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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38 字 2個月前

“至於另一個副函使,也不能官位太低。乾脆也尋個五品能著緋的罷!彆家且不說,宗室子弟還缺勳爵?”

“我隻想從咱們博陵崔氏二房子弟當中挑選。”崔淵道,“你已經占了一個,剩下的可得好生挑選。罷了,橫豎最近我也要給阿實找位合適的先生,先將族人都訪一訪再說。”他突然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有些浪費時間。

崔滔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這函使還真是金貴得很!”說什麼‘已經占了一個’,就活像他怎麼也配不上似的。

“確實金貴得很。”崔淵麵不改色地接道,起身便告辭了。

待崔淵回到家中後,老管事崔順跟在他後麵,送上了一個黛色的錦繡暗紋帙袋,笑道:“方才有個麵生的仆從,說奉他們家郎君之命,給四郎送一幅畫,煩勞四郎點評一二。還說他們家郎君素來仰慕四郎,若能在畫技上得到四郎的指點,便是終身無憾了。嗬嗬,四郎如此受人景仰,某也真是跟著沾光哩!”

崔淵接過那個帙袋,歎道:“已經許久沒有人會如此直接地送畫過來了。”

“四郎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老管事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他,“到底是誰,因為不耐煩一群人天天圍堵,將他們送來的畫都扔在一旁?還放話說,隻會畫,不會評也沒興致評畫?那時候還惹來一群人不滿,天天在文會上指責你傲慢呢!”

“他們利用我來謀取好名聲,還不許我不樂意不成?”崔淵道,晃了晃手中的帙袋,“如今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誰還有那麼大的膽子,也不懼我這狂士損了他的顏麵。”以他猜想,此人不是剛到長安不了解他性情的寒族士子,就是受了人挑撥不知世事的少年郎。也罷,就當他心情好,做件好事便是。

回到點睛堂後,崔淵便將帙袋中的畫軸取了出來,緩緩展開一看:隻見那畫紙上赫然臥著一位衣衫半解的妙齡少女,星眸半合半閉,眼波婉轉柔媚,朱%e5%94%87微啟仿佛邀人品嘗,雙頰暈紅,似是春情浮動。而這輕浮少女旁邊則是落了幾行字: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

崔淵凝視著畫卷上那依稀有幾分熟悉的少女,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若隻聽見他的笑聲,恐怕誰都覺得他如今一定很愉快。然而,任何人見到此時此刻的他,都不會錯認他眼下的暴怒與躁動。他那雙桃花眼中透出的寒光就像刀劍一樣冷厲,渾身殺氣四溢,仿佛下一刻就會拔劍而出,隻有飽飲鮮血才能收去那赫赫煞氣。

“嗬,‘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元十九啊元十九,其實我從未想過要你的性命。隻是,若是這等屈辱也能忍得下,便枉稱男子了!!”

畫卷瞬間被撕成了碎片,在火盆中燃成了灰燼。而後,崔淵便猛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一路上,他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去了馬廄牽出了愛馬阿玄,而後便驅馬去了不遠的崇義坊。因元家在崇義坊的緣故,他已經許久不在附近出現了,也算是避嫌。隻是,如今他卻公然騎馬入了坊門,一直向著西邊的元府而去。

待到遠遠能瞧見元家的烏頭門了,他才在路旁的一個酒肆邊停了下來,直接上了二樓,靠窗坐下了。沒多久,張大、張二兄弟倆便聞訊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又是疑惑又是不安地給他見禮。

“四郎君怎麼突然便過來了?”張二壓低聲音問道。

崔淵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先前是誰曾說過‘也就是幾天的事’?如今都過了多少個‘幾天’了?我實在等不及,便過來瞧瞧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原本,他也並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隻是,元十九這畜生竟然敢得寸進尺,羞辱玫娘與他——若是眼下不能出了心裡這口氣,他實在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到可以順理成章除掉此獠的時候。

張大滿臉羞愧地回道:“都是某的不是,想不到元家又召集了一群部曲,專門保護元十九那獠奴。如今,元家上下也守得如鐵桶一般,很難像上回那樣隨意就能摸進宅子裡頭去。他幾乎不出門,一踏出元家周圍便是重重護衛,在外頭也很難下手。”

張二緊接著道:“就在方才,那獠奴派人拿了兩個帙袋,一個送去了咱們府上,一個送去了王家。某本想截下來,卻沒尋著機會。後來,他還特地叫十幾個部曲往洛陽送信,眼下剛出了長安城。”

崔淵%e5%94%87角一勾:“那封信,必須截下。”果然是瘋了麼?為了破壞崔王兩家的婚事,不惜惹怒他,不惜嘲弄王珂,更不惜去挑釁早已經和離的張五郎。他是想借著他和張五郎的手,乘著被羞辱之後失去理智的憤怒,徹底毀掉玫娘?!徹底擊潰王家?!

嗬,借刀殺人,想得倒是不錯,真不錯啊……

這樣一個人品低劣的豬狗之輩,必須好生招待一番,才能平息他心頭之怒。當然,最合適的時機須得靜靜等待,才能緊緊抓住。而他,一向很有耐心,務必要一擊即中方可解恨!略作思索之後,崔淵便決定,再次%e4%ba%b2自動手。就算眼下沒有機會,也要製造出機會。

與此同時,王珂也接到了陌生仆從送上的黛色帙袋。打開之後,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將畫卷撕得粉碎仍不能解心頭之怒,一腳便踹翻了跟前的書案。這算是何意?!若崔王二家不解除婚事,他便打算將這種畫送得到處都是?!不!不!!以此人好功利的性情,絕不會毀了自己的名聲。送給他,不過是無聲的嘲諷;送給——

想到此,王珂立刻高聲喊道:“來人!備馬!”

並非是他不相信崔淵,隻是,任何一個男子怕是都無法忍受這等屈辱罷。且他也希望自己這回能夠做些什麼,而不是像過去那樣,隻能憋屈地讓自己一忍再忍。

坐在薰風閣裡的王玫,並不知道自己方才又被那個人渣算計了一場。她正啟開信封,讀王十七娘遣人送給她的信。她們前兩日才剛見過麵,若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必定不會急著送信給她。

果然,信中提到了最近她的舅母蕭夫人又熱心地說起了一位“青年才俊”。據說年少時便高中了狀頭,如今不過二十出頭,便已經是頗得聖眷的校書郎了。隻是,這一位青年才俊也是喪妻的鰥夫。她自然對鰥夫毫無興趣,也不喜這種少年得誌,剛喪妻便想著續娶的薄情之人。但蕭夫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去見一見那男子的母%e4%ba%b2。她百般無奈,正想方設法引起那些個表姊妹的注意,讓真正感興趣的人替了她去。

王玫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她所描述的這位男子的經曆似曾相識。少年得誌、高中狀頭、剛喪妻,這不就是人渣元十九麼?!

於是,她立刻回了信,百般強調此人卑劣之極,又瘋狂又偏執,萬萬不可嫁他。哪個女子嫁了他,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日子。警告完之後,她懸筆停了一會,終究仍是不想提這人渣先前糾纏她一事,隻能草草說此人曾與王珂相識,也便住了筆。

作者有話要說:函使,是納征下聘的時候押送男方婚書的兩個大唐帥哥,很拉風的~~

至於元渣渣送的那幅畫,詩出自詩經《鄭風·褰裳》,本意是少女對情郎的話,大家感受下就知道他在加倍羞辱玫娘和崔淵了。要真是不熟悉玫娘的男人,恐怕忍不下這口氣馬上就會退%e4%ba%b2外加把王家踩了又踩了。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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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愛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過溱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難道就沒有人喜歡我?輕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你要是愛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過洧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難道就沒有男子喜歡我?輕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以上譯文來自百度

第八十六章 準備雪恥

“不在?”王珂雙目微動,眉頭攢了起來,“既然不在,那我改日再來拜訪罷。”以崔淵崔子竟坦率隨意的性情,惱怒便是當真惱怒,不至於也沒有必要避而不見。既然老管事說他不在府中,想必便是出門去了。至於是為何而出門,料想與那幅畫也%e8%84%b1不了乾係。

“王七郎君可有什麼話需某代為轉達?”老管事崔順又問。眼前這位是四郎的未來%e4%ba%b2家舅兄,他自然很清楚四郎對王家諸人的重視,也了解自家郎主對王七郎的欣賞,言行舉止之中便透出了幾分自然而然的%e4%ba%b2熱勁。

“那便煩勞老管事帶一句話,讓他得空便去我家一趟,帶上他自釀的桂花酒。”王珂道。他心中已是憂心焦急之至,麵上卻是半點不露。縱是老練如崔順,也不曾瞧出任何不對勁來,笑著目送他策馬離開了。

出了勝業坊後,王珂麵色微沉,撥馬便往崇義坊而去。因元十九的緣故,他已經有好些年頭不曾去崇義坊了,如今卻不得不走這麼一遭。當初出手教訓元十九的是崔淵,他相信這一次他也絕對不會放過他。隻是,他心裡仍然有些不放心,擔心他會遷怒於九娘。妹妹一時錯愛,誤信此畜生,失去的已經太多了。但若是這樁婚事因此蒙上陰影,讓她日後不得安寧,那他寧願她能忍下一時之痛,就此斷絕這門姻緣。

就在崇義坊坊門附近,一名大漢瞧見他後,突然便往前幾步,攔在了他的馬前。

“你是什麼人?”王珂有些冷淡地問。這大漢雖是身著平民袍服,也偽裝得很憨厚,但那雙眼睛裡卻透出了彪悍之色,明顯並非尋常百姓,而是哪家蓄養的部曲。是元家的部曲?將他當成了敵人來防範?或是崔淵手下的部曲?

大漢嗬嗬一笑,拱手行禮道:“某何老六,奉家中郎君之命,在此等候王七郎君。郎君言道,可惜今日出來得急,不曾帶桂花酒,隻能暢飲外頭的好酒了。隻是,這崇義坊也沒什麼出名的酒肆,倒是旁邊的平康坊什麼都不缺,更適合一聚。”

王珂挑起眉,會提起桂花酒的應當也沒有旁人。沒想到,情急之下他們皆想到了一處,都將桂花酒拿出來做了暗號。“帶我去見他罷。我很少去平康坊,還須你領路了。”

何老六便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往回走,由平康坊西坊門而入,向東快步行去。平康坊最出名的自然不是什麼食肆、酒肆,甚至也並非裡頭住著的達官貴人,而是坊東三曲那些看起來與尋常宅院毫無二致的妓館。尤其是中曲、南曲的都知娘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