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帶到一個陰冷潮濕的監牢之中,兩個小小的人兒緊緊靠在我的身旁,讓我覺得,這就是我的世界。
監牢之中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我們被帶了出來,看著刺眼的陽光,恍若隔世。
青樓,這個我從沒想過會與自己扯上關係的地方,成為了我們永遠的噩夢。
我看著夏書秋劍哭喊著我的名字,卻無力拯救。
我儘力壓住自己顫唞的聲音,說,不要動她們,她們還小,有什麼,請衝我來。
回答我的,是一個重重的巴掌。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一個□□!以為自己還是什麼大小姐,我告訴你……
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是雲家大小姐,是京城中有名的美女加才女,連爹娘都不曾動我一根手指。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我那生死不明的爹娘。
曾經擁有的一切,仿佛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讓我,從雲端,跌倒地底。
我聽到夏書秋劍的驚呼聲,兩個小小的身軀擠了過來,呼喚著我的名字。
不斷有拳腳落下,我抱緊我最後的依靠,努力不讓眼淚落下,維持著我最後的尊嚴。
拳腳突然消失了,我聽見一個肆意而清脆的笑聲響起。
呦,這是在乾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仙,她的笑,仿若一注清泉,潺潺流入我的心中。又仿若太陽,溫暖而燦爛。
小仙穿著一身明顯大上許多的白衣,綰著發,鈴鈴跟在她身後,也穿著一件大號的白衣,兩個人都笑得肆意而囂張,卻難掩那一絲童真。
依稀間,我看到她衝我笑著,姐姐,你真好看。可是,你為什麼要哭呢。
小仙輕輕擦去我的淚水,道,是不是這些壞人欺負你。放心,我替你報仇。
老鴇叫囂著,她們是官妓!
鈴鈴手下金光一閃,老鴇捂著牙倒下,鈴鈴笑得無辜,我不是故意的,剛剛手抬高了。
我們三個被小仙救離了青樓,小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顯露無疑——她一路打了出去。青樓那幾個隻是靠身形的保鏢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小仙和鈴鈴把我們安頓在了客棧,便又出去了。回來時,又帶了一個人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她們兩個,竟然又跑去了青樓。
小仙噘著嘴道,青樓也沒什麼意思,到處都是又哭又叫的。
是呀,青樓,不過是女子的噩夢。
冬棋蜷縮在角落,全身都在發抖,不肯吃飯,也不肯與人交流,隻在自己的世界中默默的流淚。
還是小仙拿著飯菜,硬塞給她。
她說,你不吃,我就找人□□你。
冬棋一邊哭,一邊吃完了飯菜。
後來才聽她說,她是被人賣進青樓的。
除此之外,她不肯再多說一句。
我知道,她也是個傷心人,所以,不說,不問。
夏書自那天起一直發著高燒,昏迷不醒。
雲家處斬那天,除了冬棋留下照顧夏書,我們幾個,一起去了。
我本來不想秋劍去的。
然而,自從青樓出來,秋劍變得沉默而執拗。
到了菜市口那一圈厚厚的人牆外,秋劍果然沒能控製住自己,想要衝上去。
我隻好緊緊抱住她。
爹看到我,笑了。
我看到爹的嘴型。
他說,照顧好妹妹,保重。
那一刻,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小仙問我,你想不想救他們?
我看著她眼中的躍躍欲試,想到懷中的秋劍,客棧中的夏書,想到爹臉上那一抹解%e8%84%b1與釋然,緩緩搖了搖頭。
小仙和鈴鈴也還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還有秋劍和夏書,以及無辜的冬棋,我不能把她們都牽涉其中。
我作為姐姐,有責任保護所有人。
回到客棧,我終於忍不住對著夏書默默流淚。
夏書醒來。
她問,姐姐,為什麼哭?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夏書閉上眼睛。
姐姐,不要哭。
我知道,夏書知道了。
她太聰明了。
這一次,夏書昏迷了整整三天。
醒來後,她無邪的笑著,問我。
姐姐,我是誰?
夏書,若這是你的選擇,我便用我一生,守護你的天真。
小仙把我們帶回了苗疆。
我們見到了師父。
師父的眼中是一片蕭索。
他說,忘了吧。
我明白,師父也是一個傷心人。
夏書忘記了所有的事,連自己的姓名都一並忘了,隻記得我是她的姐姐。
我們都是沒有過去的人。
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小仙露出帶著淡淡悲傷的表情。
原來小仙也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無憂無慮。
隻不過她偽裝的更好。
她說得對。有些事,是該拋下。
所以,夏書,我希望你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哪怕,是活在假象之中。
夏書,我最愛的妹妹,請你,堅強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之 不知方圓
我叫袁圓圓,我的姐姐叫做方芳芳。
我們是雙胞胎,我隻晚了她一小會兒,卻已經被決定了一生的命運。
所以,方芳芳很喜歡以姐姐自居,而我,很少叫她姐姐。
經常有人問我們明明是雙胞姐妹,連長相都一模一樣,為什麼一個姓方,一個姓袁。
但其實,不光是姓。
我原本不叫袁圓圓,她也不叫方芳芳。
這個名字,是小仙起的。
小仙起名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時的好玩心性。但是,我也好,方芳芳也好,都沒有拒絕。
我們太需要一個名字了,也太需要一個承認我們的人,承認我們的地方了。
更需要,斬斷與過去的所有聯係。
我們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家,直到,明末的戰亂終於波及了這個一直平靜安詳的小鎮。
父%e4%ba%b2一夜之間被掠奪了所有。
房屋,財產……以及,他的夫人,我們的母%e4%ba%b2。
父%e4%ba%b2開始借酒消愁,負債累累,對我們,也越來越不耐煩。
但那個時候,我和方芳芳都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會好的。
他把我們賣給了一個賣藝的男人,他讓我們叫他乾爹。
那時候,我們還年幼,還不知世間的艱苦與冷漠。
冰冷的皮鞭打在身上,很疼。
每天隻有一小塊饅頭,很餓。
衣服也早已不能蔽體,很冷。
每每到這個時候,方芳芳都會衝我笑,燦爛的刺眼。
她說,再忍忍,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嗎?
我們趁那個男人不注意逃了出來。
兩個小女孩,一路乞討。
但是那個自顧不暇的年月,我們能討到的食物,寥寥無幾。
我們終於回到了小鎮,見到了父%e4%ba%b2。
父%e4%ba%b2給了我們一塊饅頭,我和方芳芳依偎在他的懷中,興奮地一夜無眠。
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我們又多了一位乾爹。
不知道逃了幾次,也不知被轉手賣了幾次。
即使這樣,方芳芳也依然相信著父%e4%ba%b2。
我偷偷的嘲笑她,卻也在心裡默默的悲哀。
我們是雙生子,連想法都是如此的相似。
不管被賣了多少次,也不管被背叛了多少次,始終相信,父%e4%ba%b2會再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地看著我們,對我們笑。
又或者剛失去一切的時候,他依然笑著,對我們說,一切都會好的。
是的,一切都會好的。
方芳芳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那一天,我們輾轉回到小鎮,看到那個我們曾經稱為父%e4%ba%b2的男人倒在那裡,早已沒有了呼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們終於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所以我們也不再逃跑。
因為無處可去。
但是我會恨。
恨撒手而去的娘,恨毫不顧念%e4%ba%b2情的爹,恨不將我們當人的乾爹,恨隻會傻笑的方芳芳。
但更恨無能為力接受命運的自己。
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做著危險的動作,我們仿若俯瞰眾生。
麻木的看著彆人因我們的表演發笑、鼓掌、喝彩,對我們頤指氣使的乾爹卑躬屈膝,也許隻為了一枚銅錢。
是的,其實我們都是在泥裡掙紮。
技術會精進,但是得到的錢卻沒有增加。
這個亂世之中,賣藝又能賺多少錢呢。
大家都是混日子,誰又比誰混得好呢?
賺的錢少,我和方芳芳又會餓著肚子挨打,挨打之後身體虛弱,賺的錢就更少了。
一個不斷的惡性循環。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了。
我沒有站住,從高聳如塔的椅子上摔了下來。
那時我想,這樣也好,也是一種解%e8%84%b1。
這樣想著,方芳芳焦急的麵龐印入眼中。
失去我,方芳芳會傷心,會□□爹打死。
這樣想著,我儘全力改變了下落的軌跡,狠狠砸向了那個正因馬上失去搖錢樹而惶恐的男人身上。
我能聽見血肉綻開的聲音。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黑。
方芳芳正關切的看著我。
她一定偷偷的哭過了,就像我很多次偷看到的那樣,紅腫著雙眼,為娘哭泣,為爹哭泣,為我哭泣。
然而她看到我的時候,永遠都會換上一張笑臉,這次也不例外。
鈴鈴蹲在一旁正津津有味的吃%e9%b8%a1,看到我醒了才湊過來。感歎道,你們感情真好。
方芳芳看著我,聲音細柔。
我們是姐妹。
鈴鈴看著我們。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鈴鈴眼中的那種情感,叫做羨慕。
我隻是想起了狠心的爹。
於是我隻是惡狠狠的說,有還不敵沒有!
我和方芳芳都能清楚得看到淩鈴鈴眼中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
我不懂。
她的聲音很小,充滿了低落和黯然。
後來我才知道,鈴鈴還在繈褓之中,就被遺棄,被一群乞丐當做討錢的工具收養,挨餓挨凍,被打被罵,都是家常便飯。直到遇到小仙。
然而正因為小仙是她的救贖,她很難把她當做自己的家人。
有些東西,不曾擁有的人才知道它的可貴。
也許我和方芳芳,都是因為不懂得珍惜,所以才失去了。
失去之後,不管如何的努力,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現在,我們與過去,已經無一牽連。
所以當小仙問我們要不要跟她回苗疆的時候,我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回苗疆的路上,鈴鈴竟然被過去的熟人帶走了。
小仙憤怒的衝出去尋找。
等我和方芳芳看見她們回來的時候,小仙的半邊身上淋滿了鮮血,唯有牽著鈴鈴的手乾乾淨淨,不見一絲血痕。
我突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