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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74 字 2個月前

休祥坊在長安城西北,與東北的勝業坊隔得實在太遠,崔府、公主府的內眷們才不得不早早出門。然而,趕到大房的宅邸時,時候也已經不早了。真定長公主的車駕自是長驅直入,停在內院門前,幾位裝扮素雅的貴婦忙過來迎接,口稱世母、叔母。

雖是小輩,真定長公主、鄭夫人待她們卻很是%e4%ba%b2和,任她們扶住,漫步前行。又有兩人優雅而不失%e4%ba%b2近地過來與小鄭氏、清平郡主、李十三娘敘話,順便好奇地打量了王玫幾眼。

王玫朝著她們笑了笑,喚了兩聲嫂嫂,便安靜地隨在後頭,牽著崔簡的小手,緩步前行。她是新婦,做得多了、說得多了容易被人挑出錯漏,倒不如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得好,也能掙得一個嫻靜的名聲。

大房亦是三路五進的大宅邸,較之勝業坊崔府多了些許文雅靈動之氣,亦少了厚重沉著的武人之風。偌大的正院中遍植花木,移步換景,構思十分精巧。不過,二房的內眷們都已經見慣了真定長公主彆院的迷人風光,並不覺得這般景致有多出眾,隻讚了兩句便罷了。

當她們到得內堂後,裡頭姿態端方的貴婦們倏然一靜,便都朝著真定長公主跪拜行禮。連坐在長榻上滿頭銀發的那位貴婦人也顫巍巍地起身,作勢欲拜下去。真定長公主慵懶地掃了她們一眼,笑道:“還不趕緊將世母扶起來?今天可是世母大壽的好日子,敘什麼國禮?真是折煞我了。”

那盧太縣君仍是躬身略拜了拜,這才直起身道:“貴主謙仁,我等卻不能有違禮法。”說著,她又退後兩步,讓出了長榻上的尊位:“請貴主上坐。”

“世母何須如此?”真定長公主作為難狀,快步走到長榻前,%e4%ba%b2手扶著她坐下,“我和阿嫂都是來給世母祝壽的。若是世母再堅持禮法,便是不將我們當成%e4%ba%b2厚的晚輩了,往後我們又哪裡敢過來向世母討教呢?”

鄭夫人也上前攙著仍然堅持站起來的盧太縣君,溫聲道:“貴主說得是。我們這一房已經沒有幾位長輩了,遇到大事還須得依賴世母指點呢!世母這般生分,卻是傷了我們的心了。”

妯娌倆%e4%ba%b2%e4%ba%b2熱熱地讓盧太縣君坐下,這才在長榻前備好的短榻上坐了——原本這短榻上坐了其他貴婦,但早已經不著痕跡地讓出了兩個位置。畢竟,位卑者坐在位尊者之前便是大不敬。當然,她們調換位置也是無聲無息,讓人挑不出任何禮節錯漏來。

王玫隨著小鄭氏、清平郡主、李十三娘在真定長公主、鄭夫人身後坐下,心裡卻禁不住笑了起來。以二房兩位長輩如今的身份,便是再高傲一些,也無人能挑出什麼錯處。她們在二房主持的宴飲上,素來亦是高高在上的,無人膽敢冒犯其尊嚴。但就是這般高高在上之人,偶爾折身侍奉長輩一回,姿態放低,卻更顯得品性出眾。

大房私下再如何腹誹二房尚主一事,也不得不承認,鄭夫人與真定長公主都是手段難得的掌家之婦。二房的崔敦、崔斂兄弟能走到如今,靠的自然不止是一往無前的勇氣,也有過人的眼光。再看二房的小輩,小鄭氏、清平郡主、李氏、王氏,雖然暫時都沒什麼太過出眾的表現,但若隻單論家宅和睦,便比大部分聚居世家好得太多了。

王玫尚是頭一回出現在博陵崔氏的宴飲活動當中,感覺到不少視線都似有似無地在她周圍流連,更是垂眸正坐,顯得十分嫻靜。

“九娘,且去給長輩們見見禮。”鄭夫人便道。

王玫遂立起來,先向盧太縣君跪拜:“值世祖母大壽,兒願世祖母安康長壽。”

盧太縣君眯著眼睛望著她,忽而一笑:“這便是子竟娶的新婦?瞧起來確實性情很不錯,好孩子。”她吩咐侍婢給了王玫見麵禮,王玫又謝過了。接著,她就在小鄭氏的帶領下,一一給大房、安平房、三房的長輩們行禮。見過了長輩,便是平輩了。在內堂中的都是嫡支之婦,論起來也有幾十人,香鬢華裳,珠翠環繞,令人眼花繚亂。認了一遍之後,她也隻記下了十幾人,且格外牢牢記住了崔泌之妻裴氏,便退回了原位。

作者有話要說:-w-

下一章,咱們四郎要出手拉仇恨了……

昨天卡得那麼厲害,今天一下子就順了,好感動qaq

第一百零四章 壽宴之中

卻說崔淵、崔滔、崔沛三人目送真定長公主的鹵簿進入通往內院的甬道後,便徐徐下馬,走進了外院正堂。蓋因今年並非盧太縣君整壽,大房也並未大肆操辦,隻給族人與%e4%ba%b2戚朋友們下了帖子。不過,博陵崔氏四房都在長安,族人本便人數眾多,又與諸高門大姓都沾%e4%ba%b2帶故,故而正堂內早便已經坐滿了賓客。

“原來是子由與子竟。”大房嫡支唯一的嫡孫崔渲迎了過來。他身著芽綠色圓領大袖袍,氣度溫潤優雅如玉,看似隨和無比,實則剛強不阿、傲骨錚錚。他素來欣賞崔淵的書畫功底,麵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朝著他們便叉手一拜:“不知這位小郎君……”

“伯染,許久不見。這是我們的族弟,名沛,喚他十二郎就是。”崔淵介紹道,崔滔、崔沛隨著他一同行了叉手禮。崔渲便領著他們走到專為崔氏子們所設的席案邊。不出崔淵所料,崔泌正帶著嫡%e4%ba%b2弟弟崔泳與人談笑風生。他眼尾一勾,頗有興味地掃了一眼繞在他們兄弟二人周圍的一眾年輕兒郎,施施然地便在旁邊坐下了。

崔渲見狀,笑道:“稀客來了,你們還不起身相迎?”

“子竟與子由來了。”崔泌在外從來都是%e4%ba%b2切近人,禮儀周到,立即攜著崔泳過來見禮,“上元夜一彆,今日又得見,子竟越發風度翩然了。想是新婚不久,仍喜氣環身的緣故?”這兩句話堪稱滴水不漏,他人聽了,也難免會覺得兩人之間交情甚深。

崔淵倒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落他的顏麵,以免作為主人家的崔渲麵子上不好看,於是便道:“澄瀾的氣色也好了不少。來的時候我便想著,許是能在世祖母壽宴上見著你們兄弟倆。”婚宴上安平房嫡支隻送了禮物,倒是識相地沒給他添堵,如今卻是免不了相見了——隻是,今日心裡鬱結難解的,定然不會是他了。

“說來咱們雖是族兄弟,一年之中卻難得見幾次麵。”崔渲接道,“澄瀾且不提,我們同朝為官總有見著的時候,子竟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出門在外遊曆,便是不知在哪個角落裡揮毫撒墨。”他年近而立,早便已經進士入第,因性格剛正的緣故,頗得聖人欣賞,破格提拔為正八品的監察禦史。若是不提門蔭出仕的崔澄、崔澹,他便是博陵崔氏一門官階最高、最為出眾的子侄一輩了。

崔淵聽了,笑著朝諸位族兄弟們拱了拱手:“伯染都這麼說了,確實是我的不是。”他斟了幾杯酒,接連豪爽地一口飲儘:“以前不常在京中,與大家都疏遠了,這幾杯酒便算是賠罪罷。往後各位若有什麼事,便徑直去勝業坊尋我就是。”

“尋你要一幅畫,可使得?”崔泌含笑道。

崔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當然使得,卻不知澄瀾中意何種山水?”

“子竟可折煞我了。隻要是你畫的,我都覺得再好不過,哪裡還有挑剔的餘地?”崔泌回道,攬住身邊的弟弟崔泳:“二郎臉皮薄,怕是不敢出口。我便越俎代庖,替二郎也要一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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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崔淵答應,崔渲卻笑道:“子竟之畫萬金難得,澄瀾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彆仗著他喝了酒,便哄他說出什麼醉話。”說罷,他卻自己笑%e5%90%9f%e5%90%9f地湊到崔淵跟前道:“子竟,我也不要什麼畫,隻需你收我家兒郎為徒便可。”

崔淵不由得拍案大笑,斜睨著他道:“你家兒郎今天不過百日,想拜師也太早了罷!你當真是那個剛正傲骨的伯染麼?莫不是誰與伯染長得像,冒充他的罷?!不然,你倒是說說,你與澄瀾相比,到底是哪個臉皮更厚一些?”

崔渲半是頑笑半是認真地回道:“都是子竟你這先生實在是太難得的緣故。若不趁著你心情好的時候,將師徒名分定下來,我擔心遲幾年他便拜不上師了。”

崔淵略作思索,便道:“將你家兒郎抱來與我瞧瞧。若是看著有緣,收了這徒弟又何妨?”

周圍的諸族兄弟聽了,皆讚他性情豪爽,紛紛舉杯要與他同飲。崔淵來者不拒,與他們推杯換盞起來。不知不覺間,眾人圍繞的中心便成了他,而非剛開始的崔泌、崔泳兄弟。

崔泌注視著人群中心的他,斟了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垂目飲下。年少的崔泳卻似並未察覺兄長複雜難言的心緒,讚道:“阿兄,子竟兄果然便如傳聞中那般隨性自若,真真魏晉名士風範。倘若我輩能如他那般瀟灑,不知該有多愜意!”

崔泌瞧了他一眼,道:“他性情本便如此狂恣,不過隨性而為罷了。你本性並非如此,若勉強效仿,反倒是東施效顰了。”

崔泳聽了,怔了怔,歎道:“阿兄說得是。”雖是如此,但少年郎眼中仍然滿是豔羨。天下間,誰不想活得隨性自在呢?又有多少人能活得這般隨性自在,不為外事外物所擾呢?

兩人都並未注意到隔著一兩張食案坐著的崔滔與崔沛。崔滔低低地嗤笑一聲,飲儘了杯中酒。身為紈絝子弟,他與這群族兄弟向來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也沒什麼相交之人。不過,如此倒也正好,讓他能不動聲色地觀察崔泌、崔泳這對兄弟一番。崔沛坐在他身側,敏[gǎn]地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隨之看了過去。他與崔泳年紀相近,一個詩賦才名遠揚,一個卻仍舊寂寂無名,但心中的誌向卻仍毫不動搖。

此時,內堂中也迎來了不少交好的%e4%ba%b2戚眷屬。因盧太縣君輩分高,來的都是些中年貴婦,均口稱世母、叔母、姨母、姑母之類,帶著後輩們款款拜下。她們都是與大房走動得很勤快的%e4%ba%b2戚,與其他房支卻沒什麼來往,於是又趕緊見過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報上了夫家及自己的名姓。王玫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覺得她們都很麵生,也便不再勉強自己記下。

隨後,女眷們便從內堂轉移到了園子裡。園子中早就以重重行障圍出了一塊偌大的草坪,眾人都依次就坐。食案上如流水般端上了各色吃食,以素菜為主,葷食也不過是%e9%b8%a1鴨鵝魚蝦之類,每一樣擺盤都格外精致。

盧太縣君舉杯,先以兩杯敬了天地,便道:“飲勝。”

眾人也都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