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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無終 花匠先生 4559 字 2個月前

普通人啊,白天上班不在家,晚上下班回來常常陪我玩遊戲,小時候家裡養的貓也是他抓回來給我的。他很寵我,對我很好,也是因此,他才會在得知那個小偷的身份後,衝動地跑去抓他,這才出了事故……”

白瑾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神真摯傷感,她說的是她記憶裡真實存在的過往,帶著追憶,帶著痛苦,但是,吸引了顧念宸注意力的卻不是白瑾的眼睛,而是站在白瑾身旁沉默不語的白安。

白安是易安集團的現任董事長,他健康自信,能力突出,正直善良,是一個極具魄力的優秀領導者,不管是在外麵還是家裡,白安站立的時候總是兩%e8%85%bf分開直立,腳呈正步,像一棵挺拔的鬆樹,可是就在白瑾說起已逝的白老先生的過往時,白安從來沒垮過的肩膀卻悄悄落了下來,不僅如此,他素來坦然麵對周遭一切的眼也不自覺微微輕垂。

這是心虛與愧疚的典型肢體語言。

更何況,最疼愛的妹妹因為亡父而傷感,白安卻一句撫慰的話也沒說,這根本不符合他們兄妹倆的相處模式。

顧念宸的疑問已經掛到喉嚨口了,但他沒有問。

顏高忽然說話,試圖愉悅氣氛,“顧念宸你怎麼會覺得自己和白老先生有關呢?你也不想想,按照事情發展規律,倘若你真的和白老先生相像到能讓白老夫人產生錯覺,那白大哥和小瑾現在真正該擔心的就是你的身世了。雖然我很期待你們倆是同父異母%e4%ba%b2兄妹這種劇情橫空出世,但是白老先生的私生子多年之後被發病的白老夫人當成心理安慰帶回家相認這種事,彆說你這個編故事的寫不出來,連我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呢。”

顧念宸哭笑不得道:“我從來就沒這樣想過。”

顏高指著照片裡白老先生的臉,認真道:“全世界的臉型無非就那麼幾種,方臉圓臉長臉錐子臉,相像的幾率太高了,不能作準,要看五官。”

白安點頭讚同道:“對。”

白瑾雖然沒點頭,但顯然也認同了顏高的話。

顏高拍手笑道:“對嘛!顧念宸你和白老先生長得一點也不像!白老夫人之所以選了你,要麼就是她的記憶出現問題,把白老先生的臉搞錯了,要麼就是她老人家徹底邏輯混亂。一個妄想症病人隨便說一句話你們就要猜半天,這日子還過不過啦?”

作者有話要說:  小羊羔表示你們一個個為什麼就不能安生過日子呢?他也是很心累啊!!!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顏高振振有詞地說這日子得繼續過下去,緊接著他就帶著自己的小行李箱誠惶誠恐地避難去了。

白瑾沒有心情和他計較種種,靜靜翻了會兒自家的相冊,便在白安的催促下,猶疑不決地下樓去了。

顧念宸回到自己臥室,心裡一直盤旋著剛剛的問題,等到夜深,他盯著監控顯示屏許久,確定白瑾已經回臥室休息後,這才輕輕打開門,在不驚動任何的情況下,輕手輕腳地來到二樓白安的書房門口。

白安的書房沒有關門,他正坐在書桌後頭處理公事,一抬頭瞥見顧念宸,立即笑著招手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怎麼,小瑾已經睡了嗎?”

“應該是睡了,我等了一會兒才來的。”顧念宸掩上門,走近白安,在距離辦公桌兩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既是給談話的雙方留有餘地,也是一種不窺人隱私的禮貌。

白安合上資料,雙手交握支在下巴處,笑容滿麵道:“你是帶著問題來的吧,不妨直言。”

顧念宸點頭道:“那我就直接問了。白大哥,對於你的父%e4%ba%b2,白老先生,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這個問題其實相當籠統,但是顧念宸也找不到更精確的語言來歸納自己心中的疑慮,畢竟他對白安的心思一時半會也拿捏不準,會直接來問,已經衝破了顧念宸平日為人處世的謹慎原則了。

一個明知道已經被識破謊言的人,要麼是給出正確的答案,要麼是說更多的謊來圓最初的謊。

顧念宸需要一個答案,他直覺白安會給他答案。

辦公桌後的白安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剛才在樓上我就知道這事瞞不住你,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向你坦白,但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顧念宸認真道:“如果你們不希望這事被白瑾知道,我會等到你們願意告訴她真相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什麼也不會說,你大可放心。”

白安笑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顧念宸點頭道:“白瑾對人對事有她自己的認知,哪怕是美好的幻想,隻要不構成危險,根本沒有打破的必要,更何況,我也不覺得她在自欺欺人,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真話。”

白安讚同道:“你說得對,小瑾不會說謊,她說的那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我父%e4%ba%b2確實很疼愛她,在她小時候,我父%e4%ba%b2隻要一有空,就會陪她玩,哪怕是再幼稚的遊戲,他也能玩得津津有味。對我妹妹而言,我父%e4%ba%b2確實是一位好父%e4%ba%b2。”

顧念宸馬上找到了白安話裡的症結所在,篤定道:“但是對你而言,他並不是一個好父%e4%ba%b2。”

沒想到白安搖頭否認道:“並不是這樣,他對我也很好,教我學習,陪我打球,有一年我被迫參加學校運動會的長跑比賽,壓力很大,他還專程請假來學校為我陪跑,因為擔心我被同學們取笑,他也隻是隱在人群裡替我無聲加油,他身體並不好,那天跑完長跑,他一個人在後操場走了很久的路才慢慢平複心跳。在我還不懂事的年紀裡,他就是我的天,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e4%ba%b2,隻可惜,我的人生裡並不是隻有一位父%e4%ba%b2,我還要長大,我還有母%e4%ba%b2。”

顧念宸驀地睜大眼,他的腦海裡重新浮現出舊照片裡的那對夫妻,年輕軟弱的白老夫人,以及那位什麼表情也沒有的白老先生。

白瑾生氣時候的模樣也鮮活地跳了出來。

顧念宸終於明白了,他歎息道:“他是一個好父%e4%ba%b2,卻不是一個好丈夫,不僅如此,這位白老先生恐怕還有家庭暴力的劣跡。”

白安眉頭一動,好奇道:“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有暴力傾向的男人絕不會局限於向妻子施暴,可是我父%e4%ba%b2從沒打過我母%e4%ba%b2,更沒動過我們兄妹倆一根指頭。”

“我說的家庭暴力並不是指身體上的攻擊行為,而是另外一種被稱為冷暴力的家庭精神暴力。”顧念宸說道:“白老先生雖然疼愛你們兄妹,但對你們的母%e4%ba%b2,卻一直采取輕視冷漠疏離的態度,這種曠日持久的精神虐待對一個家庭婦女來說,不亞於對她施行淩遲。”

白安原本支在下巴處的手不知何時垂了下來,他也由之前的端正坐姿改為仰靠進椅背,渾身上下都透著無奈與疲憊,“在我小時候,我還不明白這些事,隻以為彆人家的父%e4%ba%b2一定也和我父%e4%ba%b2一樣,從來不和妻子說話,明明是同一張床,卻偏偏要弄兩套被褥,不管妻子做的飯菜有多香,他永遠隻吃那一碗白米飯,妻子上夜班回來得晚,他寧願呆在家裡洗廁所也不肯出去接一趟。等我長大後,我終於明白了尋常人家的夫妻是如何生活的,他們會爭辯,會吵架,會和好,會恩愛,會像真正的人生伴侶一樣攜手共度生活裡的酸甜苦辣,可我父%e4%ba%b2卻把我母%e4%ba%b2作為妻子的所有權利都剝奪了,我無法認同我母%e4%ba%b2的境遇,因此,我開始不認同我的父%e4%ba%b2。”

顧念宸問道:“他這樣做的原因呢?你了解嗎?”

白安搖頭道:“沒有原因。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我隻能說,我父%e4%ba%b2不愛我母%e4%ba%b2,但是不愛並不是毀滅一個女人一生幸福的理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的確,愛可以是靈魂上的共鳴與欣悅,但生活從來都是腳踏實地的,倘若白老夫人毫無過錯,白老先生這樣待她,確實是自私殘忍至極。

白安似是明白顧念宸所想,直言說道:“你也看到照片了,我母%e4%ba%b2年輕時候是個美人,在最好的年華嫁給了我父%e4%ba%b2,卻得到了這樣一場涼薄的婚姻。你彆看我母%e4%ba%b2現在強勢又固執,我父%e4%ba%b2還在世的時候,她簡直是全天下最軟弱可欺的女人。她生我的時候隻有二十出頭,因為沒有得到好的照顧,生產的時候昏厥了數次,剖腹後也得不到我父%e4%ba%b2的照顧,從此落下病根,本來是不宜再生育的,卻隻因為我父%e4%ba%b2一句想要女兒的話,不顧生命危險,在三十多歲的年紀裡費勁磨難生下小瑾。所有辛勞,不過是為了讓我父%e4%ba%b2開心,哪怕一句感謝也沒換來,她依舊甘之如飴。我那時候已經覺得,這世間最不公平的事就是你拚儘全部去愛一個人,那人卻連最基本的情誼也吝嗇施舍。”

顧念宸沉默。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的母%e4%ba%b2心甘情願為父%e4%ba%b2而死,他的父%e4%ba%b2因為母%e4%ba%b2的死絕望一生,這樣的夫妻,哪怕陰陽兩隔數載,黃泉路上再相見,也是能夠相視一笑,攜手不負此生的。

可是白老夫人和白老先生呢?

黃泉路上再相見,白老夫人是該笑還是該哭?

“白大哥,這些事情,你和白老夫人從未對白瑾提起過嗎?”顧念宸真正想問的其實是白老夫人對過去的事是如何看待的,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繞了個大圈問出口,畢竟他從未在白老夫人口中聽到任何相關事情,他甚至不確定老夫人是否還記得過往的這些虐待與付出。

白安答道:“我父%e4%ba%b2去世後,人死為大,再深的矛盾也已經無所謂了,更何況那時候小瑾命懸一線,她好不容易康複過來又要接受父%e4%ba%b2去世的打擊……我們寧願她永遠活在出事前的童年裡,父%e4%ba%b2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根本不重要。”

白瑾曾經說過,白安給自己的幼子起名少起,就是盼望著她再也不會受傷倒下,可是白安也給長子起名長歸,長歸者,孰能不哀,那個他真切哀痛的男人,到底還是愛他疼他的父%e4%ba%b2。

白老先生去世的時候白安也隻有十六歲,正是被迷惘與衝動左右著的年紀,他本性善良體貼,有多愛自己的母%e4%ba%b2,就有多恨自己的父%e4%ba%b2,可他再恨父%e4%ba%b2,也抵不過內心深處對父%e4%ba%b2的向往與%e4%ba%b2近。

顧念宸懂得白安,因此也同情白安。

在彆的孩子剛剛懂得愛恨的年紀,他卻已經被迫體會到了人世最殘酷最無悔的愛恨。

白安的成長,是在畸形的家庭環境裡被扼住了喉嚨後沉默地爆發,是苦不堪言的早熟,是被不安和搖擺%e4%ba%b2手斬斷的青春期。

顧念宸忽然皺眉。

儘管身份不同,性彆不同,年齡不同,但是白老夫人、白瑾和白安都是在同一個家庭環境裡變化成長的,也都經曆了同一場家庭巨變。白老夫人遭受多年的精神虐待,哪怕在往後幾年裡蛻變成野薔薇,也還是留下了病根,從此受困於被害妄想症難以解%e8%84%b1。白瑾不必說,她發自骨子裡的不安全感和童年潛移默化的家庭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