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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078 字 2個月前

忍慣了的性情,在這般喘不過氣來的時刻,還能讓表情表現得無風無雨,甚至連隱在衣袖下的緊緊拽成的拳頭也鬆開了。

在太後心中,兒子唯一的後嗣還比不上皇上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野種!

那個野種竊居了她孫子的位置,卻沒有善待她唯一的孫女,之前任由她經曆了一次不幸的婚姻,現在也不管她在公主府亂七八糟的生活。

其實平都公主第一次婚姻的不幸,和皇後信任的高恩侯府有莫大的關聯,可是這樣的關聯在該分擔後果的時候,被皇後自動忽略了。當不幸已經發生的時候,從彆人身上找理由,才能讓自己問心無愧。

這般種種因,造成了平都公主現在的果,皇後甚至不能提醒平都公主她現在遭受的,不公平的前半生,一個虛榮的公主,就這樣沾沾自喜了?

“長於婦人之手。”皇後自嘲的說道,趙翊歆還在繈褓之中的時候,皇後多次提出撫養趙翊歆的意思,都被皇上用這句話打發了,本來就沒有血緣的關係,還不讓她養一養,麵對一個和自己兒子無一分相似的孫子,這樣的孫子如何能慰藉皇後孤寂的靈魂。

皇後用另一種方式,說服起平都公主:“長於婦人之手,這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那靖平侯兩兄弟自幼父母雙亡,如今都有大出息了,乃是他們自小得到了皇上照拂的緣故。你又看高恩侯夫婦的幾個兒子,我娘家侄兒我也知道,空談可以卻無甚大材,侄兒媳婦雖然性情見識都還可以,可她終究是個女人,精力有限打理家務可以,麵對兒子們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臻哥兒他是……”

皇後長歎了一聲才繼續道:“他是罪臣之後,將來他走的路注定要比彆人艱難一些,彆人做到七分便能得一句讚兒,他要做到十分才顯得比彆人強些,這些是你能教導他的嗎?便是為了他日後的出息,你也應該物色一個有本事的男人。有這麼一個人幫著你教導著……也彆說放在心尖上的話兒,他是男孩子,我養過孩子我這些年才明白了從小摔摔打打的才能成材的道理,似你現在這般養著臻哥兒,未免溺愛了些。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要我說臻哥兒現在,也缺一個如父%e4%ba%b2一般的角色。日後,南安侯雖然隻是繼父不是生父,但臻哥兒那生父根上就不好,原是庶枝出來的,金玉其外的那麼一個人,倒遠比不上南安侯二十出頭便坐鎮一方,臻哥兒看著這樣的父%e4%ba%b2也能學一兩分本事。”

提及兒子一輩子的問題確實讓平都公主發人深省,可是平都公主也沒有忽略皇後在對聶臻殷切的期盼之外,無意識間散發出來的,陰仄詭秘的氣息,這樣的氣息讓平都公主在盛夏之際,無端感受到了陰寒。平都公主深究著皇後,就對皇後的建議表現了遲疑。

皇後也隻能說那麼多了,畢竟再嫁這種事,讓一個女人再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不是輕易就能開啟心扉接受的。

紫金華蓋的四轡馬車從宮門駛出,在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麵上緩緩而行,駕馬的車夫在車門外恭敬的稟告道:“殿下,前方是南安侯的馬車。”

“過去吧。”在還沒有想明白之前,平都公主不會給南安侯機會。

“是!”車夫沒有停留,和坐著南安侯的馬車擦身而過,最終在公主府前停下,此時淅淅沙沙的下起了午後雷雨,眨眼間淅淅沙沙的雨水又變成了黃豆大一顆顆的雨珠砸下。平都公主略微凝視了雨幕,便踏著木屐走下了馬車,幾步路雖然有仆人執傘拖裙,一身簇新的宮裙還是沾上了一點點斜麵打過來的雨水,平都公主在眾人拱衛中走過一段一段彎曲的遊廊,在經過東北角的花園駐足,皺眉凝望雨中的背影。

因為這場雷雨下得突然,這幾日正要開花的兩株曇花耐旱怕雨,在花期臨近的時候被大雨這樣瓢潑必然會影響盛開,所以花園中有一個花匠柴行樂站立在兩株曇花之間,打開了兩把用竹片為骨,黑牛皮為麵的大傘,為兩株曇花擋雨,兩株曇花是免了這場暴雨的摧殘,但是兩把傘麵彙聚成的雨水如簾幕般落下,剛剛好從柴行樂的頭頂澆下,早已經把柴行樂澆得濕透。

為什麼平都公主皺眉,因為濕透了的單薄青白色衣裳緊緊粘著柴行樂的身體,勾畫出了他均勻修長的體態,那透濕的衣裳甚至遮不住他包裹在衣裳裡頭的蜜色肌膚,簡直猶如*。

平都公主心情本來就糟糕,此刻眼神一厲,橫掃了周圍一圈的人,周圍的仆人都是機警之輩,紛紛垂頭,鴉雀無聲的褪下。

柴行樂的雙手像兩條鐵杵一樣的伸張著,本來是紋絲不動的,在聽到遊廊這邊的動靜之後一下劇烈的晃動,又馬上猛然停住,一張被雨水澆得冰冷的臉被羞恥和羞愧燒得赤紅,在仆人褪下的同時,手腕在傘柄上翻轉,柴行樂就麵對了平都公主。

柴行樂是一個不滿雙十的少年,闊額濃眉,大眼瓊鼻,方正的下巴讓大半張過於英挺陽剛的臉又增添了淳厚。他赤紅的臉麵對高貴的公主,目光柔和又清澈無措,對視了幾眼之後不舍的緩緩垂下了頭,仿佛一個慘遭拋棄的可憐孩子。

盛夏的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平都公主和柴行樂的沉默中雲散雨收。

平都公主從遊廊上走下來,宮裙後擺拖曳至地,直接拖在了雨水裡,柴行樂把傘放在地上,幾步走到平都公主身後拾起她的裙擺彎腰托在手上。平都公主轉身低頭麵無表情的問道:“你有話對我說嗎?”

柴行樂咬咬牙,手上拽著平都公主的裙擺,擰出了一線雨水,其實柴行樂的心就和這裙擺一樣,擰扭了一下也在滴血,他儘量讓自己平靜的陳述事實道:“公主殿下今天進宮,是去應允了南安侯的求婚……”

“啪!”重重一巴掌打在柴行樂的臉上。

平都公主的這一巴掌可沒有留力氣,打得柴行樂半張臉劇痛並且清晰的浮現了指印,但是柴行樂此刻卻比置身在最旖旎的歡愛中更加快樂,他懷著失而複得的欣喜之色抬頭,眉間也情不自禁的浮上笑意再道:“兩株曇花今夜亥時要開花了,殿下今夜要來賞花嗎?”

平都公主轉頭看著兩株還是花骨朵的曇花,視線又從曇花看到遠方西苑景山的山頂。

在這樣的場景中平都公主及時的想起了以前對趙翊歆說過的話:我一直當你是弟弟。

☆、第二百一十章 驚嚇

夏語澹懷了一個特彆乖巧的孩子,到了八月底也沒有不適的妊娠反應,除了每天戌時末刻加了一頓宵夜場。夏語澹十幾年都過著食有定時,息有定時,特彆規律的生活,所以這也算妊娠的一種反應。

“昨兒晚膳有一道麻油%e9%b8%a1做得不錯,我吃著吃著把整隻%e9%b8%a1都吃完了都吃撐了,到了那會兒也不覺得肚子餓就睡下了,睡了兩個時辰是餓醒的,睜眼兒就要見到吃的。我也不是沒有嘗過餓的滋味,現在餓起來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了,以前餓了等下頓也沒什麼,現在餓起來像被人撓癢癢一樣,一時一刻也等不得。”

現在夏語澹這裡每兩天請一次平安脈,夏語澹正和花姑說這兩天的事,吃了多少東西,睡了幾個時辰,甚至屋裡用什麼香擺什麼花都會說清楚。

花姑耐心的聽著,道:“這兒不是娘娘自個兒餓了想吃東西,是小殿下餓了要吃東西,他餓起來的滋味自然和娘娘餓起來的滋味不一樣。”

“想來是這樣,這兩個月我每天多吃一餐,都是替他吃的。”夏語澹說著又疑惑起來:“我吃下去那麼多東西又去哪裡了?他可一點兒也沒有長大,我現在的肚子還是平平的,今早稱了體重,量了腰圍,也是還沒有變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兩世夏語澹第一次懷孩子,像是真正回到了孩提時代,什麼都不懂做每一件以前做慣了的事,都要重新請教,就為了讓肚子裡的孩子更加健康些。

“四個月沒有變化是正常的,有的女人在頭幾個月不僅不能長重,還會往下掉,瘦一大圈的,下個月娘娘的身體就會有變化了。”花姑坐在夏語澹身旁,倒是不急著請脈,而是和夏語澹聊天道:“娘娘見過冬天的田地,收了糧食整了地連棵草都不長,可是過了一冬時間到了,那草一天能長一寸,那個勁頭也不都是春風吹出來的,冬天聚著肥力呢。”

“如此說來我的肚子就是一塊田地了,現在要多攢點肥才是。”夏語澹笑道。

“正是!娘娘現在敞開了吃就是了。”花姑邊說邊摸上夏語澹的腕脈。

夏語澹自己挽著袖子,忽然問道:“花姑,你在宮裡住得慣嗎?”

從五月宣召花姑至今,花姑再沒有離開過西苑,而且在夏語澹平安生產之前,她都不能離開了。隔天這個時辰她來把一次脈,其他時間她就是閒著,極閒極閒,以前她在瑞仁堂坐館的時候,可是求醫者無數,她看病都來不及。她本來就不是太醫院編製裡的人,破例任用,用得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大梁宮廷二十年沒有誕下過孩子的,宮裡隻有兩個男人,一個年過六十的老皇上,一個二十歲的皇太孫,便是如此五年來皇太孫隻有太孫妃一個女人,可以想象一下這個孩子的意義,夏語澹自個兒自覺,這一年都不會溜達出宮了,其他地方,也是一點點兒都不敢大意。

花姑頓了一下,才道:“我老了,無家人無子嗣,但我這些年行醫治病,把後麵的錢都攢夠了。我自己過日子,隻按我心意走便是,而進宮來侍奉娘娘不是我的心意決定的。”

夏語澹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花姑大方的笑了一下,凝重道:“今年地方上不太平,之前南邊大半年沒下一滴雨,從南邊過來的人說,乾涸的地方裂出尺大的縫兒,可謂是赤地千裡,大梁開國近百年都沒有經曆過這麼大的旱災。有人說這天相和地上的人無關,可是不少人是相信天人感應的,天人感應說最開始的解釋,隻是說天能乾預人事,可是漸變至今日,人的作為也能影響天意。誰來承擔這份天相異常的罪過?”

“是皇上。”夏語澹替花姑說了她不方便說的兩個字。

皇上是天子,人不能約束皇上,還有天可以約束皇上。現在的人認為天降災異是上天對天子的譴責和警告,所以六月份的時候,有一個言官當朝諫言,上諫皇上下一份罪己詔,以平息天怒。至於罪己詔上的內容怎麼寫,皇上製定的政令,總有人想改一改,趁此機會或許能改一改。

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皇上登基三十五年很少以言殺人,可是那一次當場就把那個言官拖出去砍了,還抄了他的家,這件事情太轟動夏語澹不知道都難。

花姑放開了些,接著大膽道:“皇家子嗣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