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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微漾 姑蘇喬 4345 字 2個月前

她幽怨地說:“我在等一個蠢蛋,終於等到了。”

這丫頭,看來又學到了一個罵人的新詞。我擠眉笑嘻嘻道:“我是蠢蛋,你就是大笨鳥。”

她伸手要打我,我忙道:“找我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

小紅高傲道:“哼,你央求我帶你到魔界,不就是為了來這兒嗎!我找你,是因為神尊大人的傷。”

我立馬嚴肅道:“怎麼了,很嚴重?”

她想了想,點點頭。“方才一陣人仰馬翻,好不容易才將毒止住了。不過他的左臂……公主非要%e4%ba%b2自包紮,她一邊哭,一邊包得……咳咳,好像不是很嚴實。”

我刻不容緩地點頭:“知道了,我會重新給他包。”

小紅又急道:“你可千萬彆讓他認出來,更彆說是我讓你……的,不然公主會罵死我,到時你看我不拉你當墊背!”

我滿口答應:“好姑娘,知道啦。你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輕輕道:“神尊大人已經睡了,你動作放輕點。”

夜風輕拂,地上樹影斑駁,花草寂寂無聲。天邊,冷月如鉤,勾起人們內心無數情思。

還有幾步就是師父的房門口,我突然頓住了腳步。

自從天宴上一下消失了他的身影,戰爭爆發,一彆數百日,日日思念成災,擔憂和焦急幾乎要將我的一顆心焚燒成灰。

如今,跨越天界至魔界的千山萬水,我終於,終於又站在了他的房門前。

一顆心在撲通撲通地急跳,我上前無聲地推開他的門。怕涼風灌入,我快速地溜進房內,又轉身輕輕地將門掩上。

房內滿是熟悉的氣息,是他的氣息,不過帶上了些許血腥和風霜。我心裡一澀,多想上前輕輕為他撫平眉間的疲憊,拂去他鬢角的風塵。

師父,不管多危險,你該帶著我。其他人照顧你,哪有柒柒知根知底,細心體貼。

我彎腰點亮桌上兩根小小的蠟燭,刹那間一室微弱的燈光。

房內依舊靜悄悄的,桌上擺滿了紗布和草藥。床上簾帳低垂,看不清裡麵的人。

我來到床邊,跪坐在地上,下了個瞌睡訣,然後顫唞著手輕輕掀開絲綢簾帳。

師父眼睛緊閉,雙?%e5%94%87安穩地抿著。他的臉色如紙一般蒼白,兩頰瘦削了不少,我心疼得差點差點將嘴%e5%94%87咬破。但儘管如此,他的睡顏仍舊美如天山明月,冠玉華瓊。

我把手放在裙擺上使勁搓,待暖和後才伸進師父的被子,輕輕拉出他的左臂。他穿著輕薄的白色睡袍,左袖暈染著血色,鮮豔如雪地裡的紅梅。

輕輕地撩起他的袖子,我的心又猛地一痛。

那是一道極深極深的口子,隱隱可以瞧見白骨,傷口旁滿是淤血紅痂,還泛著淺淺的毒黑。馨羽包得很不好,傷口時不時地緩緩往外滲血。

我一邊輕柔地拆開他手臂上的紗布,一邊在心裡將詭無崖千刀萬剮。

怕他疼醒,我又往帳內多下了幾個瞌睡訣,再小心翼翼地重新替他消毒,清理,上藥,包紮,直到白色紗布穩妥地將他的傷口團團裹住。

包紮好後,我走到桌旁,往碗裡倒了一點酒,然後在房裡四處灑了幾滴以驅散血腥味和難聞的藥味。

然後回到床邊檢查了一下紗布是否嚴實,有沒有血滲出。確定一切無恙後,我小心地放下他的袖子,又輕柔地把他的手臂放回被子裡,仔細地掖好被角。

大功告成,我滿意地笑了一下。在心裡對著他說道:“放心,一切有我在。往後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受了多重的傷,都有我來陪著你。”

對著簾帳發了一會呆後,我轉身準備離去。

剛背過床,手腕驀地被人抓住。

我大吃一驚,回頭發現師父的手不知何時又伸出簾帳,緊緊扣住了我的手腕。

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在凝固,我嚇得無法動彈。

“誰?”帳內的聲音喑啞道。

我的心慌亂得砰砰直跳,他見我不答,便想使力將我拉到床邊。

為了不讓他掙開剛包紮好的傷口,我急忙變換了嗓音道:“奴婢是公主的侍女,公主命奴婢來看看神尊大人的傷。”

他仍是不肯鬆手,我隻能順著他走近床沿。

“讓本尊看看你。”他說著就要伸手掀開簾帳。我又急又怕,連忙隔著簾子抓住他的手,忽覺這樣很不妥,又閃電般地鬆開,隻死死扯著簾帳不讓他拉開。

“奴,奴婢不敢汙您尊眼!”我顫唞中聲音有些恢複原樣。

“沒關係。”他的聲音很是虛弱,說完便掀起了簾帳。

我渾身一震,繼而縮了縮脖子,朝他心虛地笑。

他眼睛微睜,神色迷茫,似乎漂浮在夢中。

好一會兒後,他眨了眨眼睛,%e5%94%87邊發出一聲輕歎:“幻覺,隻能是幻覺。竟和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毫無差彆……可是,她此刻應在天宮,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原來他以為我不是真的,我愣愣地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久久地盯著我,臉上慢慢浮出一絲笑意。過了半晌,又低低道:“柒柒,原來中毒受傷能讓我這麼清晰地看到你,觸到你,那麼這樣,這樣也很好啊……柒柒,我好想……咳咳,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心知再也不能刺激他的情緒,隻好掙%e8%84%b1他的手快速跑到房外。

關上房門,他的呼喚仍隱隱傳來,我逼迫自己硬著心腸離去,生怕再遲一點便會忍不住轉身衝進他懷中。

***

次日,我和小紅說了昨晚的事,她連冷汗都嚇出來了。我對她嚴肅道:“不管怎樣,不要再讓馨羽給他包紮,這事必須找個大夫來做。”

“還有,每次換藥後房裡的味道都不好聞。你讓人在四處撒點酒,再來我這裡拿束花擺在他房間。養傷期間不能食辛辣,所以他的飲食全由我來做。讓馨羽勸他不要喝酒。還有,他似乎睡得不好,我下了好幾個瞌睡訣都沒用。我會找一些安神靜氣的香料,你每晚記得讓人點上。”我一條條吩咐道。

小紅竟然沒有端出平日裡高人一等的表情,隻是點頭仔細地記下我說的每一句話。

接下來幾天,我先是去找泠月,從他的姑娘們那兒挑了些有凝神作用的香料,用綢布包好交給小紅。然後到廚房早早地準備好各餐食膳,儘量做得清淡。

此外,我會每天從自己小院的花架上采摘潔白無瑕的木香花,用小繩紮成一束交給小紅。木香花芬芳怡人,不僅能點綴房間,還能馥鬱空氣。

我每晚都會跑去悄悄看他。剛開始是夜半淩晨他睡著之後。但後來我發現看他靜靜地躺著根本不能判斷出他傷勢的程度,於是隻能趁他還沒就寢,且房裡人多能分散注意時躡手躡腳隱在殿角看他。

今夜,我決定變成一朵白色木香花讓小紅插在師父寢房的瓶子裡。在阿娘血統的影響下,變成花朵以假亂真對我來說輕而易舉,難以被任何人發覺。

窗內明亮的燭光下,軍醫正仔細地給師父換藥包紮,馨羽彎腰站在軍醫身旁仔細地瞧著,目光裡是滿滿的關懷。小紅垂著目光站在房門,等候著吩咐。

“神尊大人,您忍著點。”軍醫從藥箱裡拿出清洗傷口的工具,準備先給傷口消毒。

馨羽一拍桌子喝道:“你這蠢蛋,再敢把他弄疼本公主抽你鞭子!”

軍醫嚇得膝蓋發軟,師父隻好道:“公主,大夫會小心的,你莫要嚇唬他。”他的聲音還是很虛弱,但麵色已不如之前毫無血色。

軍醫小心翼翼地開始動作,師父手臂上的傷口在藥力的侵浸下慢慢泛出青紫色,看來這毒雖不能威脅性命,但要完全清除也並非易事。

師父緊咬著牙齒,眉頭雖沒有蹙起半分,但我知道他很疼。他彆過頭望向桌上的木香花,我心裡一緊,還好他的目光是盯著一整束而不是其中一朵。

良久,軍醫終於鬆出一口氣,完成了所有程序。他剛為師父放下睡袍的寬袖,馨羽便馬上把一件月白狐裘披到了師父身上,又把一杯剛溫好的茶捧到他麵前。

我看著她眉眼間的溫柔,幽幽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尊貴的公主如此卑躬屈膝,換了誰都會感動吧?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一種分割線的方式,哈哈(我造我很無聊)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夜半的歎息

軍醫完事後退下。

師父接過茶,輕聲道:“多謝公主。”

馨羽臉上有一刹那的失望:“你為什麼老要謝我,老要叫我公主。”

師父淡淡道:“君臣有彆,小王不好失了禮數。”

馨羽蹲到他身旁,平視著他含情脈脈道:“夜穹,我說過一千次,誰都可以把我當公主,唯你不能。你可以把我當做任何人,甚至你的侍女,總之不能是公主。”

師父終於看了她一眼,輕歎道:“你這是何苦。”

馨羽眼裡閃出淚花,她嘴巴一撅任性道:“你不相信?好,那我便證明給你看。”說完猛地把蹲改為了跪。

門口,小紅吸了口冷氣,撲通一聲跟著跪下。

師父臉色一變,連忙用右臂想將馨羽拉起來,她卻磐石般跪在師父腳邊,抬起頭仰視著他道:“夜穹,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在你麵前我隻是馨羽。”

師父長長歎了口氣,推開椅子跪在馨羽對麵:“公主……”

馨羽一聽到那兩個字,淒涼一笑,竟對著師父磕下頭去。似乎在說著既然你不信,我就做到你信為止。

於是師父隻能也對著她磕頭。

馨羽慢慢直起身子,目光迷離而閃爍:“我們剛才,好像夫妻對拜。”

師父目沉如水,“不把您當公主,小王的確做不到,請公主寬恕。不然,就隻能請公主降罪。”

看著他雙?%e5%94%87緊抿,神色堅定,馨羽終於站起身子“哇”地哭了出來:“你可知,我這次隨行出征是為了什麼?”

“小王知道。”

馨羽擦了把眼淚,“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盼著我回去?”

空氣沉默了一陣。

“小王不敢。”

馨羽甩袖憤憤道:“你不是不敢,而是根本沒精力,不關心。因為你心裡滿滿都是另一個人,你嫌我不夠她細心不夠她周全,不管我怎麼努力,還是什麼都比不上她是不是?”

師父眉宇微皺,似乎覺得馨羽的話很不妥:“公主,我和她隻是師徒關係,你何必……”

馨羽後退幾步傷心地大叫:“你看你看,我既沒說她是誰,也沒說你們之間怎樣,你怎的自己急急忙忙澄清?原來你真的對她……”

師父情急之下閃身上前捂住她的嘴:“公主!”

馨羽的眼淚不住滴在他手上,順著他手背留下,滴落得毫無蹤影。師父微顫著放手轉過身去。

馨羽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我完了,我真的完了。你這樣對她,而她也甘願為了你千裡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