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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01 字 2個月前

見他的名字。然而仔細一想,卻又是理所當然。真定長公主是他的嬸娘,崔子由是他的堂兄弟,這彆院也等同於崔家的宅子,時常聽見他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今天發生的不愉快與崔家委實毫無乾係,她就算心中仍存了些許鬱氣,也沒有任何理由遷怒這位大才子。

有了崔子由%e4%ba%b2自獻藝,這一場飲宴自是賓主儘歡。雖然他總共不過走了三個席棚——最後一個席棚去的是湖對麵,%e4%ba%b2手切鱠給女兒、兒子品嘗,也算得上一位頗有慈愛之心的父%e4%ba%b2了。

飲宴之後,真定長公主又邀客人們泛舟湖上,近距離觀賞芙蕖。一條條輕舟在湖上搖曳,裙裾飄揚、帔帛垂落水中,雪白的臂膀與旁邊柔嫩的荷花相映,花朵清香與脂粉膩香交融,看上去真是格外“美不勝收”。年長一些的貴婦不欲多動,在岸邊小酌,不時看那些年輕貴婦、少女們戲水嬉鬨,也是忍俊不禁。相形之下,湖岸湖中,一靜一動,靜中有動、動中有靜,不經意間便形成了一幅雋永的畫卷。

一日飲宴之後,王家女眷們皆是儘興而歸。

聽著轔轔車輪聲,李氏輕輕地將女兒攬進懷裡,長長一歎:“玫娘,今日玩得高興麼?”

“高興。”王玫枕在她%e8%85%bf上,又問,“阿娘高興麼?”

“很高興。”李氏的回答似有些悠遠之意,“阿娘新嫁的時候,幾乎每一天都是這樣過的。不是去赴這家的宴,就是去應那家的邀,有時候還會覺得煩,不願意出門。隻是,後來才知道,彆人願意發帖子邀請,便是給足了麵子。等到連麵子也不願意給的時候……便是那些無恥小人輕賤咱們的時候了。”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便有些發沉:“原本你應該嫁入世族大家,每天都過得這麼快活,都是……所以才耽誤了你。”

都是?都是那個人品低劣的渣渣元十九?王玫並沒有錯過李氏話語中的懊悔與痛恨。她裝作什麼也沒有察覺,反手抱住李氏的腰,笑道:“阿娘,我可不願意天天過這種日子。今日表姊忙了一整天,都累成什麼樣了?而且,天天都去赴宴,也不覺得有多新鮮了。不管什麼山珍海味也好、有趣遊戲也好,每日都吃、每日都玩,很快就會膩。還不如偶爾嘗試嘗試,事事都有驚喜,才會像今天這般快活。”而且,人多是非就多。今天隻是受了些小刁難,若下一回換了彆處飲宴,那家主人未必會袒護她們,需要麵對的便可能不隻是一兩個人的冷嘲熱諷了。

李氏抬了抬眉,淺淺一笑:“玫娘說得是……”

一切都隨緣罷。說不得,從今日開始,太原王氏三房嫡支便要否極泰來了。

第二十五章 寺廟進香

真定長公主的芙蓉宴之後,太原王氏三房嫡支便仿佛是從水底潛出徐徐盛開的芙蕖一般,引來了那些高門世族的關注。不但邀請女眷赴宴的帖子日日不斷,連王奇和王珂也收到了不少文會、馬球賽、宴飲的請帖。五姓七家之中,隴西李氏、清河崔氏本來與他們是姻%e4%ba%b2,來往也似乎變得更%e4%ba%b2密了。加之博陵崔氏的示好,連滎陽鄭氏、趙郡李氏、範陽盧氏也接連表現出了最大的善意。即使在太原王氏家族內部,作為分支反而仕途更顯達的中山王氏也送來了帖子,一付要與本宗好好敘舊的模樣。一時之間,王家人便再度悄然回歸了頂級世族的交際之列。

來自諸世家的帖子眾多,李氏、崔氏自是無法推辭,每天都忙個不停。王玫剛開始還隨著她們去了幾回,但自從被那群看她不順眼的年輕貴婦堵過三四次之後,她便對千篇一律的飲宴活動失去了興趣。橫豎也不過是吃著山珍海味,聊些衣料首飾花草,賞歌賞舞或者彈奏樂器之類的活動。無才無藝的她也做不得彆的遊戲,還不如待在家中繼續讀書明理、苦練書法與女紅呢。

由於李氏與崔氏忙著赴宴,家務自然而然便都推給了閒著無事的王玫打理。王玫實在無法,隻能帶著兩個小侄女一起熟悉家事。幸有璃娘在旁邊,家裡的仆婢又得過李氏、崔氏的吩咐,不敢陽奉陰違,家中事務才逐漸有條有理起來。即使有幾個以挑撥為樂的刺兒頭,也被她毫不心軟地責罰了一通,後來又由兄長王珂做主發賣了出去。此事讓她鬱悶了幾天,之後便漸漸振作起來:她來自後世,確實同情這些如同牛馬般可以隨意買賣的奴婢的處境。然而,以一人微薄之力很難做出什麼改變,便隻能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了。而她自己,也隻能做到尊重身邊的人,教養侄兒侄女們對下人仁慈一些而已。

如此過了十來日,李氏與崔氏終於分彆將那些該去的人家都走了一遭,敘了敘過去的情誼,也將這些個給王家送帖子的人家分出了%e4%ba%b2疏遠近。接連在熟人、陌生人當中周旋了這麼久,她們也已經累得狠了,便在家中歇息了一段時間。眼看著便到了五月下旬,王珂即將去萬年縣廨赴縣試。李氏這才猛然想起要去寺裡上香,索性便約了李十三娘一同去施舍些香油錢。

這一日清早,坊門打開的晨鼓聲咚咚響起後,王家那不甚起眼的烏檀馬車便一前一後徐徐駛出了家門。來到正對西邊坊門那條街道上時,一架翠蓋朱輪車帶著數十護衛與她們彙合在一處。李氏正待讓趕車仆從繼續走,李十三娘卻遣了貼身婢女過來。

“娘子遣婢子過來向王家娘子們問好。”那婢女立在馬車外行禮,道,“因想著有些時日未見王家九娘子,問九娘子是否方便過去同車?”

王玫仔細一想,她最近都在家中,沒出門赴宴,確實已經有些日子沒見表姊了,遂拉著李氏的袖子道:“阿娘,兒去表姊馬車裡坐一坐?帶著晗娘、昐娘一起去?”今日王家用了兩輛馬車,前一輛坐了李氏、王玫、晗娘、昐娘,後一輛坐了崔氏、大郎王昉、二郎王旼。她將侄女們帶過去交際也是應該,但留下李氏一人畢竟有些孤單:“不如讓阿嫂過來陪阿娘?”

李氏看了看晗娘、昐娘,笑道:“將晗娘帶過去,昐娘便留下來陪我罷。”

晗娘似有幾分意動,又有些為難。王玫拉起她的白嫩小手,鼓勵道:“晗娘不是與芝娘頗為投契麼?也有些日子不見芝娘了罷?正好與我一同過去,好好地敘一敘。”

“可是……昐娘……”晗娘秀眉微蹙。

“我替姑姑、阿姊陪著祖母說話。”昐娘笑道。她年紀幼小,與崔芝娘的關係很是平平,寧願留在祖母身邊。

王玫便攜了晗娘下了自家的烏檀馬車,隨著那侍婢走了幾步,踏上那架翠蓋朱輪車。

剛掀開薄紗製成的車簾,內裡便伸出一條白如凝脂的臂膀,將她拉了進去。便聽李十三娘嗔道:“你果然生得懶怠的性子!沒幾天就到處都不見你的蹤影,說是病了,誰不知道你在家中躲懶呢!”

纖纖食指戳在額頭上,王玫也並不在意,笑眯眯道:“我先前病了一場,確實尚未好全呢。表姊看,養了這麼些時日,是不是好多了?”這些天來,她躲在家中又是喝藥又是用藥膳又是每日點心水果粥湯的,養得皮膚白嫩、氣色紅潤,又胖了一圈,總算略有些唐朝仕女的風姿了。

李十三娘拉著她仔細打量了一番,頷首道:“看著確實豐潤了一些,更光采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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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玫也煞有介事地將她瞧了又瞧,道:“表姊真是一日勝過一日,越發嬌豔動人了。”

互相捧了幾句,兩人便笑成了一團。崔芝娘與王晗娘在一旁聽了,也跟著脆聲笑起來。兩個小姑娘手拉著手,坐到了馬車角落裡,小聲地說起了悄悄話。王玫與李十三娘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裙,斜靠著隱囊,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車隊出了宣平坊西門,折向南走半坊之地,再轉向西經過永崇坊、靖安坊,便到了位於朱雀大街邊上的靖善坊。這靖善坊內,便是赫赫有名的佛家密宗源地大興善寺。此寺廟初建於晉朝開國時期,開始稱遵善寺。前朝開皇年間,文帝將其命為國寺,遷寺於都城之中,因都城稱“大興城”(長安城隋時名稱),便改名為大興善寺。僅僅一寺,便占了靖善坊一坊之地,是長安城中最大的寺廟,亦是香火最旺盛的寺廟之一。

王玫隻知大雁塔、小雁塔之名,哪裡知道這前朝國寺大興善寺?在靖善坊內下車時,猛然見到那巍峨高聳的山門,金碧輝煌的數座佛殿,在蔥蘢綠意中矗立的鐘樓、鼓樓、舍利塔,延綿不絕的僧舍、寮舍院落,還險些以為自己來到了皇室行宮。

當初在洛陽郊外供她住了幾個月的長秋尼寺,與這座宏偉的寺廟比起來,委實寒酸得不值得一提。而出沒於大興善寺的僧人、香客,也是日日川流不息。既有無比虔誠來上香的,也有無所事事來聽講經的,更有來賞花賞景遊園遊湖的。不論他們目的為何,大興善寺的知客僧人和小沙彌們都態度平和地引著香客們來來去去,國寺氣度儘顯。

“先去佛殿中挨次上香,再去聽法師講經。中午在寮舍裡用素膳,歇息一會兒,下午便在園子裡走一走,然後去濟度院捐些錢物,如何?”李氏似是經常來這大興善寺,早便已經想好了這一日的行程。眾位小輩自然由她安排,皆點頭稱是。

合掌在一旁靜靜聽著的知客僧人朝他們微微頷首,便帶著他們去了最近的佛殿。每座佛殿中供養的佛像都不儘相同。最大的佛堂中巍然坐著過去佛燃燈佛、現世佛如來佛、未來佛彌勒佛,趺坐蓮台,麵容莊嚴、目含慈悲,俯視眾生。其他佛殿中又分彆供了菩薩、羅漢等。

王玫跟著一座佛殿一座佛殿走下來,跪拜、磕頭、敬香,心裡一邊念著兄長王珂的縣試,一邊為前身王九娘繼續求佛祖庇佑。她前世的家人朋友、如今的家人,也都在她心心念念之中,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平平安安。至於她自己,目前過的生活已經很是滿足了,並不需要更多花團錦簇。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將諸佛殿都拜了一遍,眾人額上早已見汗,便由小沙彌領著去了旁邊的講經院雅舍中休息。那講經院顧名思義,便是法師向信徒講經之處,是個口字型院落,四周植滿古木,樹蔭森森、涼風習習。他們進去時,法師早已坐在小佛堂前頭的台階上開講了,底下一片人頭攢動。

王玫跟在李氏、崔氏、李十三娘身後進了講經院西側一排房間中的某個雅舍,在鋪設好的坐榻茵褥上坐了,小沙彌又端了生津解渴的烏梅飲與楊梅飲進來。

王玫一口氣喝了半杯烏梅飲,這才覺得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