,“帝姬,馬車都準備好了,再不走便來不及了……”墜露適才冷哼一聲,轉身,剩下幾名帝姬瑟瑟發抖目睹了全過程。

她冷笑:“想活命就都給我做啞巴!”

至此,再無人敢看白姬一眼。

一行人登上馬車,唯有她在兩位侍衛的挾持下站著。

“帝姬,對不住……我們也是聽命行事。”

早春三月,風裡猶帶寒涼。年輕的帝姬隻著一件單衣立在寒風中,烏發肆意飄揚,她低垂的雙目陡然一抬,竟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彎腰拾起那鳳羅羽衣披在身上,她轉身往回走。兩名侍衛互換眼色,竟也沒有跟上去。

白姬是往光明殿方向去,在這兵荒馬亂之際,唯有光明殿前不改昔日威嚴,有兩對禁衛軍駐守。她一路通行無阻,所有人的口徑一致,喚她大公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麵無表情地推開那扇金漆銀粉雕龍畫鳳的大門,看見年輕的帝王端坐於龍椅上,麗妃死後他日漸消瘦,而連日來的操勞更他形容枯槁,身板佝僂,完全不複往昔俊郎挺拔。

“你來了。”不等白姬說話,他便自顧自道:“朕知道你心裡恨,你和墜露都是朕的妹妹,憑什麼朕要犧牲你來保全她?”乾貞帝深吸一口氣,“你比她堅強,更容易適應這亂世。墜露她自小養尊處優,沒受什麼苦,朕不放心。”他抬了抬手,暗處有名老太監端著碗藥過來。

“你是個聰明人,該懂得如何明哲保身。隻要你代替墜露,西羌人便不會對你怎樣。”

白姬垂眸,看著藥碗越送越前。乾貞帝的聲音似乎變得很遙遠:“身為琅嬛的皇女,為國捐軀乃是你的榮耀。”

天色突然大亮。

白姬睜眼,鼻尖尚還縈繞著那藥的苦味,澀到她%e8%88%8c尖都泛酸。

“醒了?”

屋中央那張梨花木製的小幾兩端,百裡青鋣和一灰衣青年相對而坐。他一手撐頰,嘴邊噙著漫不經心的笑,“稍等片刻,我和仲源有點事要談。”

仲源?白姬愣住。

青年側頭,朝她勉力一笑。整個人顯得清秀端正,灰衫方巾,打扮得像是名書生。雖無百裡那種動人心魄雌雄難辨之美,舉手投足間卻透出種不加掩飾的爽朗和天真。他兩手握膝盤坐在地,眼眶發紅,嘴角下耷,頗有幾分委屈的架勢。

怎麼看,都像是被百裡欺負了……

白姬定了定神,秉持著不管閒事的宗旨,開始打量整間屋子。

陽光透過窗牑落在空曠的地上,室內隻有一張幾案,一床榻和一個蒲團,再無他物。牆上還掛了一把琴,顯然不常用,琴弦上蒙了一層薄灰。

期間,百裡和仲源兩人的對話時不時地響起。

“天狸一族自古都是蛇類的天敵,而你表兄又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此番若能請他出山,對我們而言定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可我表兄性情孤僻,素來不問族外事物,恐怕他不會答應。再說……我、我很是怕他!”仲源一臉不情願。

白姬覺得屋中沒甚好看,便把視線投向自己。眼下,她正坐在一個白玉缽中,人似乎是縮小許多,於是看屋中一切都如放大一般。

百裡微笑,%e8%83%b8有成竹道:“非也,若你出麵,你表兄定會同意。”

他笑得時候眼角微微揚起,仔細一瞧,眼下那枚與其說是淚痣倒更像是被人用銳器烙下的一點疤痕,宛若一滴血淚,蜿蜒留在麵頰上。

正瞧著,百裡忽然有所察覺,側頭一瞥眼神轉了過來。白姬愣住,隨即猶如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孩般心虛地挪開了眼,卻遺漏了某人眼裡稍縱即逝的作弄。

一旁,仲源並未注意到二人私底下的眼神交流。

表兄對他素來不喜,若是派他去做說客,隻怕會適得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