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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進來,行了禮後,湊到自家主子耳邊:“娘娘,秦王進宮了。”

手中玉剪半空一懸,赫連氏娥眉一緊:“有什麼事?”

章德海搖頭:“似是剛剛進了養心殿麵聖去了。”

這個兒子,沒有宣召從來不進宮,若是主動進宮,就是像上回那樣,自己病倒了。

自己這會兒沒病沒痛沒災,他進宮來乾什麼?

赫連氏將剪刀擱進藤編簸籮裡:“章德海,你去看看那小子跟皇上說什麼。”

☆、第一百章 發毒誓

養心殿。

午後的陽光照在殿頂的青色琉璃瓦上,反射到朱色鎏金銅環大門,金光閃爍中又彌漫著閒適的氣息。

寧熙帝坐在一張螺鈿瑪瑙雕飾的魚戲采蓮紫檀木禦案後,換下朝服,換上一套錦絲常服,一改朝上的威嚴與尊貴,煥發著一股子散漫而悠閒的風華,很有幾分文人的高雅和隨性。

寧熙帝一字一句聽著秦王的話,手指在在禦案上輕微地點著,末了,英眉一聳:“老三,這破天荒的,你倒是難得想要出門。隻是去祜龍圍場一趟,一來一回得要十來天近半個月的時間,天氣一天比一冷了,圍場那邊還在北邊,你身子受得了嗎。”

夏侯世廷站在下首,穿著繡有五龍圖案的紫袍,腰係蟒帶,藻井邊天窗射進來的陽光打在人身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黃色金光,顯得身型筆挺玉立,更加高大,平日略蒼白的臉紅潤了幾分,纖薄而線條清晰的%e5%94%87際噙著幾分閒淡:“回父皇的話,兒臣近來身子並沒大礙,府上的應大夫為兒臣瞧過,出遠門並沒問題,此去也會帶著應大夫。”

寧熙帝知道那應大夫是秦王府的醫官,這些年專門給秦王貼身病,臉色鬆弛下來,再沒多說彆的,轉而又是淡道:“也好,反正鬱文平家的千金也是要同去的。”

姚福壽一看皇上的臉色,清楚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叫三皇子與那鬱小姐有個相處的機會,指不準還能趁著秋狩的機會直接將婚旨下了,馬上笑道:“秋狩還有幾日不到,那秦王便回去好生安排一下人手吧。”

夏侯世廷應下,說了幾句,離開了養心殿,出門剛下了回廊,迎麵走來一名被宮人和扈從簇擁著的中年男子。

男子年約五十上下,身著華服,腰佩金魚袋,麵色白淨無紋,保養的很好,蓄著濃黑長須,一看就是貴戶出身,氣質清傲,一雙眼精明卻略顯沉著,讓人看不清楚思緒。

一塊兒陪著進宮的施遙安低聲道:“三爺,是宰相。”

鬱文平今兒過來養心殿麵聖,是來跟皇帝商量秋狩的有關事宜,沒料正碰上秦王世廷進宮,也剛好從殿內出來,腳步一滯,手緩緩舉起來,打了個手勢,示意簇擁著下人停下。

他一個人幾步上前:“秦王殿下有禮了。”

嘴巴雖是說有禮了,可並沒行大禮,語氣更是不卑不亢,一股大家之風的做派。

施遙安見鬱文平一副傲慢的舉止,倒也不奇怪,鬱家在大宣根深蒂固,建國初期的鬱家祖是大宣功臣,幫夏侯皇家打下江山,與高祖皇帝交頭換頸過命的交情多麼深厚不用多說,後代子孫封官賜爵,更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到了鬱文平這一代,幾乎是巔峰之盛,在外姓臣子中,無人出其右。

這個宰相,與寧熙帝平日私下見麵都是被頒椅賜座,除了對太子客氣些,對一般皇子壓根不放在眼裡,何況自家平日默默無聞,不理朝事的主子,像今兒這樣,打一聲招呼,倒還算是少見了,隻聽主子淡淡對著鬱文平回應一聲。

鬱文平默默端詳秦王,皇上有意撮合柔莊與這三皇子,他跟女兒一樣,開始也是有些不大滿意,隻是皇上既然這麼打算,他也不能說什麼,想來想去,隻得勉強接受這個有異族血統的皇子,可如今他發覺,他接受了,對方卻不一定裡領情,這個三皇子,對自己這個未來老丈人,並沒有半點巴結,就像今天,兩人撞見了,也沒什麼額外的%e4%ba%b2近言語,似乎還有些敷衍。

家中長女嫁的是寧熙帝長姐安珺公主和駙馬的獨生子,次女嫁的是賈太後娘家的%e4%ba%b2外甥,這兩名姑爺,身份地位都不差,後台並不比這三皇子弱多少,卻都巴結自己,絲毫不敢怠慢,因為他們都知道以鬱家作為姻%e4%ba%b2,絕對是一棵可靠的參天大樹。

如今輪到了這個三皇子,卻是壓根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夏侯世廷見鬱宰相半天沉默不語,似是心緒不寧,眼波一晃,笑著說道:“鬱宰相還有什麼事?沒事本王就走了。”

鬱文平眼皮一動,有些不甘心,輕微擺了擺袖,沒話找話:“秦王剛見過聖上?”

“嗯。”語氣不淡不鹹。

氣氛微微凝滯,幾乎能聽著空氣流動的聲音,這問一句答一句的架勢,令鬱文平素日高高在上的尊嚴有些撐不住,眼一眯:“秦王難得進宮麵聖一次,不知道是有什麼事。”

“祜龍圍場的秋狩,三爺會隨行。”施遙安已經看到了三爺臉上的不耐與疲倦,替主子應答。

鬱文平目中亮光轉瞬一閃,捋了捋保養得油光水潤的美髯:“唔,臣家的柔莊,這次也得了宗人府的通知伴駕同去,到時應該會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

蔣皇後這次也會跟隨寧熙帝一通前往祜龍圍場,鄴京由太子世諄監國,鬱文平等七位內閣大臣輔政。

施遙安瞥了一眼主子的表情,嗯,臉上的不耐更加深了幾分,偏偏鬱宰相仍在繼續叨咕著:“……這幾天照例會提前在皇城邊的荀蘭馬場練一下騎行,屆時若是秦王也去,還能順帶教導一下小女,夏侯馬上得天下,皇室子弟的騎射能耐,個個都是天下翹楚,秦王一定也不賴……”荀蘭馬場位於皇城牆外五裡地之遙的一片空曠地,大宣貴人好騎射,馬場是朝廷修葺和興辦的,供給王公貴族騎練,平日有禦馬監的太監專門調去馬場負管理。

夏侯世廷微微一笑,俊眉深眸內卻又像是淬著粒粒冰粒子,活生生能夠冷到了人的骨頭裡:“鬱家千金不是第一次去伴駕秋狩,基本騎功絕對沒有問題,荀蘭馬場裡更是有太監和侍衛們照應,哪兒需要本王來教導?相反,倒是本王成日坐在府上,許多年都沒練什麼騎射了,”頭一低,似笑非笑:“到時把鬱宰相的寶貝千金摔著了,本王可負責不起。”

鬱文平眉毛一挑,自己來主動套近乎,他居然不停敷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卻自己,自己鬱家女兒怎麼是配不起他麼。

鬱文平到底老成持重,捺住性子,輕聲喟歎,望著秦王:“哎,說到小女,擷樂宴那天回去後,小女回去便染了病,不大舒服,隻說心口嘈雜,每天連飯都吃不下。”

在名門閨秀中丟了臉麵,被賈太後斥責,怎能不病?怕是心病大過於身體上的病吧,對三爺說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指望自家三爺上門去慰問一下?施遙安隻聽身邊男子淡淡道:“生病自有太醫可去望聞問切,依父皇對宰相的厚愛,派個禦醫去都是不成問題的,鬱宰不用急。正好今天進宮,能夠順便請旨。”

看似客氣的一通話,飽含著拒人千裡的冷漠。

鬱文平語氣輕緩,也不跟他繞圈子了,直接明白無誤地提示:“柔莊與秦王的%e4%ba%b2事,年底之內,聖上隻怕就要安排了。”

言下之意是,鬱柔莊即將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房,他鬱文平是你的未來老丈人,就算不關懷幾句就罷了,也不能這麼冷淡,總得要有些眼色。

夏侯世廷凝視鬱文平,眸子裡晃動笑意,昂長上軀傾前幾寸,湊近鬱文平,陰涔著俊臉,一個字一個字:“這不是——還沒安排嗎。”

鬱文平的一張臉頓時就像是吞了蒼蠅,說不出一句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施遙安默默搖頭,心底苦笑,三爺從來最厭的就是鼻孔朝天的人,因為三爺自個兒就是個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您跟他比傲,這不是%e9%b8%a1蛋碰石頭,不是你死,就是你亡嗎!

這會兒功夫,養心殿內已經有守門太監過來了:“皇上請鬱宰進殿覲見。”

鬱文平不好多逗留了,隻道:“回稟聖上,臣這就來。”眸子不無深意地望了一眼秦王,大半是不滿,小半是輕視,甩甩袖,先進去了。

夏侯世廷眼皮一動,濃修的睫毛一扇,齊刷刷的,在眼瞼下落下一片陰影,看不清思緒,旁邊的施遙安不禁低聲:“這個鬱文平,一家子都是這樣。我瞧除了皇上,他們鬱家就沒把幾個人放眼裡。”

鬱家先祖協助地方節度使長官的夏侯家打下江山,鬱家當時的官職並不比夏侯家低,若論功勞,兩家各占一半,說得白一些,大宣的開國皇帝,若不是夏侯家,就隻有鬱家可擔當了。

開國初,民間甚至還流傳童謠:“鬱夏侯,均天下。”

意思就是按照鬱家的功勞,與夏侯家平分天下都是可以的。

鬱家屈居臣子已經夠委屈了,給夏侯家後代的皇子皇孫甩個臉色,又算什麼?

夏侯世廷目光淡漠地看一眼鬱文平的背影,轉過頭,卻見紅牆下,不遠處,赫連氏正被藍亭與章德海的左右簇擁著,站在紅牆琉璃瓦下,注視著自己這邊,藍亭舉著傘,給貴嬪遮著午後的陽光。

赫連氏顯然將皇兒這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素來溫婉而謙遜的美眸很有些冰涼,與溫暖而明亮的豔陽呈現鮮明的對比,充滿著不解和埋怨,夾雜著責怪,分明就是怪皇兒不該漠視鬱文平,甩了鬱文平的臉。

“三爺,貴嬪娘娘……”施遙安一訝,低聲道。

夏侯世廷被母嬪逮個正著,慢悠悠迎了過去:“誒,母嬪怎麼到養心殿這裡來了。”

施遙安跟在後麵,歪了歪嘴,自家三爺這心思素質,妥妥的,做賊倒是不賴。

赫連氏並不說話,隻繼續盯著兒子,半晌,“唰”的一甩袖子,轉過身子,朝前走去。

章德海使了個眼色,示意主子正在生氣,叫秦王自求多福,小心為上。

夏侯世廷跟了上去,安靜跟在赫連氏身邊。

母子二人沿著高高的紅牆走了小段兒路,經過一條素淨無人的白玉甬道,赫連氏方才歎了口氣,瞥一眼兒子,開口:“我站在殿外的時候,還在想你這次為什麼要參加今年的秋狩,再一看你剛剛跟鬱宰相說話的口氣,不用你說,我也是猜到了。怎麼,又是嗅到味兒了,奔著那雲家的女兒去的?”

秦王在宗人府當差初,赫連氏放心不下,早就在宗人府的崗位上買通了官員,隨時幫自己盯著兒子,宗人府那邊一出秋狩名單,她前兩天便知道雲菀沁上了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