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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119 字 2個月前

語澹是吃貨,為了吃這道菜,不介意牛蛙醜陋的外貌,也克服了撲到牛蛙時,那個軟綿綿像鼻涕一樣的觸?感。

夏語澹一到裡屋,頓覺家裡氣氛不一樣,從未有過的歡快。

劉三樁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道:“姑娘,大喜,大喜了。太太來信了,說要接你回侯府去,信上說了,已經遣了男女船隻下來,不日就到和慶府碼頭了。”

夏語澹頓時傻眼,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劉嬸兒接過夏語澹手上的東西,交給二兒子道:“拾到拾到。姑娘剛剛是說做乾菜蒸蛙嗎,好,嬸兒給你做,哎,家裡人又少了一個,姑娘吃不了嬸兒幾頓了,姑娘想吃什麼,嬸兒都給你做。”劉嬸兒話裡含著不舍,卻敵不過夏語澹接回侯府的高興。

劉家人是真心為夏語澹著想,真心為她高興。劉家人心裡有著嚴苛的高低貴賤的界定。這個時代,人人生而不平等,士農工商,每一個階級都有嚴格的界限,而要越過界限,談何容易,幾代人積蓄幾十年的家族力量,都未必辦到,隻有極少數,庶民裡的佼佼者才能%e8%84%b1穎而出,跨越階級。一個姑娘家,明明是侯爺的女兒,是官家小姐,怎麼能一輩子待在莊子裡,和庶民們混在一起。撇開身份不提,一個女孩子,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社會上生活有多淒的,很多女孩子根本就活不下去,隻有身死和賣身兩個下場,她要有父母,兄弟,姐妹和宗%e4%ba%b2,及在這基礎上,享受名分上該有的生活。夏語澹生來就是侯府小姐,就該在侯府裡過著大家小姐的生活。至於十年前侯府的暗鬥,劉家人不知道細節,也覺得沒必要知道,夏語澹更沒必要知道。她的父%e4%ba%b2是高恩侯爺,她的母%e4%ba%b2是高恩侯夫人喬氏,生為庶女,眼裡心裡隻需要放著老爺太太就夠了,其他一概不用理會。庶女隻有這樣才是合乎禮法的生存之道。

劉三樁看著夏語澹呆滯的表情勸慰道:“姑娘熬出頭了!姑娘,太太一向眼裡不揉沙子,說是接你回去,必然是把你……我們劉家在淇國公府幾代了,看得多,嫡出和庶出,在京城裡說姑娘們精貴,貴是都貴,可不是同一個貴法,不是同一個娘胎裡出來哪能一樣,人心是長偏的,庶出的少有強過嫡出的,姑娘要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侯府庶女,也夠姑娘一輩子享福的了。太太把你接回去,必然是把你當庶女看了,庶女也是女兒,太太也是你的母%e4%ba%b2。隻要你在侯府本本分分的,將來的日子,比莊子上的,不知道要好幾倍。”

“還有將來的前程,嬸兒說白了,姑娘彆臊。”劉嬸兒是真心待夏語澹好,才把體己話說出來:“女兒家在娘家隻有十幾年,餘下的幾十年包括身後之地,都是在夫家的。大家挑媳婦,都是先看門楣,講究門當戶對。姑娘一直在莊子上,現在是千好萬好,吃喝不愁,將來怎麼辦,沒有侯府,僅憑了姑娘這一身,姑娘要嫁到什麼樣的人家?姑娘這些年也看到了,莊裡莊外的人家,是怎麼過日子的。侯府及來和侯府結%e4%ba%b2的人家,和這些人家,那是天差地彆。”

劉家兩口兒不是把夏語澹往歪路上引,是在教導這個時代庶女生存的正道。

夏語澹把頭低下去,裝出被臊的樣子來,整理好情緒,忽然記起來道:“叔兒,不是說府裡給我寫信了,信在哪裡?給我看看?”

劉三樁把信拿出來,以為夏語澹不認識,特意點出提到她的部分來。其實,劉三樁的文化程度也不認識所有的字,每次收到了信是請字攤先生讀的。

夏語澹以最快的速度看了通篇,信裡大段的讚了劉三樁三年種瓜的功勞,命他上京交這些年的賬冊銀子,到了夏語澹這兒,就提了初五,就是三日後,來接的人就到了。也是,對著下人,對著十歲的孩子,需要說理由嘛。

劉三樁小心的把信收好,一門心思為了夏語澹進府著想道:“姑娘,明天我們去鎮裡,把這份信和這幾年老三寫回來的信,讓識字先生給我們再念念。雖然來接人的婆子丫鬟會在船上和姑娘說一些府裡的事,可就怕她們那些人弄鬼,對姑娘藏一招,或是姑娘一時記不過來,到時候出了差錯,被她們笑話了去。侯府三房人正經二十幾個主子,一個個說來,姑娘沒有草稿,都能聽暈了。”

劉嬸兒沒了主意,一疊聲問道:“姑娘在這裡的東西怎麼辦,穿的用的,還要不要?我要怎麼收拾?信上有說給姑娘預備了什麼?哎呀,我就是收拾了,姑娘現在用的東西也上不了台麵,就算府裡準備好了,船上的幾天怎麼過?”

“我們先收拾出一套好的來備著,其他都不要了,再多帶些錢,缺什麼我在府裡看著買。不過府裡那樣的體麵,應該預備了。”劉三樁想了想,又對劉大哥道:“這一回和姑娘同行,老大你不方便跟著,你留在莊子上,收麥種稻的事,也要人盯著。”

劉家人滿臉的欣喜,渾相似,養了三十年,成為剩女的老姑娘突然出嫁了,有舍不得,更多的是安慰,甚至是如釋重負。

夏語澹微微的抬頭,深究著他們的笑容,那麼發自內心的真誠,肺腑的關懷,突然意識到了,中間的認識差距在哪裡。十年了,難道還沒有適應嗎,這裡不是原來的世界。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在父母麵前,子女隻有義務,沒有權利。劉家兩口兒和京裡的滿府人,誰也不會覺得把夏語澹扔在莊子上七八年不管不問有‘不是’,子女認為父母‘不是’,本身的這個想法就是不孝,是罪過。

至於十年前的恩怨,大夥兒對夏語澹的認知存在大誤。

正常的孩子,在三至六歲之間,才能永久性記事,擁有不可抹滅的記憶。洪青竹就說過,他可以追述最早記憶,是他五歲的時候,他母%e4%ba%b2生小弟那一天,在這之前,洪青竹沒有任何印象,都忘光了。可是夏語澹能追述的記憶,在娘胎裡就開始了,這個秘密,不可告人!

沒人知道,一個剛出生一天的嬰兒,會記得她的生母和胞兄是怎麼死的;沒人知道,一個幾個月的嬰兒,能感受到周遭對她的嫌棄;沒人知道,一個一歲多的嬰兒,能記得那四百天,在奶媽丫鬟的虐待下生活。天天半囚禁在房間裡,隨時接受她們的辱罵,成天見不到人影而遭受饑餓和邋遢。即使樂觀認為沒有人指示,是奶媽和丫鬟肆意的妄為,但她們也是在摸清楚這個小主子不受家族重視之後,才敢那樣的大膽。

在夏語澹三歲以後的人生,沒有人提及這些內容,夏語澹從哪裡知道?

就算有人知道,這個嬰兒一出生就感受到自己生存在死亡的恐懼下,承受著那些不可估量的精神*雙重傷害,或許一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應該揭過了。不能怨恨!

生你是恩,養你是恩,就算在莊子上養著也是恩。寄予了你生命,並把生命延續了十年,現在又要接你去過上流社會的好日子,你必須要感恩戴德,必須對侯府的生活滿含憧憬。

就算沒有那麼崇高的覺悟,想接著活下去嗎?想活得比莊子上的日子更好嗎?想進入上流社會,做個侯門大家小姐嗎?那麼請你按著劇本走下去。

媽蛋的,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可是,想玩偶一樣任憑你們安排,能包吃包喝包丈夫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三十一章 爾凝

說接走就接走,不帶含糊。四日後侯府的人到了,領頭的是喬氏的心腹周顯夫妻。周顯本來就是管各個莊子春秋兩季地租子,下來不是單為著夏語澹,而是查查各處的莊頭兒,在遠離主子之後,是不是忠心辦差。夏語澹還在思考鄉下人進京城該是什麼樣兒,見了侯府一群人,就蔫兒了。

平時歡樂活潑到處散丫的人,蔫兒了。大家自動理解成,是夏語澹見了這一群,從衣飾到舉止都能甩自己一條街的人而羞愧了。在鄉下像野丫頭的瘋玩了幾年,夏語澹當然不可能一秒變大家閨秀,其舉止確實連侯府的丫鬟也不如,不過夏語澹本來就不是丫鬟,也不會為比不過丫鬟羞愧,夏語澹是看見了周顯家的那張,笑得十分從容也能感受疏離的臉,聽見她恭敬中又帶著冷漠的聲音,就自動染上了謹慎怯懦的情緒,倒也歪打正著。

第二日,天色漆黑一片,夏語澹就被請上了馬車,駛出了生活七年的莊子,駛出了石溪鎮,駛出了望宿縣,到了和慶府運河碼頭。沒有%e4%ba%b2人,朋友依依惜彆的場麵也沒有,莊子裡的大人小孩倒是想送一程,道個彆的,看見侯府的排場都不敢上前,隻能遠遠,遠遠的站著,目送著馬車離開,在依稀的星光下,夏語澹隻能看見他們身體的輪廓,辯不清誰是誰,而溫家兄弟,今年八月是鄉試,溫神念又臨時抱佛腳的閉關讀書了,溫持念幫著他父%e4%ba%b2在京裡籌備綢緞鋪子。溫家看中的棋盤街鋪子,於年前從石家手裡買來,為這,過年溫家父子都沒有回來。

劉嬸兒準備的東西,一件不需要帶。如劉三樁所言,侯府是要臉麵的,既然把女兒接了回去,就會裝點侯府小姐的門麵,夏語澹從裡到外一身新,就是尺寸有些不合適,隻有船上的鋪蓋,就更不用擔憂了。所以夏語澹有悄悄和劉嬸兒說,把自己用著的東西,散於莊子裡的女孩子們,以莊子的條件,夏語澹用的都算好東西,彆浪費了,至於夏語澹,什麼東西也沒有帶著留做紀念。這七年的時光,放在心裡紀念就好,此一去,和莊子裡的人,應該永無相見之日了。

夏家有單獨雇了私船,從京城下來接人,上京的路上,依附在一艘官船後麵。國朝治安再好也有違法亂紀之事發生,而私船比官船,更容易受到可能的打劫,為了路途安全考慮,有關係的私船都會依附在官船後麵。官船就和朝廷在官道設置的驛站一樣,為來往官員及其家眷提供免費的交通工具和食宿,在滿足官僚需求的情況下,允許接些民間的私活,隻是價格比民船高好幾倍。夏語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因為溫家父子每次都是做官船上京的。

這一次的官船沒有接私活,送一位,嚴州籍,因逝母丁憂,而後起複的何姓官員入京,何老爺及其妻沈氏,帶著四個孩子,加上一群伺候的仆人,占了滿滿一條船。何老爺在丁憂前,官至翰林院七品編修,其家族也沒有出過人才,不過,他的妻子沈氏來頭不小,是武定侯的嫡長女。

武定侯的家族史算是傳奇和曲折的。原武定侯爵,是隨太|祖立國,世襲罔替的爵位,因為在元興二年對遼戰爭中失利,又涉嫌了定王謀反案,而被毀劵奪爵,全家貶為平民。幾年後謀了一個貴州小官,並在當年檢舉了當時的都指揮使私開金礦之罪,當年的金礦之案,貴州及朝廷內部涉案的官員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