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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104 字 2個月前

話。我哪句話沒有說對?”夏語微揚著頭看人道:“你這樣子撞了我妹妹,你沒錯嗎?怎麼算的要我們賠錢,還要賠一百個錢。”

“那要小娘子算,你們要賠多少錢?”一個嘲弄的聲音從外圍傳來,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十歲上下的男孩子,梳著幾條小辮子戴著帽巾,一身緞麵衣料,衣料上蘭草的浮紋在陽光裡盈著一層光,稚嫩的臉上帶著無所顧忌的嘲笑。

夥計看見這個男孩子,恭敬的點頭哈腰叫了一聲‘九少爺’,接著就橫了起來:“既然這樣,你們要賠多少錢?”

很多時候,即使道理站在你們那一邊,虧還是要你們吃了,這叫做息事寧人!

夏語澹是不想那麼乾脆的息事寧人,對上個有來頭的小孩也照掙不誤,對著他道:“你的夥計說他今天是第一天上工,第一天上工就出亂子,擔子挑不穩還要出來做事,地上這些繭子的損失,就是給他一記教訓。至於衣服,他那身衣服,洗洗套回去,能少塊布料嗎?還不是照穿,我們這裡,多少個%e9%b8%a1蛋……多少個%e9%b8%a1蛋?”夏語澹轉頭問洪家兄妹。

“十八個!”關鍵時刻,洪青竹沒有掉鏈子。

夏語澹轉回頭來接著道:“我們這裡,十八個%e9%b8%a1蛋,碰的一聲,就聽了個響兒,聽完就沒了,三個兩文錢,十八個十二文,也不多占你們便宜,你們倒賠出十二文錢就是了。”夏語澹能感覺到對方的傲慢,因此語氣裡也故意帶了幾分傲慢。

這個九少爺是這一代錦繡坊當家溫晟的長子溫神念,在溫神念之前,溫晟和妻子甄氏有過三個兒子,每個孩子活不過一周歲就夭折了,有批命的說,溫晟子息艱難,要勾走八個兒子才能存住一個,因此,溫神念落地之後,就排行第九,來糊弄鬼神,又在溫家於望宿縣的老宅藏了幾年才抱出來,雖然頭幾年和他之前夭折的哥哥們一樣病病殃殃的,滿了六歲之後也是健康起來,平安養到九歲了。因為這麼不容易才養住的兒子,且小時候怕他太嬌嫩,禁不住,養著時就少了些尊貴,如今成長起來了,溫家上下加倍了補償他,放開了溺愛他,都是哄著讓著他的。

溫念神倒是沒想到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子,見了自己還要強掙,不過也不覺得惱,挺有意思的,那張嘴怎麼說出這些話來,玩性上來,走過去伸手要捏夏語澹的臉。這樣的舉動,也是他在家裡和丫鬟們頑慣了的。

夏語澹正防備著呢,啪的拍開他的手道:“乾什麼,說不過我,要動手了?”

溫神念窘了窘,有一點點委屈的道:“隻是想看看你牙口是怎麼長的而已,這麼大反應乾什麼,沒想到在鄉下地方,有這麼會辯的一張嘴。”

夏語澹沒煞住話,隨口道:“少見多怪,曹衝七歲稱象,我這樣的,也不算什麼,我能看著你家的夥計渾賴了我的人。”

溫神念穎悟絕人,看不慣彆人越過自己一副聰明的樣子,因而譏諷道:“曹衝十三歲就死了。”

夏語澹沒想到這個小鬼頭能接住話,而且接得這麼毒,震了一下,道:“管他死不死,先賠十二文錢來!”

“小東家,錢我們不要了。”王桃花出聲勸阻,王桃花怕爭執下去,夏語澹當場要吃虧,對方明顯蠻橫,不講道理的。

對頭換人了,夏語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臨機立斷道:“算了,看在你們損失那麼大的份上,我們也不和你們計較幾個%e9%b8%a1蛋了,我們走。”說著,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了。

“站住!”溫神念不喜歡夏語澹說話的口氣,冷笑道:“這點損失在小爺這算什麼,爺還賴你們幾個錢。給錢!”最後一句,是對跟過來的仆從說的,說完了之後,昂著頭先邁一步,氣呼呼的走了。

溫神念聽到‘小東家’三字,原本一點旖旎靜了靜。

溫神念在外圍聽到這個女孩子的聲音,是起了逗弄之心的,畢竟在這樣的鄉村裡,遇見一個說話這麼溜,膽子那麼大,條理那麼清的人,是難得的,想她小戶出身,能弄過來陪自己玩樂,可是‘小東家’,有點家資,用著彆人乾活的,才能稱上東家,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家資。

自己一眼拿不定的事,來日方長。所以溫神念先走一步了

隨從揣摩著,以為小主子被這群鄉下人氣到了,因此替主子出去,掏出一把銅錢,撒在地上沒好氣道:“幾個爛%e9%b8%a1蛋,誰看在眼裡呢!”

紛爭平息了,看熱鬨的散了,那個肇事的夥計挑起擔子,還很神氣的踩著爛%e9%b8%a1蛋走。

夏語澹嘴仗打贏了,心中卻憋了一口吐不出的鬱氣。不過其他人並沒有這個感覺,不用賠錢,還倒給了好些錢,多好的事,滿足的在蛋漬泥地裡撿著銅錢。

夏語澹收起那些不太實用的自尊心,蹲在地上強迫歡喜道:“快數數,有多少文?”

滿手的蛋漬和泥濘,王桃花雙手捧著笑道:“三十三文,多給了我們二十一文。”

沒人在意對方惡劣的態度,銅錢才是真實的。

王銅鎖公正的道:“今天多虧了小東家在,不然怎麼會便宜我們。”

“我是你們的東家嘛,不是說說的,當然要罩著你們。”夏語澹豪氣的道。

“小東家,曹衝是誰呀?”王萬林抓住了這個重點。

夏語澹含糊的道:“曹衝?和我一樣聰明的小孩,要是他遇到今天這種事,也能想出這些話來。這些錢你們分了吧,不用算我,不過今天的事都不能告訴家裡呀,要是被知道了,英子爹要打人的。”

洪家兄妹那爹老扣了,要是知道十八個%e9%b8%a1蛋砸在地上,有錢也忍不住心疼呀,大家都懂的。

☆、第十二章 怪病

整個夏季生意盎然,而劉家人的心情卻陰霾不散,因為歡姐臥了一季。

它悄悄的來,在你未察覺的時候。

一日日的犯懶,懶得吃,懶得動,懶得說。起先劉嬸兒以為歡姐是歪纏搗鼓吃食,是偷懶逃避規矩,還兀自生氣,覺得女兒八歲了還不懂事,還沒有夏語澹懂事,教訓過她幾天,她依然如此,飲食一日日的減少,漸漸的沉默安靜,漸漸的消瘦嗜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然後家裡開始變著法子的做吃食,今日殺%e9%b8%a1,明日宰鴨,卻沒有增加她的食欲,行腳大夫請來家裡三次,藥方子改了又改,毫無效果,大夥兒才意識到歡姐得的是不一般的病。大暑熱天,正常的身子躺在簟席上還要打著扇子才能睡覺,她卻蜷縮在薄被子下,終日的昏沉,像冬眠一樣。

鄉村隻能請到行腳大夫,更好的請不來家裡,要自己送去醫館。劉三樁牽著驢車,劉嬸兒攙著歡姐,帶了不知道多少錢出門求醫,半個多月後,抱著昏迷了的歡姐回來。劉嬸兒憔悴的將要倒在地上,卻是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女兒還活著。劉三樁對著守在家裡的三個人沉痛的道:“咱走過了,現在她邁的過,邁不過?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從望宿縣到和慶府,經手的大夫拿歡姐的病束手無策。最開始還能夠試著開藥方,下過幾劑後,病情一如既往的惡化,精神萎靡,神智昏沉,藥食不進,大夫們就不願意下手了。一條性命在醫治下依然走向死亡,很少有大夫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而陪著病人掙紮到最後,也很少有家庭執著走到最後,畢竟,一個病人在精神上經濟上是可以把一個家庭給拖垮的。

一個八歲未成年的女孩子,劉家兩口子抱著她掙命一回,已經儘了父母之義,為了她把一個家庭拖垮了,卻是不能夠的。且誰知道她醫不醫得了病,若是不死無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裡。

歡姐回來了,像一個易碎的娃娃,讓人惶恐無力,因為不知道是什麼病,不知道病因是什麼,不知道怎樣的照顧能試著挽救,不知道怎樣的照顧能讓她走的安順。

炎炎夏日,歡姐就是拖著一口氣的活著。

夏語澹記得,剛進入劉家的時候,歡姐四歲,彼此相處的一點都不愉快,因為夏語澹進入劉家,遭到威脅最大的就是歡姐了。原本歡姐才是家裡最受寵愛的幼女幼妹,突然的,一個比自己年紀更小的孩子,憑借了所謂‘主子’的名銜,占據了最受關注的位置,被所有人捧著。

那會兒,歡姐可沒少背著人欺負夏語澹。背著人指示夏語澹端茶遞水;背著人搶過夏語澹身上家人給的吃食;背著人把夏語澹頭上漂亮的小珠花摘下來戴在自己的頭上。

在被人以為不懂事的年紀,夏語澹沒少受這樣的慢待。

在奶娘丫鬟手下悲慘的經曆更讓夏語澹知道,當一個人不想隨便的時候,人家都能對你隨便,如果你再隨便一點,人家就會對你更加隨便。所以,夏語澹雖然不想和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子計較,卻不得不計較,因此,歡姐背著人欺負夏語澹後,夏語澹會老實不客氣當著劉家人的麵兒表達出來,不會悶聲吃虧。劉家人對夏語澹還是有尊敬之心的,轄製著歡姐,歡姐開始不服,接著欺負,夏語澹接著表達,幾次之後,歡姐也轄製住了,彼此才相安無事。不過夏語澹知道,歡姐心裡是不喜歡自己,似主非主,沒有主子的威儀,一個孩子的模樣,是不能得到所以人的拜服,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人又不是銅錢,哪能得人人的喜歡。

即使如此,同住一個屋簷下四年,歡姐就要這樣準備著隨時走了嗎,還來不及長大?

這一天,夏語澹在院壩下納涼,王萬林經過劉家的院子,向夏語澹招手,現在夏語澹已經和莊子上的人打成一片了,那些人有什麼事都不忘了她,王萬林把夏語澹叫出來,給了她一個新鮮的蓮蓬,從湖裡畈摘來的,湖裡畈,顧名思義,湖裡畈多湖泊灘塗,是湖裡的村子,各種水裡能長出來的物產都可以賣到府上的。

現在的蓮蓬還是頭茬,夏語澹拿著蓮蓬走進歡姐的房間。歡姐生病了,雖然至今病症沒有過人的跡象,但因著不知道是什麼病,還是防備著過人,所以歡姐已經移除出原來的挨著夏語澹,院子前排的正房,而住在後一排廚房後麵的一間儲藏室裡,那兒以前是放糧食的,單獨一個小間,乾淨通風,裡麵一張掛著米白色紗帳的小小的架子床,一個小木櫃,一張四方小桌和幾把小杌子,是歡姐原來屋裡的東西,為了讓屋子有點生氣,擺了兩盆綠色的植物,窗戶新糊了窗紙,厚厚的,白天關著隔著強烈的陽光,晚上能吹進來一些涼風。

夏語澹坐在床前小杌子上看著歡姐,歡姐恰好醒著,一條灰藍色的薄被蓋著腰腹,頭枕在同色的枕巾上,頭發散著黏在臉上,襯著麵龐消瘦,臉色蠟白,因此,一雙眼睛,更加的水汪汪,從未有過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