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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42 字 2個月前

逐空香扔了一個地雷

第六十一章 盧十一娘

鄭夫人與盧十一娘寒暄了幾句後,心中便大致明白了盧家此番的打算。她不動聲色地端詳著盧十一娘的舉止,原本隻因阿實而考慮兩家繼續姻%e4%ba%b2,如今卻對人也多了幾分滿意。畢竟是範陽盧氏嫡支嫡女,雖是幼女,性情瞧起來卻也很溫和,便如同當年的盧氏一樣。她一向覺得,四郎表麵上看起來隨性,其實卻是個執拗無比的,必須娶個能順著他、理解他、支持他的世家貴女,才能過得夫妻和美。看來,盧家這門%e4%ba%b2,便是再做一次也無妨。

她垂目細思時,見崔簡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盧十一娘瞧,心裡不免升起幾分憐惜,遂道:“阿實,你小姨母頭一次來咱們家,想必也覺得很是陌生。你不妨帶她去園子裡散一散?”她覺得不論是崔簡或是盧十一娘,彼此間都有些%e4%ba%b2近之意,自然願意給他們些許單獨相處的時間。說不得,這般多相處幾回之後,往後的事情就好說了。四郎將阿實疼到了心裡,應當也會替他著想的。

崔簡聞言,笑得眉眼彎彎:“好。”他對這位小姨母充滿了好奇,也想與她多相處一陣。

盧十一娘抿%e5%94%87微笑,朝鄭夫人、小鄭氏、清平郡主盈盈行了禮,便暫時告退,隨著崔簡出去了。兩人本是一前一後地走著,繞過旁邊的回廊時,盧十一娘主動地牽起了崔簡的手,而崔簡也並沒有拒絕。

鄭夫人看在眼裡,滿意地笑了。

且不說鄭夫人如今盤算起了什麼,崔簡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又抬首望向盧十一娘的側臉,突然有些恍惚地想起了身在青龍坊的時候。那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要去尋王娘子。待到夕陽西下時,她也總是這樣牽著他,慢慢將他帶回阿爺身邊。那時,他其實也曾經想過,若是阿娘還活著,他們是否也會這樣手牽著手,一起去找阿爺呢?回過神後,他瞧著盧十一娘,卻突然有幾分失落:不論小姨母有多像他阿娘,畢竟她也並不是阿娘。而且,他也隱約發覺,她雖然有心與他%e4%ba%b2近,但好像仍有些緊張不安。

崔小六郎仔細地想了想,在心裡安慰自己:小姨母比蕙阿姊也就大了兩三歲而已,其實更像是一位姊姊一樣。而且,他們倆從未見過麵,自然是有些陌生。他自己在前幾天不也是坐立不安、左思右想麼?

“小姨母一直知道我麼?”他低聲問。

“自然知道。”盧十一娘垂首笑望著他,“你尚未出生的時候,我便給你繡了小衣服小鞋子送過來呢。”

“那,小姨母為什麼不來看我?”崔小六郎咬了咬嘴%e5%94%87,又問。

盧十一娘怔了怔,停下腳步,認真解釋道:“盧家在範陽,屬幽州管轄,距離長安實在太遠了。你的兩位舅父都在外頭做官,天南地北,已經多年不曾歸家了。小姨母一介女流,也不好出門。”她說著,微微一頓,眼眶紅了起來:“你阿娘過世的時候,小姨母曾想過來看看你。隻是,那時候你外祖母病重,小姨母須得侍疾,又擔憂她的病情,所以才未能成行。後來,她也去了,小姨母和舅父們都須得閉門守孝……所以才……”

“我……我不知道。”崔簡低聲道,有些傷感,“我不知道,外祖母已經去世了。”

“你那時候還太小了。”盧十一娘輕輕一歎,“如今也還小呢。”

“那外祖父身體可還好?”

“他身子還算康健,如今也已經賦閒在家中休養了。”

“等阿爺下一回帶著我出遠門,我們便去幽州探望外祖父。”崔簡道。他亦不知道幽州究竟有多遠,但他相信,跟著自家阿爺,就算是再遠的地方也能去。

盧十一娘聽了,笑道:“那他一定會很高興。”

崔簡素來敏[gǎn],覺得她說此話時似乎語氣隱有波動,便不再提外祖父之事:“除了小姨母,兩位舅父,我還有哪些長輩?”

“你還有一位嫡%e4%ba%b2的大姨母,如今正在滎陽,也便是你祖母、大世母的娘家。”盧十一娘回道,“她也常念著你。若是你祖母、大世母有回娘家省%e4%ba%b2的打算,不妨請她們帶上你去見一見大姨母。另外,你還有三位庶出的姨母,她們都嫁得遠,平常來往也不算多,不提也罷。”

崔簡年紀尚小,還不明白嫡出、庶出之間的差彆,崔家也從來沒有人與他說這些。他想了想,又問:“庶出,就是像我三世父、五阿兄那樣?”

盧十一娘微微頷首:“嫡庶有彆,你再長大些,進學之後便會漸漸明白了。說起來,阿實,你可曾啟蒙?”

“今天正好啟蒙了。”崔簡想起早晨與阿爺在一起寫字,便忍不住笑眯了眼,“阿爺教我寫篆書、漢隸、楷書,還寫了《千字文》給我臨帖。”

盧十一娘微怔,終於露出了一個異常明媚的笑容:“阿實,你阿爺很疼你呢。”

“嗯!”崔簡連連點頭,“我阿爺,是世上最好的阿爺。”儘管他知道,自家阿爺很多時候其實並沒有那麼好。但這並不妨礙他崇拜和憧憬阿爺,更不妨礙他敬愛和依賴阿爺。

盧十一娘鬆了口氣,笑著接道:“你過得好,那小姨母便放心了。”

崔淵跽坐在茵褥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盧十郎與崔澄討論進士貢舉之事。這盧十郎的年紀與他相差無幾,態度也甚為從容自若,但或許因為中了一州解頭的緣故,說話間頗有幾分自信甚至自傲的意味。當然,身為五姓子,又在故鄉頗有文名威望,自傲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他卻從那種自傲當中,感覺到了些許對他的審視甚至於輕視。

崔子竟崔四郎並不是不曾受過審視與輕視,也並非受不得審視與輕視。年少剛成名時,他受到聖人誇讚,又拒絕聖人的征辟,便有各種議論湧過來,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前兩日,他那未來舅兄打量他時也頗為苛刻,言辭中多有試探與機鋒,但他也能夠理解他並不相信自己會是九娘的良配。

隻是,這盧十郎分明奉了長輩之意,想繼續崔盧兩家的兩姓之好,在貢舉之事上又欲得他家阿爺舉薦,卻在他麵前流露出這種情緒,也不明著說到底是為什麼,簡直是不知所謂。難不成他以為,他崔子竟須得懷著好涵養一直忍耐他不成?或者,他崔子竟必娶盧氏女不成?或者,他若不願意娶,還有人能逼著他娶不成?

崔淵眯起了眼睛,瞥了旁邊的崔澹一眼。崔澹性子直,但眼光向來銳利,也不耐煩這樣的“%e4%ba%b2戚”。兩兄弟互相瞧了瞧,決定將這人扔給大兄處置便是。既然是長兄,自然須得勞累一些。

於是,崔澹率先起身,道:“大兄、盧十郎,我與同僚有約,也是時候出門了,便不多陪了。”他拱了拱手,以示抱歉。盧十郎自然連聲道“無妨”,客氣地起身相送。

隻是,沒待崔澹走出幾步,崔淵也立了起來,漫不經心地道:“我還有幅未完成的畫,忽然生了些靈感,耽誤不得。既然大兄與盧家十舅兄相談甚歡,便多擔待一些罷。”

盧十郎聽了,臉上微微一僵:“既然子竟事忙,便隨意就是,我倒是無妨。不過,若有機會,可否讓我欣賞欣賞書畫雙絕崔四郎的那些畫作?我於行書一道也頗費了些功夫,也想請子竟點評一二。”㊣思㊣兔㊣在㊣線㊣閱㊣讀㊣

崔淵挑了挑眉,說是點評,怎麼聽起來卻像是不服輸的挑釁?“罷了,我暫時沒什麼空閒。而且,你我性情似乎不怎麼投契,欣賞點評這類事還是與知己友人一同做更暢快一些。想必,盧家十舅兄在長安也能結交到更對脾氣的朋友,我這等閒雲野鶴之輩便不奉陪了。”

盧十郎神情驟然一冷,崔澄露出一個苦笑,瞪了幼弟一眼:“盧十郎,我這幼弟性子一向狂放無禮,莫放在心上。坐下來罷,我們接著說,彆理會他就是。”

盧十郎遂臉色難看地坐了下來,好不容易才勉強勾起了嘴%e5%94%87:“嗬,不愧是盛名遠揚的崔四郎。”

當然,他這句諷刺,已經走遠的崔淵也聽不見了。他與崔澹出了外院,神色皆輕鬆下來。

“這盧十郎究竟有什麼可自傲的?”崔澹冷哼道,“區區幽州解頭而已,我泱泱大唐每年有多少個這樣的解頭?!省試入第者又有幾人?!實在是井底之蛙!雍州那些個入第的舉子,哪個比不上他?更彆提國子學、太學裡那些苦讀上進的世家子弟了。”

“一州解頭,自傲一些也無妨。”崔淵倒是比他更淡然些,“他見我與他同齡,卻隻癡迷於書畫之道不務正業,贏得了一些虛名,所以才瞧不起我罷。不過,二兄,我可半點都不願意接近這麼一位堂舅兄。”如此這般的性情,這人便是當真省試入第,大概在官場上也走不得太遠,恐怕還不如他那兩位門蔭出仕的正經舅兄呢。範陽盧氏的這一房,已經沒落到如此程度了?

崔澹挑起眉:“你若是想入仕,就算是考進士科又如何?省試及第也不在話下!隻是你誌不在此而已。”

崔淵搖了搖首,失笑道:“二兄將進士科看得太低了。若換了我去考,恐怕連府試也未必能過。”見崔澹似有些不以為然,他又道:“這一陣,我也結識了一位有真才實學的雍州舉子,改日將他引薦給阿爺,二兄可有興趣一見?”

“什麼人?”崔澹隨口問。

“太原王氏三房嫡支,王七郎。”崔淵回道。

崔澹細細一想,嘿然一笑:“原來是他。他一向裝得不顯山不露水,居然去考進士科?若你哪天邀他過來,便叫我一聲。當年狩獵搶我獵物之仇,我可還記得呢!”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偏你竟然還記得。”崔淵不由得又笑了。

兩兄弟暫時彆過之後,他便自顧自地往“點睛堂”去了。隻是,行到點睛堂附近時,他卻發現,崔簡正牽著一位少女在院子裡徘徊說笑。他皺了皺眉,立在院門前,靜靜地望著他們。在他看來,盧十一娘與盧氏並不相像。許是她還年輕,與阿實相處時也有些陪著頑耍的意味,更像是阿姊照顧幼弟。仔細想想,他們之間也就差了十歲,可不正是長姊與幼弟麼?

不過,即使有阿實在,他與盧十一娘若是這樣私下見麵,畢竟也不合適,很容易引人多想。於是,他悄悄地轉身離開了,信步往園子裡走去。直到中午進午食的時候,他也並沒有出現。崔澄隻得獨自陪盧十郎用午食,送走了客人之後,便循著仆人所言,到園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