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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11 字 2個月前

了李氏這位嶽母的態度:必要先殺一殺新婿的威風,讓他待女兒好一些方可。當然,至於裡頭是否還有王珂這位舅兄的暗示,卻是無人知曉了。

一路過關斬將,崔泓、崔沛皆一時才儘,崔淵便%e4%ba%b2自上陣,詠詩作賦,得了一陣陣喝彩。王珂帶著兒女遠遠跟著,也不出麵,聽了崔家人一句一句幫著喊出來的詩賦,笑了笑,轉身回了外院。

王昉牽著兩個妹妹,認真聽著這些詩賦。雖則隻是催妝急作,但也意趣盎然。想來他這位姑父,不但是書畫雙絕,詩賦亦是毫不遜色,倒讓他更為佩服了。想到此,他總覺得姑姑不曾聽見這些頗有些可惜。於是便又繞著近道去了薰風閣裡,將姑父作的詩賦都一一轉述給自家姑姑聽。

王玫聽著外頭熱鬨越來越近,也知道崔淵快要到了。但她並不著急,慢慢地吃了兩個點心,又讓趕過來報信的侄兒侄女們以及旁邊的小娘子們都分了些,才道:“多謝大郎,難為你還趕過來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這種時候,侄兒仍然記得她,讓她也跟著欣賞一番某人的才學,她當然很高興。“你們在此也是不便,待會兒還須去正堂行禮,且去罷。”

王昉便又帶著妹妹們出了薰風閣,避開崔家一行人,站在角落裡繼續聽姑父作詩。

而崔淵也終於到得薰風閣的小樓前,立在階下,瞧著裡頭的燭火。見他一時沒有動靜,崔家那上百個兒郎終於開始出力,喝道:“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原本安靜的院落裡霎時間喧囂四起,聲勢很是浩大。

裡頭的管事娘子們卻在端詳王玫的妝容。因妝扮多時,也確實須得補一補妝,她們便完全不理會外頭的喧鬨,又取出妝匣,脂粉、石黛、甲煎口脂都擺開,慢條斯理,不慌不忙。

外頭繼續嚷嚷著催新婦,崔淵輕咳一聲,待眾人稍靜片刻,便作起了催妝詩。

“今宵織女降人間,對鏡勻妝計已閒。自有夭桃花菡麵,不須脂粉汙容顏。”

一首詩自然不夠,小樓裡依舊沒有動身的意思,於是崔淵便又道:“兩心他自早心知,一過遮闌故作遲。更轉隻愁奔月兔,情來不要畫娥眉。”

一首接著一首,崔淵作得累了,崔泓、崔沛接上,就連身為千牛備身的王方翼也開口作了詩,引得崔澹等人一陣大笑。其餘儐相都作了,崔滔也不得不挖空心思想了一首,便將作詩的重任又扔回給崔淵,他隻管跟著眾人繼續催新婦。

如此鬨騰許久,青娘、秋娘、冬娘終於將王玫扶了起來。外頭本在看熱鬨的崔家諸人見裡頭人影幢幢,似是有意出來了,便一邊繼續高嚷著,一邊退出了內院,回到外院正堂前去。待這些兒郎們都離開內院後,內堂中的貴婦們才走出來,目送小娘子們簇擁著王玫緩步走向正堂。

正堂裡也已經擺出了重重屏風行障,王玫坐在裡頭放置的馬鞍上,斜瞥見幾層行障外頭的身影,不由得牽了牽嘴角。方才王十七娘已經向她說了,光是她就足足敲了十六下,也不知某人到底挨了多少下。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他受不住,一想到他那虯髯大漢的模樣、敏捷的身手,便更是信心十足了。但,轉念想到被打了這麼許多下,再如何悍勇恐怕也會受傷,心裡又憐惜起來,默默記下一定要給他看傷敷藥。

此時正該行“奠雁禮”了,崔淵提起大雁,輕巧地一擲,便將那活雁丟過了幾重行障。王玫身邊的仆婢趕緊將大雁捉住,用五色絲線纏住它的嘴,又張開綢緞將它兜住,抱到旁邊安置好。

而後,伴隨著崔淵%e5%90%9f詩,這重重行障、屏風才逐一撤去。

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原本覺得自己很淡定的王玫逐漸越來越不淡定了。不需細聽,她便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幾乎欲從身體裡蹦了出來。周圍的笑鬨她也似乎都聽不見了,滿耳都隻有那磁性的聲音。

最後一重行障終於撤了,走入一個著玄衣纁裳的身影。

已有數十天未見,兩人的目光便仿佛凝結在對方身上似的,一時竟移不開了。旁邊的仆婢們低低地笑了起來,也不催他們。倒是王玫突然想起自己臉上刷牆似的鉛粉,連忙低下頭。崔淵眼尾一揚,在她麵前跪了下來,將婚禮中最後一隻雁送到她身前。

兩人一坐一跪,又對上了視線。

王玫雖不知為何她坐在尊位,反倒讓他跪在卑位,但不免聯想起了後世的跪下求婚,心裡更是甜如蜜。這種新娘家中處處都殺新郎威風的習俗,真是太對她的心思了。不過,想來待會兒到了新郎家,被殺威風的便是她了罷。

“奠雁禮”告一段落,崔淵起身,本能地欲扶王玫,卻又被她身邊圍繞的侍婢們擠開了。待仆婢們利索地將正堂裡都收拾乾淨,王奇、李氏便坐在了北麵尊位上,注視著這對佳偶比肩行來,辭拜他們。

王奇便道:“戒之敬之,宮室無違命。”

李氏也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

一個滿含笑意與期待,一個難掩擔憂與離彆之情,王玫不由得雙目微微一紅,垂首應諾。

而後,崔淵先行一步,回到停在外院前的婚車附近等待。王玫則用蔽膝遮了臉,在青娘、秋娘、冬娘的扶持下,一步一步走出正堂,離開王家。每邁出一步,她仿佛都能感覺到家人們的不舍與自己心中的留戀。然而,她的步伐卻始終舒緩而優雅,毫不停歇地走向婚車,走向婚車邊靜立的人。

待她上了車,青娘便給她撤下了蔽膝,又從袖子裡摸出幾塊包好的點心給她吃。王玫略吃了兩口,感覺到車身微微一動,行駛起來,突然又沒了胃口。而後,她便聽見車外崔家兒郎們的笑鬨聲。

崔淵的聲音離得最近,仿佛就在婚車正前方,不疾不徐道:“子由,我真不該心軟讓你做了儐相。你今天哪有什麼儐相的樣子?嘖,不幫我擋著棍棒也就罷了,連催妝詩也隻得了一首,仲翔身為千牛備身都作了三四首呢。”

不遠處響起了崔滔的聲音:“你是聲名遠揚的大家,哪裡還需要什麼會作催妝詩的儐相?許是你先前躲懶惹惱了%e4%ba%b2家,才讓你經了那麼一頓棍棒也說不準。”

“說起來,你還得謝謝阿兄我呢!”又有一個男子接道,“仲翔出自祁縣王氏,本應算是新婦家的%e4%ba%b2戚。虧得我請得早,將他邀過來成了你的儐相。不然,光憑著八郎哪裡能將你從那群悍勇娘子手底下救出來。”

“那可真得謝謝仲翔了。”崔淵便又道,“八郎與十二郎也是辛苦了。”

又有幾個少年郎的聲音謙遜了幾句,因離得有些遠,也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王玫將餘下的點心吃了,青娘又給她再補了一回妝容。

婚車忽而又停了下來,前方一片鬨騰,卻是障車的湧過來了。方才崔府的迎%e4%ba%b2隊伍出來,便引了不少好熱鬨的圍觀群眾,眼見著他們進了王宅,便正等著這一刻呢!且不管旁的,先將路堵上,趁著喜事“打劫”一番,也好沾一沾新郎新娘的福氣。

你來我往地說了一連串的詞兒,障車的那群人依舊寸步不讓。崔家這頭早便預備好了各色禮物,看準時候分發了下去。好酒好肉,還有喜錢、糧食、布帛等物,讓這些“攔路虎”們都統統心滿意足了,才得以繼續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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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障車之人卻是去了一波,又來一群,始終沒有停歇。崔家的大群兒郎們又是哄笑,又是威嚇,又是%e5%94%87槍%e8%88%8c劍,替崔淵和王玫討得了不少吉祥祝福。

婚車停停走走,好不容易才回到勝業坊崔府中。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我沒有作詩的才能,所以裡頭的詩引自《唐朝穿越指南》。這首詩本來是唐時敦煌殘片裡的,缺了兩字,森林鹿大人補上去了,我覺得這首詩說到桃花麵、脂粉不汙之類很合男女主,所以就引了,請大家見諒。

催妝詩好像還挺多的,看來看去還是這個最貼切了……

第九十八章 喜結青廬

勝業坊崔府烏頭門前,崔簡、崔會、崔韌三個小郎君正繞著門頑耍。老管事崔順笑嗬嗬地看顧著他們,不教他們磕著碰著。崔敦、崔斂兩位祖父倒不在意這些,但若真定長公主、鄭夫人兩位祖母知道了,卻難免心疼。

這時候,幾位稍大些的旁支小郎君從街上奔了過來,口中喊道:“新婦來了!”

崔簡趕緊抬頭一瞧,果然見遠處行來一隊舉著火把的人,在暗夜裡蜿蜿蜒蜒如火龍一般,十分醒目。他情不自禁地跟著那些隻稍有些麵熟的小郎君跑了幾步,卻被崔順攔了回來,勸道:“小六郎還是回內堂去罷,待會兒門前人多,怕是要擠壞了你們哩!”

“我……我想見……”想見王娘子。後半句崔簡卻並未說出來,因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喚王玫了。於是,滿腔的期待就像被澆了冰水似的,他突然有些垂頭喪氣起來,一步三回頭地牽著崔韌、崔會往裡頭走去。

待他們到得正院內堂,便正好聽見外頭喧天的鑼鼓聲,仆婢們皆喊著:“新婦來了!”便有一群人湧將出去,抱著火紅的地衣與氈席,靜候在烏頭門邊。隨著婚車徐徐在門前停下,青娘挑起花簾,王玫手舉團扇遮麵,緩緩下了馬車,踩在氈席上。

青娘、秋娘、冬娘扶著她,沿著鋪好的氈席地衣一路走入門內。這氈席卻並非早已鋪設妥當,待她走過之後,仆婦們便又拾起踩過的氈席地衣,繼續往前頭鋪,稱為“轉氈”。崔淵開始走在她前頭引路,待入了懸著箭的大門,便放緩了步子,與她並肩而行。氈席兩側,火把熊熊,躍動的明亮火光照耀著這一對新人,一舉一動無不儘入人眼。

崔淵以眼角餘光能瞥見王玫從團扇下露出的香腮與黑白分明的眸子,王玫卻是目不斜視,專注無比地走路。旁邊圍觀的崔家諸兒郎與賓客們見了,自是大笑不已:有問崔淵新婦到底美是不美的,也有笑鬨著讓新婦趕緊卻扇讓他們瞧一瞧的,更有嘲笑新郎已經著急得很他們偏不能教他如意的。

新人在前頭走,崔篤、崔敏、崔慎帶著崔會、崔簡、崔韌從偏門裡出來,在後頭蹂新婦跡,也很是歡騰。不獨他們,旁支的兒郎和年幼的小娘子們也都過來湊熱鬨,這也有壓一壓新娘的意味。

待到了點睛堂院子裡,西南方向的吉位上早已搭建好了偌大的青廬。青廬旁邊布置了席位茵褥等物,崔敦、鄭夫人跽坐於尊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