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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90 字 2個月前

“禮不可廢,先敘國禮,再敘家禮不遲。”真定長公主回道,說話間也輕快許多,“我便知道阿兄這麼些時日不見兕子、幼娘,心裡正掛念著呢,又哪裡等得了那麼許久。莫不是將朝臣們都留在兩儀殿,就匆匆趕過來了?”

“橫豎也沒什麼要緊事。哪裡比得上兕子、幼娘重要?”聖人笑回道。

真定長公主便接道:“阿兄且看看咱們兕子,臉色是不是好多了?”

聖人一見愛女,立時便龍心大悅,忙道:“兕子、幼娘都過來,讓耶耶好生看一看。”一手牽了一個白嫩可愛的小閨女,他掃了一眼那群道醫、佛醫,又頷首道:“阿妹有心了。讓他們去看一看觀音婢(長孫皇後)罷,太醫也都隨時候著。”他平常對討論佛法、道法也有幾分興趣,但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長孫皇後的病情。

於是,眾人隨在他身後,走入了立政殿中。

皇後所居的宮殿自是宏偉非常,但卻並不如何富麗堂皇。舉目看去,家具裝飾甚至都有些過於樸素了。王玫牽著崔簡,亦步亦趨跟在鄭夫人身後,並沒有再多看,隻管垂首往前行。她之前跟著李十三娘學了一番宮廷禮儀,此時隻需照著鄭夫人行事,便不會出什麼大差錯了。

眾人穿過前殿,進入了隔斷的後殿中。重重帷幔下,隱約可見屏風後麵的床帳。聖人上前輕聲說了幾句話,晉陽公主、衡山公主、晉王也拜見了皇後。因生病的緣故,皇後的聲音極為虛弱,隔得略遠些便聽得並不清楚。

真定長公主又出言勸了幾句,似乎她才答應看病,又讓崔家眾人過來給她瞧瞧。

“等身子好些再說罷。”聖人道,“雖說有些日子不見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鄭夫人便帶著晚輩們隔著屏風拜見了皇後。未能得見長孫皇後真容,王玫有些許遺憾,但今日能見著唐太宗李世民就已經很是滿足了。有真定長公主這位叔母在,往後也不愁不能覲見皇後。

而後,諸位佛醫、道醫也徐徐而入,逐個為皇後診脈。王玫望見觀主淡定的神情,心裡也略放下心來。之後,真定長公主讓鄭夫人留下,王玫等人則隨著宮人去側殿中稍作歇息。正往外走時,衡山公主拉著晉陽公主、晉王快步走了出來,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她,道:“表嫂若覺得這立政殿裡有什麼妨礙阿娘病情之物,隻管說便是。”

被她用充滿期望的目光瞧著,王玫頓時覺得壓力很大,認認真真觀察了四周一番,她才回道:“殿內不曾插花,也無香爐,宮人毫無裝飾,想是貴主、大王已經吩咐過了。不過,方才妾見立政殿外花木扶疏,卻是於皇後殿下病情無益的。”

“將那些花木都拔掉如何?”衡山公主立刻對晉王道。

晉王無奈,低聲道:“也須得趁阿娘睡著才好。”

“能搬動的,且叫宮人都搬到大吉殿去。暫時不好動的,便略等一等再說。”晉陽公主發話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宮中應對

宮人們行事自有章法,侍奉皇後的女官將事情吩咐下去,眼見著立政殿附近的大花盆便都搬走了。餘下的花樹不好移動,眾人便將花朵都剪了去,拿布袋裝了再送出去。不多時,滿院的姹紫嫣紅便都消失不見了,隻餘下一片綠意,看著卻也清淨喜人。

而後,三位金枝玉葉便領著崔家諸人到側配殿中歇息。因都是%e4%ba%b2戚,也不必刻意回避,宮人們便將屏風撤下去,又端上漿水點心鮮果等。衡山公主在彆院飲慣了茶,又對煎茶、泡茶都頗感興趣,便讓人拿了茶具過來,說要煎茶。

晉陽公主靠在憑幾上,悄悄地與坐在她身側的王玫說起了話:“方才……因阿娘病得比我重些,所以更聞不得草木香氣?”

“並非香氣之故。”王玫低聲解釋道,“草木開花之時,花朵中含有極細小的粉狀之物。離得近了,這些粉狀物便容易吸入體內。脂粉、熏香、楊柳絮亦是如此,會使呼吸之氣不再潔淨。尋常人尚且無妨,皇後殿下、貴主的氣疾卻最受不得這些。”

“內廷幾個池子邊都種滿了柳樹,花木也十分繁盛。仔細想想,這大內之中竟尋不出一個適合阿娘養病的宮殿。除非將花木都移了,栽些鬆柏翠竹,但怕是阿娘又會覺得太過耗費人力,定是不允的。”說到此,晉陽公主歎了口氣。

“確實哪裡都不合適。”衡山公主聽了半截,也撅起嘴抱怨道,“便是不移栽什麼花木,這大內也住不得。已經入夏了,哪一處宮殿不是悶熱潮濕?放再多的冰盆也不覺得舒服。每到這時候,連九阿兄都會生病呢!我覺得,阿娘倒不如帶著咱們去驪山行宮住些日子。若覺得驪山行宮太遠,還有阿公(唐高祖)曾住過的太安宮呢!”

“胡鬨。”李治便失笑道,“自阿公去後,太安宮久未修葺,阿娘又哪裡住得?”

“正因為久未修葺,趁著修繕的時候將草木都換了才合適。”衡山公主接道,“若不是真定姑母彆院裡也有花木,我還覺得咱們乾脆在真定姑母彆院中住下最便利呢!橫豎姑母早上也答應了。”

李治搖了搖首:“我就知道幼娘你必是忘不了這事。姑母照顧你們這些時日已經累得很了,且教她歇息一陣罷。”

崔滔忙接道:“大王、貴主言重了。阿娘一向喜歡熱鬨,天天都希望多些人陪她一同消暑解悶。兩位貴主不論何時過來,她定然都隻有歡喜的。”

崔淵也道:“修繕太安宮,或者繼續建大明宮都合適。由大王與貴主們提出來,隻為儘孝讓皇後殿下安心養病,想來宰相們也不至於不肯成全。”大明宮是聖人為了孝敬先帝而建,先帝薨之後,便停了工。如今又因孝心而再建,也是一樁佳話。

“子竟說得是。”李治略作沉%e5%90%9f,卻又苦笑道,“但此話由我、兕子、幼娘來說卻不合宜。須得讓太子阿兄領頭上折子,我們一眾兄弟姊妹再跟著陳情才好。”

崔淵與崔滔聽了,自是能夠領會他的謹慎之處。王玫也不由得再一次給他的出眾情商加分——若是太子、魏王得知這個主意,肯定是不願意與其他兄弟姊妹分享的。隻是,晉陽公主與衡山公主這兩位心疼兄長的卻很是不忍。晉陽公主便又轉移話題道:“太安宮、大明宮修繕都需不短的時日。阿娘在立政殿中已經住了這麼些年,眼下就換一換地方休養,說不得便能好起來了。”

王玫也讚同道:“貴主說得是。皇後殿下若是每天推窗都能望見好景致,說不得心情也能開闊許多呢。”長年累月在一處養病,所見所聞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色,便是再華美恐怕也像個囚籠一般。若是換了環境,心情好了,病情自然也會有所緩解。“至於花木,夏秋冬三季總比春日好些,稍加注意也便是了。”

這時候,紅泥爐子已經生起來了。衡山公主、崔蕙娘、崔芝娘便湧過去試著煎茶。畢竟此前煮茶隻是比丘們常做之事,頂多有些世家郎君們效仿一二,小娘子們卻是從未試過的。因此,她們做起來雖是有榜有眼,但到底還欠缺些風韻。

於是,李治便笑道:“幼娘,你們還須得再學一學,且看我和子竟、子由的罷。”

說著,他們三人便挽起袖子煎起了茶。∴思∴兔∴在∴線∴閱∴讀∴

這三人中,崔淵自不必說,舉手投足風雅無比。王玫本便存了讓他這位名士推廣煎茶、泡茶的心思,他心領神會,自然做得無處不優雅中帶著瀟灑。旁人光是盯著看他的動作,便是一種享受了。每向外人展示一回,便能引得眾人拍手稱讚,恨不能立刻效而仿之——李治便是其一,如今也已經算是學成出師了。崔滔自身條件本便得天獨厚,如今又有心一改紈絝子弟的形象,學得亦是相當用心,舉止也格外有幾分味道。便是李治,雖學得晚了些,但對這種“風雅之道”亦很有天分,瞧起來也十分賞心悅目。

兩位小公主、崔家諸人看得都讚歎不已,各取了他們煎的茶喝了。

王玫便發現,煎茶果然還須技藝。至少,崔淵、崔滔、李治煎出的茶,便不像她自己煎的那般苦澀,飲起來也另有一種風味。且也不是她自誇,崔淵不但煎茶時風度出眾,連煎出的茶也好喝一些。

“阿爺,我也想學煎茶。”崔簡躍躍欲試道。

“我也學,我也學。”崔韌亦是不肯落後。

衡山公主見兩個小家夥都抱著自家阿爺的手臂不放,心裡也有些吃味地拉住了李治:“阿兄教我!我學了,也好日日煎給阿爺、阿娘喝。”

實在拗不過幾位學生求教的懇切之情,李治、崔滔、崔淵便現場教學起來。一教一學也頗為得趣,連晉陽公主、崔蕙娘、崔芝娘也忍不住跟著動起了手。王玫與李十三娘隻在旁邊笑%e5%90%9f%e5%90%9f地看。

忽而,便聽殿外道:“這是什麼味道?仿佛在哪裡聞過?”

眾人便暫時停了下來,崔家諸人行稽首大禮,李治、晉陽公主、衡山公主也拜下去。

聖人自殿外走入,瞧見中間的紅泥爐與旁邊的茶具,恍然大悟:“這不是煮茗粥麼?怎麼聞起來卻不像?”

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也隨後走進來,答道:“這卻不是茗粥了,而是單隻煎茶或泡茶呢。連道醫、佛醫都說,煮茗粥於養生無益,如此作單方飲用,才可調理腸胃、消食清熱。加了紅棗、人參或配上曬乾的花飲用,又各有補血益氣驅寒之效。”王玫與青光觀觀主討論出的飲茶之法與養生緊密相連,也獲得了諸位道醫、佛醫的認可。崔家上下都已經改為飲茶,真定長公主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推廣的好機會。

聖人頓生好奇之色,便道:“你們誰會煎茶?都煎來與我飲一飲。”

於是,不論是剛學會的或是已經能當先生的,都各自忙碌起來。隻有王玫、李十三娘安靜地跽坐在側。真定長公主仔細一瞧,便捂嘴笑道:“還沒學會呢,倒是在阿兄麵前顯擺起來了。”她說的是崔簡、崔韌。崔簡倒還算好,崔韌畢竟年紀小,便是粗粗學了一遍,亦是錯漏百出,隻能時不時回首去望自家阿爺。崔簡在一旁看不過去,便幫他一起做了。小兄弟兩個你碾茶、我燒沸水,倒是合作無間。

聖人看著兩個小家夥也歡喜,又見自家兒女之間亦是溫情無比,更是十分滿意:“也不知你們是如何想到這煎茶、泡茶之法的。前些日子你生辰時,往宮裡送來的宴席也很不錯,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