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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77 字 2個月前

,再也悄無聲息。李治微微皺起眉,掃了她們一眼,又看了看兩儀殿的方向。

崔淵啜了一口茶,心裡替聖人感到惋惜。可憐天下父母心,聖人以為處置了稱心便能將太子引回正途,卻不願意想太子早便踏入了歧途,往後更可能會越走越遠。縱使聖人這般的千古明君,也免不了和天下間諸多父母那般偏心——將所有的錯失都推給旁人,堅持認為愛子本性赤誠,隻是被人教唆了。不願去想症結,又如何能解決問題?也難怪最終太子會走到那一步了。

片刻之後,他們忽然聽見一聲驚懼交加的哀嚎。兩人一怔,充滿疑慮地互相看了看,立即站了起來。李治本能地走了好幾步才停下,崔淵卻是十分冷靜地看著他,安慰道:“大王,千牛備身們都守在陛下`身邊,想來定是無礙。”

李治有些遲疑:“方才那聲哀嚎……也不知殿中是否出了什麼變故。”不過,他心裡也很清楚,阿爺既然將他遣開,便必定是不想讓他目睹此事。他若是貿然趕過去,說不得反倒會讓阿爺失望。

他的話音方落,關上的殿門便被推開了。身著千牛備身細鱗甲、手握腰際橫刀柄的崔澹、王方翼匆匆走了進來,行禮道:“微臣奉陛下口諭,送大王回禁苑探望皇後殿下,並請大王與兩位貴主安置禁苑諸事。”

聞言,李治越發憂心忡忡起來:“阿爺沒事罷?”

“大王放心,陛下安好,方才隻是在處置宮人而已。”王方翼答道。他雖然年紀輕輕,但看起來便顯得十分穩重可靠。見他神色一如往常,李治也鬆了口氣。

崔澹則給崔淵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趕緊家去。”

崔淵點了點頭。是非之地,確實不能多待。畢竟處置的是太子的禁臠嬖寵,就算是晉王在這裡聽見了始末也很不合適。於是,他便勸道:“大王,聽聖人的口諭,似乎是擔心皇後殿下那頭……”他說得十分直接,李治立即回過神來,急道:“也不知是什麼人冒犯了阿娘……趕緊走罷!”

崔淵心中又是一歎。此事很可能是先捅到了長孫皇後跟前。畢竟,太子的禁臠嬖寵不論是男是女,都屬於宮廷內務,太子妃無法乾預,也隻能由皇後處理。隻是,皇後身在禁苑,鞭長莫及,隻能遣人告知聖人了。也不知此事會不會影響皇後的病情。若刺激得皇後病情惡化,太子便是大不孝,位置亦很難保得住。他並不相信,魏王會想出這種大不敬的計謀。畢竟,他與太子的孝心都並沒有多少假意。恐怕,這又是崔泌欺上瞞下做下的罷。此人心性狠毒,毫無孝悌仁義之念,什麼法子都想得出來。

一行四人匆忙離開的時候,正撞見太子李承乾揮著馬鞭,催著抬步輿的宮人加快腳步趕往兩儀殿。他們退到路旁見禮,李治還喚了聲“太子阿兄”。李承乾麵上卻交錯著焦躁暴戾與失魂落魄,仿佛根本看不見他們。李治抬眼望著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依舊一語不發地往外走。

一路出了虔化門、永春門,路過東宮的時候,裡頭依稀傳來痛哭、慘叫與喧嘩之聲。李治握緊馬韁,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了凝重。不過,他並未在東宮附近停留,便催馬出了宮城之東的延喜門,趕往曲江池附近的禁苑。

崔淵在勝業坊前辭彆了他們,回到崔府之後,便見王玫聞訊迎了過來。

“四郎,方才堂嫂使人來報信,說皇後殿下召見叔母去了禁苑。看起來那幾個宮人有些行色匆匆,叔母的神色也不似尋常。莫非,宮中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崔淵頷首,直到兩人回到點睛堂正房裡,才壓低聲音回道:“東宮嬖寵事發。聖人或許有心悄悄處理此事,但東宮裡頭已經鬨得不像,太子妃完全轄製不住。想來,該知道的人都已經得了消息。”

王玫先前也猜應該是稱心之事,卻未料到長孫皇後會將真定長公主叫過去。不過,說來雖是皇室家事,真定長公主作為姑母也說得上幾句話。隻是不知,長孫皇後到底想讓她做什麼。若是保太子,崔家上上下下恐怕都不會答應。

“放心,叔母不會隨意牽涉奪嫡之事。便是皇後殿下再如何焦急,應該也不會強求。”崔淵道。他一向覺得,長孫皇後比聖人更清楚該如何教子。太子的品性如何,當不當得起太子之位,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明白些。隻是,畢竟是嫡%e4%ba%b2的阿娘,才不忍開口奪去他立身的唯一憑仗罷了。太子是嫡長,一旦失去了這個位置,心性又偏狹,將來說不得會落到什麼境地。

王玫禁不住又一歎:“明日便是阿實生辰,原本我還想為他辦一場家宴。茶鋪也定在明天開張,好讓他去看一看熱鬨。不過,眼下的時機,卻像是不太合適。”

“怎麼不合適?再合適不過。”崔淵笑道,“便權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阿實的生辰也不宜大辦,畢竟他年紀小。隻將他的兄弟姊妹們邀過來,一起替他賀一賀也就是了。”

王玫便盤算起來:“大郎、二郎、三郎須進學,恐怕白日不得空,就定在晚上罷。正好,中午我給阿實做一碗壽麵。”雖說她做的壽麵未必比廚娘做出的味道好,但勝在心意。而且,這個時代過生辰,似乎也並沒有這樣的講究。

“壽麵?”

“便是湯餅。過生辰不是稱作過壽麼?所以有了壽麵一說。”

“我過生辰的時候,你可彆忘了。”

“放心,自然不會落下你。”

當夜,真定長公主並未回公主府,而是歇在了禁苑中。崔敦、崔斂回家後聽聞此事,便將子侄輩及媳婦們都喚到了鄭夫人所在的正院內堂裡。另外,年紀漸長的崔篤、崔敏也一起旁聽。待侍婢、仆從都退下去,一列列部曲悄無聲息地守衛在內堂外之後,崔敦方放下手中的茶盞,巡睃著底下子侄們的神色。

“今天,聖人嚴厲地斥責了太子。據說,是因一個嬖寵。子放,你當時在場,覺得如何?”

崔澹搖搖首:“阿爺,我隻看見宦官押來一個少年。聖人問了他幾句話,便有些厭煩了,命人將他拖下去杖責。而後,聖人便使我和仲翔去偏殿裡傳口諭,護送晉王去禁苑探望皇後殿下。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並不清楚。”

崔敦又看了一眼崔澄、崔滔:“你們二人可聽得什麼消息?”

崔澄、崔滔皆搖了搖首,他們一個忙於公務,一個清閒得很,竟是都不曾聽說什麼。

“我們離開大內時,正好遇見太子趕去兩儀殿。”崔淵回道,“想是太子為那嬖寵說話,觸怒了聖人?阿爺、叔父,以聖人的性情,盛怒之下必不能再容那嬖寵活下去。太子一時傷心,恐怕是出言無狀,才得了這番斥責。”但凡了解太子李承乾之人,就知道他衝動暴躁的時候是毫無理智可言的。昔日便有鞭打身邊宮人致死的傳聞,如今氣怒傷心之下,出言頂撞聖人也不無可能。否則,一向疼愛太子不舍得責罵一句半句的聖人,又如何會嚴厲斥責他?

崔敦眯了眯眼:“想不到,旦夕之間竟然就發生這種事。不少人都將此視為太子位置不穩的征兆,人心難免浮動起來。”

崔斂皺起眉,接道:“雖說我們崔家隻奉聖人之命,但……阿兄,太子若為新君,絕非社稷之福。他雖聰慧過人,但品性顯然並不足以承接國祚。若是期盼他能夠如楚莊王那般一鳴驚人,恐怕日後我們都會失望。”

“難不成,阿爺覺得魏王不錯?”崔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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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斂猶豫片刻,歎道:“從眼下來看,至少比太子好些。太子沉迷聲色,不事實務,除了占據嫡長的禮法之勢外,一無所有。魏王精通書畫,素有文名,先前修《括地誌》也很得了一番聲望。”

“嫡長兄尚在,便急著積累名望、拉攏群臣,不臣之心未免也太過明顯了。”崔淵忽地笑了起來,“有人彈劾他逾製,他視如不見,直到聖人%e4%ba%b2自為他改了用度,可見心中早已生了他誌;群臣對他稍有微辭,他便去找聖人哭訴,使聖人怒而斥責眾臣。嗬,這般吃相難看又驕橫,比之太子也不過爾爾。若魏王登基,說不得又是一個前朝煬帝呢。不,他還不如煬帝。至少,煬帝在登基之前,偽裝得幾乎無懈可擊。而他,卻連偽裝都不會,渾身都是破綻。”也隻有聖人,才當魏王是個友愛兄弟之人罷。朝中許多臣子,早便已經將他看穿了。至於皇後,或許也不願意相信兩個兒子奪嫡,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隻是,若是眼下不加以控製,數個月之後,恐怕便會落入生死相爭的境地了。

崔敦目光微沉:“如此說來,你更看好晉王?”

崔淵挑眉:“晉王的心性不錯,也足夠聰明,隻是欠缺了曆練而已。且不說其他,如此擅忍之人,比之他人便高了一籌。”

崔敦、崔斂均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太子與魏王年長,且爭奪激烈無比,令滿朝文武都似乎有些忽略了晉王。這位也是嫡幼子,雖然年紀尚幼,但可能確實是更好的選擇。說不得,他便是最終得利的漁翁?

崔澄垂目細想,忽然道:“阿爺、叔父,我們崔家不能涉入奪嫡事。而且,若是此時支持晉王,也有可能給晉王帶來危險,反倒容易橫生波折。”

“我與晉王結交,也隻是%e4%ba%b2戚、知交之間有來有往罷了。”崔淵回道,“大兄說得是。不但我們崔家不能涉入奪嫡事,晉王也不能蹚渾水。隻有置身事外,才能隨機應變。劇變,應該離得也不遠了。”

崔敦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倒是想得很遠。”

崔淵端起茶來,飲了一口:“畢竟,有人想與我過不去,我多想一些才不至於遭了暗算。”

崔斂道:“我倒是將崔泌那頭狼給忘了。這幾日的事,莫非就是他在背後搗鬼?但,貴主昨日命人查訪,說祁縣王氏也很有些乾係。魏王,難不成得了同安大長公主的支持?”

“成不了晉王妃,或許那位貴主覺得能成為四妃之一也不錯。”崔淵懶懶地應道。

“阿翁、叔父,女眷們之間的交往,也可打聽出一些蛛絲馬跡。”王玫出聲道。

“不錯。”鄭夫人接過話,“這些時日宴飲也多,我便帶著媳婦們四處走一走,看看各家都有什麼變化。阿郎方才也說人心浮動,究竟如何浮動,我們也很該注意著些。或者,亦可互通有無。”

“好。”崔敦頷首,“二郎,待貴主從禁苑中回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