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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323 字 2個月前

遞給百裡:“可我早用萬妖圖鑒查過,上麵全無記載。”

百裡接過若有所思。

“我平生雖樹敵無數,但多半是些上不了台麵的宵小之輩。這幾日翻腸刮肚想了許久,始終想不起在哪兒得罪了這號人物……我有預感,他上次未得手恐怕還會卷土重來。”她低頭撫了撫微隆的小腹,曾經鋒芒畢露的眉宇間透出幾分初為人母的小心翼翼來,“你彆笑話我膽小,換做從前我斷然不怕,大不了如約赴死,絕不做那偷生之輩。可如今情況不同,我身為人母,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考慮。”

她陳懇地望向百裡:“百裡哥哥,現在隻有能幫我。”

“我承認,當年不告而彆順手盜走鳳凰翎是我不對,怪就怪我年少不懂事耗費你一番苦心。哪怕你心中再有氣,先幫我渡過這一難關,日後要殺要剮隨你處置。”言罷,她從背後拿出一把藤條來:“你不信的話,我現在就給你負荊請罪!”

百裡失笑:“你下山不足百年竟連凡間那套也都學會了,大字不識一個倒曉得負荊請罪?收起來罷,我人既來了就沒想過袖手旁觀。隻是此事過於蹊蹺,你須給我時間仔細梳理一番。”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貴妃眉開眼笑,發出一陣歡呼:“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她眼骨碌一轉,又顯得膽怯沒底起來:“隻是這鳳凰翎毀了……哪怕我願意將整座國庫裡的寶貝拿出相抵,也抵不過一個零頭……”

花狸貓在旁默默歎氣,百裡先生眼界甚高,區區凡俗之物肯定入不得他的法眼。

哪知百裡聞言竟思忖片刻,繼而笑道:“經你這一提,我倒記起某件東西來。巧得很,如今它正收在國庫中。”

“什麼?”

百裡看著她,嘴角彎出一恰到好處的弧度來。

“前朝傳國玉璽。”

“我道是什麼,原來你還喜歡收集玉璽。”貴妃眼也不眨:“成,那玩意兒國庫裡多得是回頭我讓人給拉一箱子回去。”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

“那便有勞了。”百裡本已走出大殿,忽而折身回來,薄%e5%94%87輕啟,“至於鳳凰翎的帳,我就暫時記在你頭上。”他尾音帶笑:“你可彆忘了。”

貴妃臉色瞬間發白,繼而苦不堪言。

花狸貓伏在他肩頭欲言又止:“先生,我有個問題。”

“問。”

“這前朝玉璽既不能吃又不能用,你要它來做什麼?還不如弄一件金縷玉衣來,水火不侵,好歹也能當灶台抹布。”

曆代皇帝若是聽見他把金縷玉衣比作抹布的說辭,估計會氣得從王陵中跳出來。

百裡微笑:“你有所不知,這前朝國璽作為璽或許不足為提,但作為玉卻是絕無僅有。你可知北冥極海盛產一種隕玉,這種玉色如紫金,有奇香可辟邪,是福佑祥瑞之物。”

“我有聽表兄說起,不過這北冥極海不是在數百年前就消失了嗎?”

“不錯,這琅嬛的傳國玉璽正是用隕玉製成,世上僅剩一件。”

狸貓似懂非懂地點頭,卻仍不懂百裡青鋣為何放著實用的寶貝不挑,偏要這塊在他眼中和石頭無兩樣的玉,又不能吃。

“仲源,小心。”百裡的聲音頃刻間冷了下來,狸貓隻覺腳下一空陡地落到地上,抬頭一看,身旁哪還有百裡的影子。

好濃的鬼氣!它大喊:“百裡先生!”然叫喊卻傳不進百裡雙耳。

時值落暉,扶鸞殿內外被暮色包圍。百裡獨身一人站在小徑中央,越往裡走,荒煙蔓草,斑駁磚牆,轉眼間仿佛與那繁華氣盛的宮廷隔出千裡之遙。黑暗如同灘灘墨跡很快暈染開來,風聲漸起,前方突然出現一抹搖曳的背影,像是即將折斷的花%e8%8c%8e,死氣蔓延。

百裡卻不慌,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大約三兩步的距離,那人回頭,是個女人,兩頰下陷,整張臉瘦得隻剩下一雙烏黑且大的眼,眉宇間靈氣不再隻餘淒苦。

前朝公主白姬,一個早該離世的人。

百裡望著她,並未做出任何意外的舉動,似乎早就預見到她會來。

“百裡青鋣見過帝姬。”

白姬愣了一愣,臉依舊是死氣沉沉的,嘴角一僵,似乎忘記該怎麼笑。

“好久不見,天師大人。”

☆、第3章 故人

前朝貞帝乃孝元皇後所出,其胞妹便是大名鼎鼎的琅嬛明珠,墜露帝姬。白姬隻是後宮一名不經傳的後妃所生,其名不詳,因母家姓白,故稱白姬。其母早逝,自小養在皇後膝下。

孝元皇後為人純善,待白姬如己出,吃穿用度從不短缺。然而這一點,卻引得大公主墜露的不悅。墜露秉性高傲,她嫉恨白姬平白分得母%e4%ba%b2的寵愛,遂在言談舉止間多有碰撞,很是不把這個繼妹放在眼中。

三月韶光,禦湖苑。

一行人穿過棲霞水榭,繞至瓊花林。為首一人容色出眾,下頷尖尖,膚色白膩,光滑晶瑩。她身著一襲水紅色的宮裝,是眼下最時新的流仙裙樣式,步履翩躚,行走間裙擺如流雲濤濤,儀態甚美。隻見她在懷中捧著一隻通體雪白模樣嬌憨的小狗,她似乎對那隻狗格外寵愛,用鳳仙花染得紅紅的蔥尖十指輕輕撫摸著,眼露溺愛。站在她身後的宮婢牽著一條毛色黝黑,體型巨大,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猛犬。

“公主,眼看就到晌午,奴婢看這日頭毒辣得很……不如您先回去,歇個午覺再來遛千歲也不遲。”

女子用團扇輕輕遮住臉,櫻桃小口一張,當真齒如編貝,潔白小巧。她道:“阿音,本宮還沒遛完呢。”那名牽犬的婢女出列,手指眾人道:“天熱又如何,難不成你們這群人都是吃白食兒的?!都給我仔細點,要是公主的玉肌有一點損害,小心你們的腦袋!”

一群人唯唯諾諾,阿音折身扶住大公主墜露的手臂,殷勤道:“公主,前方有個小亭。不如我扶您去那邊歇息,走了這一會兒千歲肯定也累了。”

“唔……”墜露意興闌珊地掃了涼亭一眼,忽然看見亭中有道白影一晃而過。她頓時來了精神,嫣紅的%e5%94%87邊綻放出一枚頑劣的壞笑來。

這背影好生熟悉,除卻白姬還會有誰?

不等婢女反應,她便解開拴住猛犬的皮繩,那狗一下得到解放,一頓狂吠,如離弦之箭般向涼亭衝去。

待一行人趕至涼亭,墜露卻沒有看到臆想中白姬被狗撲倒哭得%e5%b1%81滾尿流的景象。反而見到一白衣男子坐於亭中,而她豢養的那隻西域惡犬則溫順地趴在他膝頭任憑蹂/躪,哪還有往昔的威風霸道,大有討好賣乖之嫌。

如此情景,她不由咋%e8%88%8c:“你……”

宮中有令,外男不得出入內宮。奴婢阿音連忙用團扇擋住墜露的臉,連同幾個宮婢一起擋住男子的視線,“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你難道不知這內宮之中是不許男子隨意出入的嗎?!”

男子抬眸,幾縷黑發從肩頭落下。他眉睫輪廓如雪凝玉雕,眸下綴著一枚殷紅淚痣,十分打眼。

“……”

宮婢們紛紛羞紅了臉,便連隔著絲質扇麵的墜露也看得眼睫微顫,一時無言。須臾後,有人低聲驚呼:“是、是天師大人!”眾人方才如夢初醒,原來眼前男子正是貞帝聘請來入主欽天監的天師,百裡青鋣。

墜露定了定神,問道:“不知天師駕到,方才多有失儀,還請您見諒。”

百裡起身還禮道:“臣百裡青鋣,見過墜露帝姬。不知帝姬在此逗犬,冒昧闖入,臣罪該萬死。”

“天師客氣,無妨無妨。”墜露環顧四周,狐疑問:“方才這亭中隻有天師一人?沒有他人經過?”

百裡微微一笑:“非也。”他彎腰捏起猛犬前爪,“還有它。”

墜露:“……”◥思◥兔◥在◥線◥閱◥讀◥

她一向以美貌自持,可如今站在百裡麵前竟自慚形穢,既然白姬不在,她還是早早離開,省得看著堵心。

“逛了一中午,本宮也有些乏了。天師您慢坐,本宮先回。”

百裡兩手作揖高舉過眉,曼聲道:“恭送帝姬——”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墜露離開不久,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白姬從裡麵鑽出來,滿頭草屑。她撣了撣衣上的塵土,折身朝百裡行了一禮:“方才多謝天師了。”

“小事一樁,能夠替帝姬解憂乃是臣的榮幸。”百裡折身,一襲白衣清俊溫雅。

這是他和白姬的初次見麵。

白姬望著百裡青鋣,神情複雜,若非一路跟蹤他過來,自己又豈能相信眼前這人就是當初的百裡天師呢?!他的相貌,說話的語氣都與她印象中的一般無二。三百年光陰對他而言恍如昨日,歲月竟未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她壓抑不住內心驚訝,顫聲道:“這些年來,你竟一點變化也無……”

“帝姬過譽了。”百裡撫臉:“臣對駐顏之術略有研究,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不收費。”

“……不必了。”白姬稍稍回神,其實她應該慶幸自己遇見的是百裡青鋣,若換做彆的道士……她目光黯然,伸手直接穿透宮牆:“你看,我現在已經用不著了。”

“那真是臣的憾事。”百裡談笑自如的寒暄令白姬有種自己還在人世的錯覺。

“言歸正傳,帝姬陡然出現還是令臣喜出望外。”他話鋒一轉,“畢竟,臣一直以為您隨著當年那場大火一同離世了。”

一場大火整整焚燒了近三日,彆說是皇宮,就連整個舊都幾乎被夷為平地。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白姬眼神一冷:“我是死了沒錯,但不是被火燒死的。”

“哦?”百裡眉頭一動,卻沒深入下去,隻問道:“那帝姬今日前來找我所為何事?”他微抬起下頷,毫不遮掩眸中那片索然無趣的光芒,語氣客套疏離:“若是敘舊的話,請恕在下無法奉陪,帝姬若不介意的話不妨改日——”

“我知道偷襲榮貴妃的是誰。”白姬驀地打斷他折身離開的步伐。

“你知道?”腳步一頓,百裡回頭,嘴角緩緩掛起一絲笑,先不去追究她聽牆角的背德行徑。他是何等聰穎狡黠之人,自然聽得出白姬話中有話,更何況她的一舉一動根本就在自己掌握之中。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含笑:“帝姬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白姬想了想,冷道:“我可以引你去敵人的巢%e7%a9%b4,前提是你必須幫我一個忙。”

“聽起來倒像是個公平的交易。”百裡笑意加深,%e5%94%87線拉出一條戲謔的弧度來:“但在下憑什麼要相信你?萬一深入敵%e7%a9%b4後遭到埋伏,豈不是得不償失?”

“信不信由你,機會隻有一次。你若惜命,那不來也罷。”話雖如此,白姬心裡卻捏了把汗。畢竟她手裡隻有這樣一張牌,若百裡青鋣不吃這激將法,那她隻能束手無策。

“嗬——”百裡輕笑出聲。

白姬蹙眉:“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