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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悟 則慕 4289 字 2個月前

顧虹見並不知道左寧昊和左寧嫣相認是個什麼情況,隻在第二天上朝時看到左寧昊一臉疲憊,全然不見和死而複生的姐姐相認的愉悅,倒是他的眼睛有一些紅腫,大概是昨天相認太過開心,所以和左寧嫣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場,又因為太興奮而整夜沒睡著,早朝時候才顯得萎靡不振。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左寧嫣的出現,左寧昊對林思澤要去扈州這件事居然並沒有什麼異議,隻是有申請自己也想一同去。

顧虹見聽聞他想一同去,真是驚訝無比,這家夥大概是發現她顧虹見並沒有害死自己的姐姐,又想到自己對顧虹見那麼的不友好,所以有些愧疚,才這樣的。

但林思澤自然不會讓他跟著,三兩句話給打發了,左寧昊顯得有些萎靡,但也沒有再多說。

而趙蘊元大概算是反應最大的。

知道林思澤要去扈州之後,他連夜寫了洋洋灑灑厚厚一打的奏折,全麵且深度地分析了林思澤不能離開京城,可林思澤根本看都沒怎麼看,就以一句“趙愛卿言之有理,不過朕自有朕自己的考量”打發了。

趙蘊元當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絲毫不放棄,不斷遊說林思澤。

林思澤卻始終不理會他和其他大臣,已經開始準備出行了,趙蘊元實在沒辦法,抓著蔣海福問了一頓,蔣海福被問了半天,才想起一件事,拍手道:“有個人也許可以阻止皇上。”

趙蘊元道:“誰?!”

“以前顧大人有跟我們說過,她和皇上有個共同的師父,兩人都非常敬佩那位師父。叫什麼孟先生……隻是那位孟先生在皇上登基前不久就離開了而後雲遊四海去了,之後連信都沒來過……所以根本找不到吧……”

趙蘊元沉思片刻,選擇了一個非常簡單粗暴的方法——他讓人大量印傳單四處散發,上麵隻寫一句話“林公子有難,望孟先生出手”。

蔣海福偷偷摸摸地幫忙,卻還是很不放心地問趙蘊元,這能把孟先生給喊出來麼?

趙蘊元道:“現在顧侍郎……身死之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若是那位孟先生還活著,一定也會知道事情不妙,往京城回趕,一定會看到這些的,隻要他看到了,就一定會來。”

而趙蘊元幸運地預測準了。

顧虹見在三天之後,便看到了已經六七年未見的孟先生。

他看起來全然沒有改變,仿佛許多年前,他喝了口酒,轉身離去,隻剛出了宮門,就又折返了一樣。

顧虹見頓時覺得人生真是奇妙,很多願望,她活著的時候沒能實現,死了卻反而都一一實現了。

孟先生應該是看到了趙蘊元讓人派發的東西,但卻沒有找趙蘊元,而是直接入了宮。

皇宮和當年一樣,對孟先生來說,幾乎是沒有任何阻礙就可以進入的。他深夜而來,站在屋簷之上,恰逢林思澤在掌乾殿外對著月色沉思,而林思澤身後還有個女鬼顧虹見,也在沉思,或者說發呆。

孟先生便索性輕聲喊了句林思澤的名字,而後輕飄飄地落了地。

角落的蔣海福嚇了一大跳,正要喊來人,林思澤卻已經製止了他,而後起身,很驚訝,也終於有了這些天來的一絲開心:“孟先生?”

蔣海福一聽這名字,立刻退下了。

孟先生對著林思澤笑了笑:“思澤,多年不見,你真的已經是大人模樣了。”

林思澤道:“先生一走就是七年……的確很久了。”

孟先生道:“我雲遊四海,居無定所,不辨晨昏,不知歲月流逝,倒也沒有細算。”

林思澤微微點頭:“所以先生模樣還一如當年。”

孟先生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思澤,我來,是為了虹見的事情。”

林思澤的情緒便瞬間低落了:“她……”

“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惜我知道的太晚,等我知道你竟派她去扈州時,我便想趕去扈州,可惜慢了一步。於是,我便乾脆折返來了京城。”孟先生歎了口氣,“思澤,你太糊塗。”

林思澤黯然道:“先生說的是。”

“當初你登基前,我變說過,虹見是個好姑娘,卻也是個傻姑娘,她跟著你一日,便會跟著你一生。對於你倆之間的事情,我並不想多加揣測,也不想多問,隻是,失去她,一定是你這一生最大的損失。”孟先生搖了搖頭。

林思澤道:“是。我已經……有這樣的感覺了。”

孟先生道:“可逝者已往,你已經失去了顧虹見這個左右手,就更要小心。虹見逝世,我亦難過非常,但生死之事,任何人也不可能改變。許多年前,我得知你母%e4%ba%b2去世之時,如癡如狂大醉了半個月,然而除了差點醉死,也沒有任何改變,倒是最後來找你,反而算是給你母%e4%ba%b2一個交代。現在你身為國君,越是悲傷,越是應該冷靜,扈州那種地方,是你應該去的麼?你又哪裡來的時間,拋下所有奔赴扈州?你想找回虹見的屍體麼?那完全可以派人去做,就算你去了,又有什麼用處?難不成你到了扈州,虹見的屍首便會乖乖蹦出來?”

林思澤大概也早就知道孟先生來是勸自己不要去扈州,因此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沉默片刻,然後道:“孟先生,您也覺得虹見真的死了麼?”

孟先生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虹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挑下了馬,而後還被敵方大將亂□□死?”

林思澤道:“嗯……但,我始終堅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她真的死了,我也要把她帶回來……她因我而死,總不能死後甚至無法回家。何況,我總有一種感覺,就是虹見並沒有死……”

顧虹見站在林思澤身後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好意思,我的魂魄就在你身後……

孟先生道:“你感覺?若不準呢?何況就算虹見未死,你也未必找得到。你怎就知道,她在經曆了這些之後,若能僥幸活下來,還會想回到你身邊呢?”

顧虹見站在孟先生身後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好意思,我連魂魄都回來了……

孟先生歎了口氣,道:“我一回宮,就去了一趟白孚殿。我想,你大概沒有再去那個地方。”

林思澤道:“白孚殿?那裡有什麼?”

孟先生道:“我想依著虹見的性子,出行前一定做好了會死的準備,一定會留下些什麼……所以,我去把白孚殿翻了個遍,最終找出這個。”

他拿出一張紙,輕輕抖開,上麵赫然是顧虹見的字跡——浮生所欠唯一死。

林思澤盯著那句話好一會兒,忽然咬緊牙關,手握成拳狠狠地錘了一下石桌:“顧虹見……顧虹見!你欠我什麼了?!浮生所欠唯一死……你不欠我的!你為什麼要死?!”

顧虹見大吃一驚,看著那紙欲哭無淚,這的確是她去扈州之前在白孚殿裡寫的沒錯,但其實她隻是想諷刺一下林思澤,當初林思澤不是怪她害死了左寧嫣麼,所以她才說所欠唯一死,隨手寫了下來想上呈林思澤,後來仔細一想,也沒必要,便又捏成一團塞在桌子縫隙裡沒有管了。

誰知道孟先生居然把它翻了出來……這可真是……

這麼一句話,林思澤一定會想很多吧……

顧虹見隻能無奈地,看著林思澤對著這句話,一直坐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她沒有辦法告訴林思澤,自己現在並沒有怪他。

這一世,畢竟已經過去了。

她已經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徹底消失於這世間,可林思澤還或者,年輕且站在最高點,未來一片晴好。

從前,她為他驅散了那麼多他人生中的陰霾,而現在,她也並不想當那個最大的陰霾。

林思澤發了一夜的呆的結果,是風寒加重了。

雖然中途蔣海福已經給林思澤添了大氅,但到底夜寒風冷,他本就風寒未好,如此一來更是病情加重了不少。

顧虹見光是飄在林思澤周圍,都覺得自己能被他的咳嗽聲給震出老遠。

可惜,這一夜加重的不止是林思澤的病,更有林思澤要去扈州的決心。

大概是顧虹見那句話對他造成的衝擊太大,林思澤已經什麼都不管了就要去扈州,哪怕他現在病重。

顧虹見甚至很微妙地感覺到,好像他已經並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情況了。

因為這樣的光景,顧虹見很熟悉,猶然記得那時候她在扈州,也是這樣的心態。

一邊想著要打個勝仗不讓林思澤失望,一邊又想著若是自己死了也好,省的回去之後還得看著林思澤和賀芳凝你儂我儂,還要忍受林思澤的冷漠。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求死,畢竟求死也要勇氣。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可往往看淡自己的生命卻會很容易。

並不特意想要去死,卻也沒有多想努力地活著。

是當初的她,也仿佛是此刻的林思澤。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5 章

林思澤力排眾議,終於是要出發,帶的人並不算太多,而朝中之事則交由幾個信得過的大臣聯合打理,孟先生代為監督,而大臣中就有左寧昊和趙蘊元。

趙蘊元和林思澤在書房談了一個多時辰,有些疲倦地從書房內出來,又從蔣海福那兒得知孟先生去見過林思澤了,卻沒能改變林思澤的想法,甚至讓林思澤更加確信要去扈州。

趙蘊元聽了蔣海福說那“浮生所欠唯一死”的事兒,卻也是一聲長歎:“皇上與顧侍郎……哎。”

蔣海福也是歎息連連:“顧侍郎想必是恨的……雖我也不清楚皇上與顧侍郎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說句誅心的話,顧侍郎待皇上,那真是沒的說啊。”

趙蘊元像是想起了什麼,望著遠處發了一會兒呆,而後苦笑道:“是啊。顧侍郎生性不羈,但對皇上,確是一片赤忱。”

蔣海福想了想,道:”趙大人,您說,顧侍郎究竟還有沒有可能活著?“

“我怎麼說得準呢。”趙蘊元輕輕搖了搖頭,“隻願她依然活著吧。”

蔣海福點了點頭:“哎,是啊……不說了,趙大人,我先去書房看看,皇上和您聊了這麼久,想必也乏了,我得去伺候著。”

趙蘊元點頭:“嗯,皇上還是咳的很厲害,他若當真兩日後就出發,儘快在三日內讓他病好轉一些吧。哎。”

蔣海福道:“嗯,兩日後皇上定是會出發的……現在誰勸也沒用啦。”

說罷便匆匆忙忙進了書房,而趙蘊元站在屋外,輕聲歎了口氣。

“若是我……怕也會這麼做。”

顧虹見有些驚訝。

趙蘊元對於林思澤要去扈州的事情,表現出來的確是頗為反對的,可現在卻又暗暗表示讚同……

難道他實際上,是支持林思澤的?

真是奇怪,原來耿直,以家國為重的趙大人,也會有這樣的時刻嗎?

顧虹見疑惑地目送趙蘊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