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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

雲菀沁看了沈肇一眼,見他默認,踩蹬環,下了馬,走到前麵去,隻見前方有十幾名災民,最大的不過三十歲上下,最小的便像那個說話的小少年的一樣,最多十四五,站在最前麵,迎著沈家軍,雖身子骨瘦小,可樣子倒是大膽得很。

兵士聽了少年的求情,虎著臉試探:“好大的膽子!你們是晏陽城裡跑出來的?誰不知城內如今被一眾暴民占領了,說!你們是不是也是那呂八的同黨?”

少年臟兮兮的臉糊著灰塵,跟同路的村民一樣,大冷天兒裡隻穿著個破爛夾棉,使勁兒搖頭,一臉驚慌:“官爺,俺們才不乾那種事兒呢!俺們都是晏陽城衛家村的普通村民,俺叫衛小鐵,這十幾個人,都是跟俺一個村的。”

雲菀沁開了聲:“你們是受災百姓,為什麼沒有找官府去領救濟糧?”

衛小鐵歎口氣:“找了,可糧食不夠,聽說朝廷派了個五皇子來,隻送了一半,咱們便都讓給了村裡年紀大的老人,他們走不動,若沒有糧食,就隻能等死了。俺們幾個年紀輕,能熬一熬,這不,正準備上路去投奔%e4%ba%b2戚。”

一塊兒的災民都連連點頭。

雲菀沁心中一動,聲音輕緩了幾分:“我聽一路的遊民說,暴民頭目呂八為了召集群眾與他一起對抗官府,放出了承諾,隻要投奔他隊伍的,三餐溫飽是沒有問題的,官府父母官沒有給你們充足的糧食,放任你們不管,你們怎麼沒有去找那呂八呢?”

這話一出,軍隊所有將士全都望過來,一時之間,目光全都聚在這小慶哥的身上。

衛小鐵聽了雲菀沁的話,攏著袖“呸”了一口:“那呂八仗著災民的身份騙取晏陽城百姓的同情和信任,殺官差,綁人,做的其實也是強盜土匪的事,長川郡就是被土匪搞臭了名聲,搞得外地人都覺得咱們這兒是賊窩子,連皇上都不喜歡,俺就是餓死,也不會跟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同流合汙!”

“可不是!說得對!”其他災民也都嚷起來。

雲菀沁微微一笑:“來人,拿糧食來。”

衛小鐵大喜,跪下來磕起頭:“謝謝小官爺!謝謝小官爺!”其他災民也紛紛跪下來謝恩。

沈肇身邊的管副將見少帥點頭,手一揮,兩名火頭兵扛了兩大筐子雜麵饅頭過去,給那十幾名災民分發起來。

一群人領了乾糧,揣進兜兒裡,又磕了幾個頭,接二連三地朝北離開了。

雲菀沁正要上馬,卻見衛小鐵一手拽著一個大白饅頭,口裡還叼著一個,木木地瞧著自己,並沒走。

她眉一壓:“怎麼了?還不夠?”

衛小鐵將口裡的饅頭小心翼翼地揣荷包裡,道:“俺想投軍!小官爺,俺想跟你混!反正俺爹媽也不在了,這次去%e4%ba%b2戚家,%e4%ba%b2戚還不一定待見俺呢!小官爺,您以後罩著俺吧!您吃蘿卜俺給你削皮,你吃魚俺給你挑刺!”

“哈哈哈——”沈家軍的將士們哄堂大笑起來。

有將士還拍拍雲菀沁的肩膀,笑道:“小慶哥兒,想不到你還能收個跟班兒啊!”

“就知道咱們的小慶哥不簡單,這不,叫人纏上了吧!”

雲菀沁打下將士的手:“彆鬨!”

衛小鐵還當雲菀沁是叫自己彆鬨,急了,指天發誓:“俺沒鬨!小官爺,您要了俺吧!俺啥都能做,挑水暖床煮飯洗衣服,十項全能的!對,俺還學會打拳,能保護小官爺!俺們村兒的老人都說俺能乾,誰家閨女找了俺,睡覺都得笑掉大牙!除了——窮了點兒。”說著撓撓頭。

將士們又是一陣大笑。

雲菀沁這次沒笑了,度量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高頭大馬上的沈肇。

雖離得遠遠,沈肇卻從她的目光裡讀懂了意思,她想收下那小子,考慮片刻,嘴角微微一揚。

雲菀沁知道沈肇是同意了,對著衛小鐵道:“你去換身衣裳吧,不過你要記得,你不是跟我,而是跟著沈家軍,我也是少將軍的下人,你今後要效力的上級是那位——。”說著一指沈肇。

衛小鐵就跟剛孵出蛋殼的雛鳥一樣,第一眼看見誰就認誰當媽,如今隻拿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氣度不凡的小官爺當上級,可還是很給麵子地磕了幾個響頭:“好的,好的!多謝小官爺。”

回到馬鞍上,部隊繼續前行。

馬蹄橐橐中,鞍上,沈肇的聲音飄過來:“怎麼會想收下這小子?難道還真看上他煮飯暖床的能耐?”

雲菀沁拉了拉韁繩,挺直脊背,瞥了一眼身邊男子,倒還真是難得開玩笑啊:“少將軍看他,小小年紀,村民都聽他的,說明肯定有些號召力。敢率眾擋住朝廷軍隊索要糧食,說明肯定有膽識。這種人才,怎麼能放過?”說著,壓低嗓音道:“而且還是晏陽城的本地人,看他的樣子,十分熟悉城內大街小巷,對呂八也頗是熟悉,對解決宴陽之變或許大有裨益也未可知。”

不損一兵一卒令對方不戰而屈,是從軍者追求的最高境界,這個道理,沈肇怎麼會不懂,螞蟻雖小,卻也能生生咬翻一頭大象,聽了身邊女子一席話,不覺一笑,朝前行進。

**

沛縣。

江知縣在城門,%e4%ba%b2自迎朝廷派來的沈家軍。

金邊勾勒的“沈”字旌旗在正午陽光下飄揚,浩蕩軍隊停定。

隊伍前方中央佇立著一匹毛發油亮茂密的駿馬,赤纓鞍背上跨著一名青年將軍,手持韁繩,身穿青虎紋護心鏡甲,腰款佩劍,昂長身軀,五官毅然,看上去不苟言笑,一派軍官威武姿態。

江知縣知道這便是聖上%e4%ba%b2賜南下的明麾將軍,領著下屬行了大禮,將一行人請進城內。

沈家軍的士兵在城內校場空地安了營帳,暫時駐紮下來,聽候上級調令。

沈肇帶著雲菀沁、幾名副將進了縣衙後麵的江家大宅內住下,當做調兵遣將的大後方。

大宅,正廳。

安置下來後,沈肇馬上召集一乾人聚集,坐在上首的太師椅內,聽著江知縣彙報晏陽的情況,眼神凝注,眉宇輕擰,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到底是京城來的將軍,雖年紀輕輕,可剛嚴威武,極能震懾人心。江知縣不敢怠慢,一字一句地說著派人打聽回來的情況。

“那呂八盤踞知府衙署內,領著的災民隊伍這幾天似乎又壯大了不少,更騙了不少百姓的人心,讓一些蒙昧無知的百姓給他們提供吃喝,再這麼下去,下官隻怕他勢力越來越大,萬一發了狠心,衝進行轅將秦王綁了當作人質,更是禍害無窮,幸虧少將軍來得及時,總算能幫咱們謀劃謀劃,看到底怎麼解決。”江知縣道。

“魏王這會兒在何處?”

聲音壓得沉暗,比女子稍低,比男子又細一些,從沈肇身邊的副將中傳出來。

江知縣順著聲音望過去,隻見一個青袍少年立在沈少帥身邊,身姿翩翩,宛如秀筍,眉宇說不出的動人,眼眸卻是難得的鎮定從容,說是少帥身邊的臣子,沒見過這麼年輕的官,說是下人,這氣態又不大像,一時之間,十分驚異:“這位是——”

沈肇撈起案邊茶盅,撫開蓋:“是我貼身隨從慶哥,他的問題,江大人可視若本帥的問題。”

江知縣吸口氣,道:“魏王殿下如今在沛縣西城的行轅,領著兵甲看護賑災的糧餉。”猶豫了一下,“魏王剛來時,下官也曾勸過魏王發放全部物資,可魏王壓根不聽,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連秦王派人來要都拒絕了,怎會聽江知縣的?耗到了現在一發不可收的地步,就算願意拿出來,隻怕也不管用了!

雲菀沁臉色發緊。

江知縣又道:“總歸,如今晏陽城內兩方對峙得劍拔弩張,一邊是那刁民呂八率領的災民隊伍,現在隻怕超過千人,還有一群民眾助威,另一邊便是秦王為首的官員,徐知府和梁巡撫都在行轅內。”

沈肇眼皮微動,似在判斷最適合當下的決意。

一片安靜中,江知縣終於忍不住,試探:“少將軍,各位大人,你們打算強行突城,還是靜觀其變?”

管副將道:“少將軍,一寸光陰一寸金,不能再給機會叫那呂八繼續坐大了,不如叫下官帶隊,今夜就闖進晏陽城,再衝進那知府衙門,將一群暴民一網成擒!”

“是,少將軍,那暴民再怎麼厲害,不過也是烏合之眾,老子就不信他能多牛!”另一名唐校尉也嚷了起來。

沈肇眉頭微攢:“不能強攻,秦王手中攥著兵甲,人數不比呂八的人少,可秦王巋然不動,肯定是有什麼顧慮。”

雲菀沁點點頭:“少將軍說得對,不可莽撞。”

“啊呸,奶奶個熊,那怎麼辦!難不成瞧著那呂八在晏陽城內當土皇帝,跟朝廷繼續隔空叫囂?”唐校尉氣急敗壞。

雲菀沁道:“一個晏陽城能有多大,他們能在裡麵關多久?等城裡的物資都用完了,我就不信他們還呆得住,就算他們繼續守城,裡麵的百姓也不會依了,所以強突不如智取。”

“小慶哥兒啊,”唐校尉為人直率粗魯,但平日對著白白嫩嫩的慶哥說話還是溫柔的,總怕聲音大了把他吹跑了,可這會兒聲音卻忍不住高了,“你這漂亮小嘴皮子一合一張,說得容易,智取,怎麼智取?對,咱們是可以把他們耗得精疲力竭,可咱們等得起,城裡的秦王和官員們等不起啊,萬一那呂八快餓死凍死之前,來個魚死網破怎麼辦?這種時候,就該搶時間,誰快,誰就贏!哎,小慶哥啊,知道你機靈,可這種大事,還是得聽哥哥們的,你還得多喝兩年奶。”

沈肇臉色一黑:“怎麼說話的!”

唐校尉鼓鼓眼仁兒,抱起雙臂,不做聲了。

雲菀沁並沒在意唐校尉說話放肆,這幾天在軍裡都習慣了,軍營裡的男人們,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葷話都聽了不少,算不得什麼,倒是那管副官和藹地問道:“小慶哥是不是想到什麼法子?”

雲菀沁道:“找個人進城,混入呂八身邊,先探聽一下情況,若沒什麼事,遞信出來,少將軍再行攻入城中不遲。”

江知縣皺眉:“可,晏陽如今被那呂八封了城,隻有不願意跟他一起作亂的災民往外偷逃,沒有人能夠進去的啊,更不提混到他身邊,談何容易啊。”

“是啊!”唐校尉嚷了起來。

沈肇望著雲菀沁,似是意識到什麼,沒來得及阻止,隻聽她已經開口:“我有法子。讓我進去。”

“不行。”沈肇馬上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