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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14 字 2個月前

飲些漿水,或擠到法師身旁抹淚問那些故事人物命運如何,或乾脆施舍香油錢換了寺內的素齋吃。

王家眾人先前聽講經的雅舍外,李氏身邊的貼身婢女琉娘正安安靜靜地等著,卻不時目露焦灼之色。王玫心中暗歎王旼那%e4%b9%b3媼實在沉不住氣,竟然沒聽她的話,莽莽撞撞地便說了出去。她並不是想隱瞞今日之事,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在寺中提起。何況李十三娘也在,委實不好解釋。待到回家之後,她自會向父母兄嫂將前因後果述說清楚,尋求他們的幫助。

“琉娘,我回來了,正好遇見一位有緣的小郎君,便帶著他來了。”想到此處,她仍是揚起了笑容。

琉娘神色略鬆了鬆,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崔簡,笑著將他們迎了進去:“午食的時辰都要過了,娘子、七郎娘子還擔心九娘迷了路呢!”

“這大興善寺的園子確實太大了些,不慎就與青娘、丹娘走散了。”王玫回道,“幸好遇到這位崔小郎君,便央他帶我回來了。”說話時,她已經走進了雅舍裡。李氏、崔氏、晗娘、昐娘雖然仍坐在茵褥上,卻都有些擔心地看了過來,王旼更是突然從%e4%b9%b3媼身邊撲了上來,緊緊摟住她不放。而李十三娘、崔芝娘卻並不在雅舍裡頭。

這時候不必麵對李十三娘,無疑又是幸事了。王玫問:“表姊和芝娘呢?”

“有位貴主也來寺裡上香,她帶著芝娘過去問好,待會兒便回來。”李氏略收起了擔憂之色,和善地對著崔簡笑起來,“都餓了罷,趕緊用午食。”

崔簡躬身行禮,見過長輩、同輩後,這才在食案邊坐了下來。

李氏、崔氏雖不知潼關之事,但見這孩童小小年紀進退有據,顯然是世家子,仔細一看也煞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清河崔氏還是博陵崔氏子弟。而晗娘、昐娘也甚少見這般年紀的小郎君,很是好奇,時不時地便瞧過來。至於王旼,眼見著自家姑姑對這陌生孩童如此%e4%ba%b2近,心中難免有些吃味,一直往王玫懷裡鑽。

在眾人的關注下,崔簡倒仍是泰然自若,仿佛早已經習慣一般。

寺中的小沙彌又端上新鮮的素點心、素菜,將兩人麵前的食案擺得滿滿當當。僧尼不得破戒食葷,因而最拿手的便是做“糜餅油食之物”,並會為那些特彆的點心取些佛門典故名字。諸如婆羅門輕高麵、法王料鬥、指天餡、羅睺羅飯、道場羹、涅槃兜之類。粗略一看,竟辨不出究竟是什麼食材製成的。至於素菜,也無非豆腐、葵菜、雍菜、菘菜、胡瓜之類,較為名貴的波棱菜(菠菜)等卻是不見蹤影。

不過,這些主食、點心、素菜樣樣皆很是精致,又清香撲鼻,早便覺得腹中饑餓的王玫與崔簡都不由得食指大動。

待他們用完比平日份量更多的午食,丹娘、青娘也陸續回來了,在外頭簡單地喝了粥湯後,便回到王玫身旁繼續伺候著。

王玫瞧了一眼王旼那仍有些驚魂不定的%e4%b9%b3媼,輕描淡寫地道:“方才不過是個誤會而已。那位郎君認錯了人,後來也道過歉了。阿娘阿嫂都很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也因此又遇上了崔小郎,我才能順利地回到講經院。說起來,他阿爺正在湖邊冥思,尚未用午食,我送崔小郎回去,不如也順便捎帶些吃食?”

“這自是應該。”李氏道,吩咐身邊婢女向小沙彌要了食盒,裝了一份吃食。崔氏又貼心地吩咐天熱多放些漿水。

李氏、崔氏自然知道方才的內情絕不僅僅是如此,但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也隻能放王玫去了。王玫便帶上丹娘、青娘,牽著崔簡又一次繞道去了東園湖邊。

第二十八章 首次相見

卻說王玫、崔簡與丹娘、青娘再次循著小路走到方才那座假山群裡。先前她急於回講經院,並沒有什麼心思看這座假山,如今仔細看過去,突然覺得這並不像是尋常堆砌起來的山石,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片碎石區。大塊的石頭林立,長滿了野草矮樹,陰影處也生了青苔;小塊的碎石被蔓草覆蓋,逐漸化成了泥土。這些山石雖不算太高,但若坐在上頭眺望生滿白蓮的湖泊,想必也與湖畔邊常人所見的景觀並不相似罷。

雖是這樣想,但王玫也並沒有登上去望遠的念頭。隻是忽然便有些理解為什麼崔簡的父%e4%ba%b2光是在山石上坐著也能出神而已。

崔簡連聲喚了幾句“阿爺”,卻久久無人回應。他也不急不躁,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情形。不過,王玫仔細一看,假山頂上那一角衣袍已經不見了蹤影:“阿實,你阿爺已經不在此處了,莫非回你們暫居的院子裡了?”

崔簡想了想,又在假山群裡繞了幾圈。穿過一個幾乎隱蔽在濃密爬藤葉之下的小門,前方便出現了一處回廊。那回廊依著底下山石、水流高低起伏,飛簷上垂著爬藤、長了高低不一的青草,看起來便是久未修繕,很有些年頭了。不過,這一切都無法掩去內裡廊牆上那整片線條昳麗、色澤鮮豔的禮佛圖的風采。

禮佛圖的中心是趺坐蓮台上的佛祖,周圍則仿佛展開的畫卷般,描繪了數十個供養人。或男或女、或長或幼、或坐或站、或悲或喜,皆作雙手合十之狀,神態虔誠地望著佛祖的方向。王玫雖然不懂國畫,但仍然覺得畫中之人皆是衣袂飄飄、靈動至極。

她情不自禁地登上回廊,走近了細細觀看。行了一段距離,繞了個彎後,便見前頭一個男子正麵對廊牆站著,雙目緊盯著畫中人,似是在欣賞,又似是在發呆出神。他渾身上下打扮得都極為簡單:頭上隻是挽了個發髻,用竹簪固定,身上穿著與崔簡一個式樣的牙色圓領窄袖長袍,腳踏皂色短靴。然而,即使是這般樸素的裝扮,也絲毫不減他渾身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世家子弟氣度。隻是那般隨隨意意地立在那裡,便讓人忍不住去端詳他。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強烈存在感,王玫此前隻在自家兄長身上見過。但王珂比此人更收斂、更圓潤一些。

“阿爺!阿爺!”崔簡喚道。

那男子“唔”了一聲,回過頭來。他的麵容與他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符,臉上的胡須濃密得幾乎將半張臉都遮了起來,而且似乎很長時間都未曾好好修剪過,令人完全猜不出他現在的年紀。而那雙眼睛剛開始尚有些茫然,而後又仿佛瞬間便彙聚起了注意力,變得炯然有神。他的視線迅速掠過了王玫、丹娘與青娘,並未停留片刻,便落在青娘提著的食盒上了。

端看此人形象,王玫便聯想到了後世那些個不修邊幅的藝術家或科學家。不過,魏晉隋唐時的文人士子也多有狂狷不計形象之人。這些人無一例外,與時下的禮教並不相合,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於是,她自動自發地將那食盒接過來,遞給崔簡:“崔郎君請用。”

崔簡拎著食盒轉交給了他的父%e4%ba%b2,禮貌道謝。

“多謝。”他家阿爺也不推辭,抬手便把食盒接了過去,似是有些餓得狠了。

王玫也不欲打擾他用午食或者觀賞畫作,接著便行禮告辭了。崔簡有些不舍地看著她走遠,回首就見自家阿爺已經打開食盒,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邊吃還邊低聲嘟囔了一句:“嗯,能吃這種素齋,捐的香油錢也不少。嗬,他們家到底是有些家底。”

“反正阿爺你每天也記不起來要吃飯。等餓了再吃,不管是素蒸餅還是天花畢羅,滋味不都一樣麼?”崔簡道。

男子失笑,用竹箸敲了敲他的額頭:“你救下她,便是報了潼關的施飯之恩。為何又要隨著她去吃素齋?想著日後再報一次施飯之恩麼?施來施去,這恩情何時才能了結?你每天又要掛著記著了。”他自己掛著記著倒也無妨,但總是在他這做阿爺的麵前念叨替他報恩之事,他耳朵都聽得要起繭子了。原本他對這些事毫不在意,如今也不得不記住了“王娘子”這個看似尋常又似略有些不尋常的女子。

崔簡捂著被他敲紅的額頭,低聲道:“為什麼非要了結?”他見著王娘子便很是歡喜,或許便是祖母曾說過的眼緣。既然是有緣之人,為何不能常來常往?橫豎太原王氏與博陵崔氏也是世交。

男子怔了怔,歎道:“也罷。她品性不壞,由得你喜歡便是。”想了想,他又道:“日後走得近了,她定會知道我們的身份。你不擔心此時欺瞞於她,她以後會生氣?”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那我馬上去告訴她——”崔簡轉身就要跑。

男子趕緊拉住了自家兒子:“你阿爺我好不容易在這裡藏了幾日,你就見不得我清淨?!”他蓄須自毀形象,就為了將麵目遮住,以防熟人認出來,也好繼續在外頭自在逍遙地過日。如果透露了消息,讓家裡人得知,來個甕中捉鱉,豈不是前功儘棄?

“王娘子不會說的。”崔簡乾脆地答道。

“……她不說,她身後的婢女不會說?你能確定那時候不會隔牆有耳教彆人聽見?總之,你若不想回家被困上幾個月,便去罷!”男子心情頗有些複雜。他怎麼突然有種自家的兒子被人搶走了的錯覺?

待王玫再回到講經院時,李十三娘帶著崔芝娘也回來了。見她進來,忙不迭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嗔道:“方才聽六姑姑說,早些時候有個士子唐突你了?沒事罷?”

“沒事,認錯人了而已,生了些許誤會。”王玫笑著回道。

“當真?”

“當真,騙你作甚?”

李氏搖了搖首,對崔氏道:“十五娘,你代我去濟世院捐些財物。我這就將玫娘帶回去,找醫者來仔細看看,以免她受了驚嚇反而不自知。”

李十三娘也點頭道:“我聽了剛才的消息都唬了一跳,你可彆不放在心上。今日回去,必是要好好診斷一番才好。明天我再遣人給你送些養神的藥材、香片,好生休息幾日。”

王玫感受到她們的善意,也便不再堅持:“也好。”倘若那人渣還在寺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又遇見了。今天還是早些回去,儘快向父母兄嫂說清楚此事比較妥當。

於是,一行人便兵分了兩路。崔氏、李十三娘仍然帶著小姑娘們去濟世院,李氏與王玫攜著二郎王旼打道回家。行到山門外時,大郎王昉正巧趕了過來,悄悄看了看王玫,見她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祖母與姑姑要家去?我也一同回去。”說著,他順手把王旼拎到了自己懷裡。

出事之時,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