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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果然,田老冷笑:“我就說這野丫頭不對勁!我多吃了幾十年的飯,還是能看出人肚子裡的腸子的!你們看看她,像是個是普通鄉下女孩子麼?就怕是官府混進來的奸細,老八,你且看著辦吧!”

呂八本就信任田老,此刻心中懷疑也加深,虎目如%e8%88%94血,赤得叫人畏懼,手一滑,條件反射滑到腰際的匕首上,卻聽那丫頭嘩的站起來,一張蠟黃小臉兒亦是漲得紅通通,似是受了天大的氣,朝著田老嚷起來:“田老可彆誣陷俺,俺要是官府的奸細,今兒能幫呂大哥和弟兄們走嗎?那皇子身邊帶的官兵,你們又不是沒看到,人家準備好了的,人多,還個個都是精兵良將,受過訓練的,今兒咱們是奔著交換糧食去的,人都沒帶足,萬一打起來,咱們是個什麼後果,心知肚明!奸細?俺要是奸細,還救你們?掩護你們撤退?你們這群天殺的——沒良心!”

衛小鐵籲了口氣,趕忙幫腔:“可不是!”

呂八臉色稍微好看些,卻仍是嚴厲:“那你怎麼支支吾吾,就是不說這火銃是哪裡來的?心裡沒鬼,能不說麼?”

雲菀沁一叉腰,一臉不耐,蹙蹙兩條細細淡淡的眉毛:“俺就是心裡有鬼!你們非逼著俺說,俺也沒轍!好吧好吧。就告訴你們,俺家不是開藥鋪的嗎,有年來了個京城的大兵,說是火器營的官員,路過麗水鎮染了風寒,上俺家買藥,袍子裡露出了這把火銃,俺稀奇,趁他等烹藥時,偷了過來。俺個大姑娘,逃難時跟小鐵偷吃的被官府捉還算情有可原,再叫人知道還偷過東西,俺,俺這名聲能好聽麼,還能嫁的出去麼!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俺難道還到處宣揚不成?能不說就不說唄。”

田老眼中一涼,顯然還有懷疑:“真的?紅口白牙,任你怎麼扯都行。”

衛小鐵道:“田老也知道,任慶兒怎麼扯都行,若是想騙人,剛剛就直接騙了,何必吞吞吐吐的給你們質疑?”

田老一時啞口無言,隻聽呂八麵容已經舒展開來,笑容似浪花又在糙臉上一*劃開了:“就說你這丫頭哪有膽子跟小鐵那臭小子一起偷東西,又哪有膽色當著那麼多官兵挾持桑秦王的人,原來早就有經驗了!哈哈!你這丫頭,天生就是個當土匪的料子啊!”

雲菀沁跺跺腳暗中掐自己,憋得臉紅頸子粗,阻止他繼續說:“呂大哥!”

“哈哈哈——”呂八見她撒潑起來像個野小子,這會兒臉一紅,黃皮寡瘦的臉增色了不少,襯得淡眉細眼兒也添了幾分光彩,目中笑意更盛,揮揮手:“算了算了,不說了不說了。”

老大都開了口,餘下的黃巾黨也就再不說什麼,跟著歡騰起來,又恢複之前的氣氛。

正熱鬨著,隻聽人堆裡,老者的聲音又試探而審視地傳來:“早就聽說西洋人的火門槍厲害,遠遠勝過我漢人的長槍利矛,今兒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光是對著天放幾下就能嚇破人膽子。咱們隊伍裡如今能有這把火門槍好多了,想必那秦王一行人也會忌憚……”

雲菀沁知道那田老是什麼意思,覬覦自己的火銃呢,將粗袍子一攏,蓋住腰後麵的火銃,哼一聲:“俺投奔呂大哥,就因為聽小鐵說呂大哥仗義,彆說搶人的東西了,便是連該得的,也會推拒不收。俺從垮掉的房子裡搶出這火銃,就是看到災後世道亂,想帶在身上防身。這東西打眼,俺本來不想讓人看見,今兒要不是看呂大哥有難,根本不會拿出來!可是若是有人想奪,俺絕不會依!”

大堂內冒起火藥味。

田老花白眉毛一擰,正要說話,呂八已開口:“慶兒丫頭一個姑娘家,這種亂糟糟的時候,拿個武器防身是應該的。那火銃雖好,但咱們這隊伍,光靠這一把火銃也沒什麼用!你放心,丫頭,你那火銃是你的私物,沒人會奪!”

有這一句話,雲菀沁放了心,這呂八雖性子莽撞衝動了些,可本性倒不壞,起碼不會欺辱弱小。

田老見呂八都開了口,老臉一黯,目光更顯得陰鷙,將這丫頭上下又打量一番,甩袖先離開了。

**

這天之後,雲菀沁在黃巾黨內的地位赫然不一樣了,幫呂八寫了幾封貼在城內的告示以後,越發得了信任。

雲菀沁寫告示和通函時,刻意變了字跡,比起習慣性的字跡,看起來鈍了一些,字句也用得平鋪直敘,適合自己隻讀過兩年書的學識量就夠了。

即便如此,呂八拿著幾張告示仍是讚不絕口,笑得合不攏嘴,這丫頭,不愧有個教書先生的哥哥。

光看一列列秀挺拔尖兒的字,比起往日下屬寫得歪歪扭扭蚯蚓爬似的告示,不知道甩出幾條大街。

叫人一念,呂八更是嘖嘖讚歎,洋洋灑灑,一氣嗬成,百姓看到再不會覺得黃巾黨全是塊頭大無腦的莽徒,還是有學問人的。

黃巾黨多半是貧民出身,識字的不多,就算有幾個識字的,也認不全,哪裡能夠作文賦詩寫出完整字句,呂八身邊的田老雖肚子裡有貨,會出謀劃策,但讀書不多,筆頭上的事務比不上那丫頭。

三兩日,這慶兒姑娘簡直成了黃巾黨裡的軍師。

——

不到一兩天,雲菀沁大概了解了目前晏陽城內的局勢。

以呂八為首的黃巾黨占據南城、西城,也就是百姓集聚最密的地方。

秦王行轅則在北城的空地駐紮,晏陽城的徐知府和梁巡撫,還有逃出去的幾名本地官員,都暫時在行轅避難。

東邊是晏陽城比較偏僻的地方,分布著三三兩兩的中小型村落,衛家村也是其中一個,此處留居著一些走不動的孤寡老人,冷清空曠,暫時沒人管轄,直接通連著晏陽城外的馬頭山。

黃巾黨出去貼告示時,雲菀沁也跟出去幾次。

南城和西城的百姓十之七八都對黃巾黨的做法並沒異議,甚至是擁護的。

一來百姓對於朝廷扣賑糧的事本就憤怒,二來那呂八市井出身,往日人緣極好,雖是個打鐵匠,身家不寬裕,卻仗義疏財,不是今兒給孤老送吃食,就是明天為寡婦修屋瓦,在許多鄉%e4%ba%b2眼裡,都當他是熱心的義士,就算如今跟朝廷對抗,也是被逼到了儘頭,無可奈何而為之,所以,不少百姓會主動提供糧食和防寒物,隔幾天就送到衙門。

剩下的兩三成百姓,有一部分知道黃巾黨的做法大逆不道,卻也不敢得罪,保持中立態度,並不做聲。

總的來說,晏陽百姓基本是傾向呂八這邊的。

黃巾黨又時不時貼些告示出去,要麼指責官府的扣糧之事,要麼喊些“天下為公”、“均富治城”、“人人有飯吃”的口號,令一些搖擺不定的民眾和喜歡在亂中投機的有野心的人更是蠢蠢欲動。

通過幾天近距離的觀察,雲菀沁發現那名田姓的老者確實跟呂八關係相當%e4%ba%b2近。

有幾次商議黃巾黨的內務事,雲菀沁陪在一起,注意到呂八很聽田老的意見和建議。

兩個人時而關起房間密談,將其他部屬全都打發出去,每次談完了,田老會單獨出外一次。

雲菀沁有幾次想要跟上去看看,田老卻十分精明,帶著隨從分散成幾股跟在後麵,讓人根本就沒法子貼過去,再等甩了隨從,早就看不見那田老的影子了。

隻知道他出了衙門,每次都是朝東城那邊去。

——

這天晌午前,呂八將幾名部下召來房間商量糧食的事,雲菀沁也被叫來了。

眾人圍在四方紅木八仙桌邊,她站在幾人身後,豎耳聽著。

衙門內糧倉的米糧一天天地少了,上次用人質找行轅官兵索要糧食失敗後,這問題成了眼下最需要解決的棘手事,光靠百姓輸送糧食衣物也不行。

目前,黃巾黨的人除了武裝力量加上托家拉口的%e4%ba%b2眷,男女老少統共不下一千名,每天嘴巴一張就要吃,糧食耗得很快,糧倉裡好幾個米缸都見了底兒。

男人們要對外敵的,隨時要耗力氣,不能餓,於是黃巾黨中的女眷便都勒緊了褲腰帶,省下口糧給男人們吃。

可見如今糧食緊張到什麼程度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拿這兩天來說,雲菀沁跟著同屋的幾個婆子嬸子,一整天下來,分配到自己手上的,不過是四個雜糧饅頭配上一碗清得見底的菜葉子湯,連米飯都沒吃上,每天白天忙活起來不覺得,晚上睡覺時,餓得成晚難得闔眼。

衛小鐵因為是男子,口糧多一點,可因為新加入的,也不過多半碗米飯,湯裡多了些有點兒肉味的油花子,總是偷偷跑來,拿給慶哥兒吃。

慶哥兒是她的恩人,身子骨也小小巧巧,不能餓著了。

衛小鐵比雲錦重大不了幾歲,雲菀沁知道,男孩子這個年紀長身體,正是飯量大的時候,怎麼吃都吃不飽,每次都推了回去,說自己飽了,衛小鐵便也隻能端回去。

回房間到了晚上,雲菀沁便隻能又抗著餓,儘量讓自己彆多想,睡著了就好了。

她前世倒也算是嘗過苦頭的人了,可饑餓的感覺,還真是頭一次嘗到,從胃連著喉嚨管都燒心,太不好受了,有時餓得不行,隻能下炕去水缸裡舀一葫蘆水,把肚子撐得滿滿,才好過一些。

此刻屋內,幾人低低說了目前的近況後,沉默良久。

“要不在旁邊空地開些莊稼,種些菜,自給自足。”有人提議。

幾人對視之後,臉上的愁色並沒減少。

莊稼長一季才能吃,再怎麼也得幾個月,解不了眼下燃眉之急,何況晏陽城能種菜的田地有限,得種多少才能應付一千多人的胃?

屋內氛圍再次凝結了起來。

許久,田老目光黯了一黯,枯瘦的手指擱在桌麵上,叩了兩下。

呂八看了田老一眼,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挺起虎背熊腰,嗓門低啞了些:“實在不行,隻能還是得找那些當官兒的要了。”

幾名部屬歎氣:“老大,這不前兩天才去要過麼,那些朝廷狗根本就不管人質的死活,反倒用你妹子和幾個弟兄%e4%ba%b2人的性命威脅,巴不得咱們餓得沒力氣,哪裡肯放糧給叫咱們吃飽?”

呂八鼻翼一抽,語氣多了幾分狠辣:“這一次,不跟他們玩明的。”

眾人鼻息一凝。

雲菀沁朝前微微傾身,表情卻如罩紗霧,看不出動靜,隻聽呂八的聲音環繞室內,雖隻八個字,卻振聾發聵。

“夜燒行轅,趁亂奪糧。”

打算偷襲?雲菀沁揪住衣裳一角。

眾人聽了呂八的話,猶豫了一下,半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