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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98 字 2個月前

姊妹既然當著她的麵議論這些,便是信任她的品性,相信她不會隨意外傳,也相信她的性情與她們相類,不會因此而生出什麼輕視。她垂首想了想,也鼓起勇氣道:“十七娘說得是。世家聯姻,外人看起來光鮮亮麗,道是門當戶對。其實又何嘗不是互取好處呢?娶嫁之事,終歸不是賣兒鬻女,也須得讓人兩廂情願才好。”

王十七娘聞言,杏眼微眯,笑道:“九娘姊姊,十一娘這性子,實在讓人喜歡得緊。”

“喜歡便向十一娘多學一學。”王玫道,“千萬記得捂好自己的本性,可彆圖一時痛快。”她覺得以方才王十七娘所言,似是隱約發現了自己的婚事有什麼不順之處,且生出了抗爭之心。抗爭是應當的,但如何抗爭才能不傷及自身,卻是需要仔細計較方可。“你是太原王氏女,不是清河崔氏女,若有萬一,便來投奔我們就是。”

王十七娘微微一怔,扭過了臉,耳畔泛起淺紅:“我是大房之女,你們三房插什麼手。”

王玫很清楚她是個彆扭的性子,便隻是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麼。不經意望向旁邊,卻見盧十一娘帶著些許豔羨望著她們,輕歎道:“有可靠的族中長輩投奔,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我身邊的%e4%ba%b2人族人,都靠不住。”

“若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的,儘管告訴我們。”王玫寬慰她道。

“即便幫不上,聽你訴訴苦,心裡或許也好受些。”王十七娘也道。

盧十一娘笑著搖搖首:“今日不是時候,改天再與你們相約訴說罷。”

因這小山坡並不算太高,不多時她們便登到了坡頂。舉目望去,彆院的景致便如畫卷一般展露開來。金紅二色染儘了秋光,襯得彆院中央那座碧波蕩漾的湖泊也更是美不勝收了。而湖左岸的一群小郎君正熱鬨非凡地射菊,時不時便遙遙傳來喝彩聲。連湖右岸的小娘子們也顧不得賞玩了,紛紛好奇地走近,為各自的兄弟助威。因他們年紀尚小,頑在一處也無妨,仆婢們便乾脆將小娘子們的飲宴搬到了左岸。於是,待小娘子們坐在靶場邊觀戰後,小郎君們也越發熱血沸騰了。

王十七娘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什麼賞菊、繪菊,無非是她們各顯神通而已,哪有小郎君們射菊有趣?不如咱們走近瞧一瞧?”

王玫想了想,搖首道:“咱們且去問問表姊罷。”她們畢竟是客人,也不好違了主人家的安排,隨意走動。何況這是長公主彆院,更不是能隨心所欲的地方。

盧十一娘也頷首同意:“若是能去,我也覺得射菊更有意思些。”

三人走了沒幾步,後頭便傳來一個聲音道:“叔母也已經帶著客人去看射菊了。你們若是行得快些,倒是能趕上她們。”說話之人正是崔淵。他說罷,便從楓樹林中緩步走出來,坦坦蕩蕩地望著她們,身後則冒出了三顆高低不一的小腦袋。

“姨母,王娘子。”崔簡滿臉驚喜地出聲喚道,“阿爺正帶我們登高望遠呢,沒想到還能遇到你們。”他家阿爺三兩句就將從父支開了,帶著他們緩步在樹林裡慢行,又是教他們撿樹葉又是教他們認蟲鳥,十分有耐心。他本來以為,說不準什麼時候,阿爺便又會坐在角落裡發起呆來,卻沒想到轉來轉去,竟遇上了王娘子、姨母一行。

崔簡當然不知道,自家阿爺為了這番偶遇又費了多少心思。連這漫山遍野的秋景,也似一時之間失去了吸引力一般,讓他隻追尋著眼前這個略有些單薄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王玫身上,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盧十一娘悄悄看了看王玫,見她似乎沒有接話的意思,便向崔淵行了禮,又問崔簡:“阿實,你們眼下也要去看射菊?”

“嗯。三兄好不容易參加一回宴會,王家阿兄也來了,我想看他們比試。”崔簡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致勃勃。他說的三兄便是崔澄的嫡次子崔慎,年方十歲,與王昉正好同齡。

“我阿兄一定會贏。”王旼接過話,自信滿滿地道。

“三兄會贏!”崔韌撅起嘴道。

從方才望見射菊場上的熱鬨景象開始,兩個小家夥便為自家阿兄爭執起來,誰也不願意讓誰。崔簡倒是覺得勝負輸贏都無妨,哪位阿兄獲勝他都覺得很高興。而且,若是他再長幾歲,也能去參加射菊,便更有意思了。

“我們下去瞧一瞧,便知誰贏誰輸了。”崔淵道。

王十七娘看了看他,上前牽了一臉不快的王旼,將他與崔韌分開。盧十一娘若有所思地牽上了崔簡,發覺小家夥的視線在王玫身上繞了繞,她也禁不住看了過去。王玫卻很淡定地牽起了崔韌的小手,低聲安慰道:“阿韌彆急,先下去看看再說。”

她們牽著小家夥們在前頭走,崔淵落在最後,與王玫隔了幾步距離,不遠也不近。他的視線始終不由自主地落在王玫身上,從她滿頭青絲、白皙的頸項、纖細窈窕的身影,到細嫩修長的手。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怎麼也看不膩。

看著瞧著,崔子竟崔四郎便有些漫不經心地想道:這樣相對隻作不相識,已經完全不能滿足他了。須得儘快去王家提%e4%ba%b2,將此事定下來才好。婚期也須早些安排,隻有娶得人歸才能真正放心。當然,在此之前,他需要與自家阿爺阿娘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這樁婚事。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就是談婚事了╮(╯_╰)╭……可得好好想一想先……

第七十五章 談話了悟

真定長公主舉行的重陽節賞菊宴就這樣熱熱鬨鬨地過去了。且不論暗地裡有多少人失落不滿,在明麵上卻是賓主儘歡。尤其是那些難得聚齊的小郎君與小娘子們,不但結交了誌趣相投的友人,也尋得了惺惺相惜的對手,尤為可喜可賀。

當日夜裡,崔家諸人又一次難得地聚在一起用了夕食。待食案撤下後,鄭氏姊妹很有眼色地率先告退了,眾人便說起了今日的所見所聞。除了鄭夫人、崔淵父子、崔慎去了真定長公主的彆院赴宴,小鄭氏帶著崔篤、崔蕙娘去了同族安平房的宴會,清平郡主領著崔敏、崔英娘回了趟娘家徐王府,崔敦、崔澄、崔澹則奉召在宮中活動了一日。

“居然是平手?”提到三郎崔慎今日射菊的勝負,崔澄、崔澹都有些意外。崔慎雖是崔澄嫡次子,於騎射上卻很有天分。不論是在家中與兩位兄長相比,或是在國子學中與同窗相比,射箭也從不落敗。卻沒想到,區區射菊之戲,竟也未能獨得魁首。

崔慎抿了抿嘴%e5%94%87,低聲道:“還有一人與我一樣,屢射屢中。”

“這倒是很不容易。”崔敦道,“是哪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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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崔慎回答,崔簡便迫不及待地道:“是王家阿兄!”他答得甚是歡快,仿佛那“王家阿兄”與自家三兄平局,便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一般。“三兄和王家阿兄一直比到最後!”

崔淵接道:“兩人性子都傲得很,手都顫唞了還不肯下場。我險些將他們的弓都折了,才將他們拉下去。”他說得極為輕描淡寫,仿佛要折的不是這兩個孩子心愛的寶弓,而是隨便誰做的彈弓一般。

崔慎忍不住看了自家四叔父一眼——當時在射菊場上,他家四叔父亦是這般雲淡風輕地語出威脅。但他和王昉都覺得他絕對會說到做到,所以才不得不放棄繼續爭下去。結果,叔祖母將他們兩人都點了魁首,送了他們每人一柄上好的陌刀。

崔篤與崔敏對視一眼,按捺不住了,又問道:“祖父、阿爺、叔父(世父),今日大射如何?”

時人尚武氣息濃厚,當今聖人更是文治武功皆十分出眾之明主,因而對鼓勵武風的“射禮”活動也十分重視。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都要賜群臣大射。重陽這一日的大射尤為重要,不僅聖人通常會著武弁下場一試,諸位重臣也都須得下場陪射。武臣自不必說,十射中總有七八次能領賞。而文臣則是各有所長了,既有像崔敦這般比起武臣來亦毫不遜色的,亦有些連靶子都射不中引來眾人嘲笑的。

崔澹是千牛備身,戍衛聖人左右,自然旁觀了此次大射,嘿然笑道:“哪一年大射,你們祖父不是領一大堆賞賜回來?今年不僅領了禦賜的綾羅綢緞,還得了一匹好馬。”十射之中,每回射得最好的大臣都賜下駿馬,其次賜些綾羅綢緞布匹之類。因競爭者眾,崔敦倒也不是每一年都能得一匹禦賜駿馬。

崔篤、崔敏、崔慎聽了,滿臉都是崇拜之色:“孫兒想去瞧瞧那匹馬。”

“去罷。”崔敦心情很是不錯,讓仆從將他得的綾羅綢緞都捧上來,交給鄭氏分配。當今聖人一向大方得很,這些衣料也都是貢上所用,皆甚是名貴。雖然崔府女眷們平常也不缺這些,但畢竟是禦賜之物,自是與有榮焉。

崔敦又瞥了三個嫡子一眼,見長子、次子都是一付興高采烈的模樣,隻有幼子仍是神遊太虛狀,心裡不禁一歎。“子尚、子放,若是你們二人上場,十射幾中?子竟又能幾中?”比起旁人家那些被內宅婦人寵壞了的兒子,他至少應該慶幸自家嫡子庶子在品性能力上俱是過得去,不會給家裡招來什麼禍事。隻是,人心畢竟總是不足的——他也時常憂心,以長子、次子之能,依然支撐不起偌大的博陵崔氏二房。而能力足夠的幼子,偏又性情狂恣,執拗無比,死活不願意出仕。

“應可射中五六……”崔澄略作思索,回道。他平時練習射箭,十中七八亦是常事。但當著聖人與群臣射箭,心裡卻多少會有些緊張。“如阿爺這般拔得頭籌,卻是很難。”文臣武將一同比射,他沒有十足的信心。

“十中七八。”崔澹很直接地回道,“不過,陪射的都是重臣,我怕是一輩子都進不了射宮。”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身為千牛備身這樣的武官,隻有靠積累軍功才能出人頭地,不然隻能永遠混跡在千牛衛裡頭。然而,積累軍功倒是說得好聽,戰場上刀劍無眼,說不定剛上去便是馬革裹屍還了。不但母%e4%ba%b2鄭夫人不會允許,妻子清平郡主也不可能放他出去。

崔敦沉默著又看向了崔淵。他心裡很清楚,長子、次子缺乏曆練,勇氣膽識亦多有不足,全因過得太順遂的緣故。所以,幼子隨心所欲地出門闖蕩,他從來不阻攔。有勇有謀,總比無勇無謀好些。至於能不能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十中*。”崔淵低頭看著崔簡,很是隨意地笑道,“說不得還能給阿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