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師父房中的動作和話語,推測她並沒有達到此行的目的。
老婆婆又陷入沉思。我想起今晚還有事情,便對她說:“老人家,公主還等著人伺候,先走一步了。下次再來看您。”
她點點頭,一個眨眼間消失在我的視線裡,身影如鬼如魅,隻留下一陣掃過的陰風。
不久前聽見的人聲已經渺無蹤影,我心下突然一陣害怕,三兩步跑出花園,外麵一個人影都沒有。
轉頭再看花園,唯見竹影移牆,風吹樹擺,池塘卻靜如死水,一派蕭索淒涼。我害怕得轉身就跑,隻往最亮的地方跑。
剛剛的情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相見始知相憶深
今夜真是太反常了。平時沒有亮光,沒有人聲的地方,好像都亮了起來,人多了起來。長廊的燈籠亮了一路,往夜色裡灑下一團團暈黃而模糊的光。人們的說話聲從不同地方飄了出來,語氣貌似十分焦急。
我斂好自己的氣息,決心上前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個地方的園子大多數草木茂盛,擺設有怪石嶙峋的假山,很適合藏身。
我%e8%84%b1了木屐,光腳踩在冰冷的地上,往光亮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靠近。
回廊上,五六個人腳步急急地走過,完全沒分半點心思注意周圍是否有人。我詫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藏在一顆粗樹後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來往的人腳步都很急,麵上神色很是緊張,互相間的傳話小聲到微不可聞。有的人手裡還拿著一個盆子,看不見裡麵裝的是什麼,隻能隱約聞到陣陣血腥。
他們做事似乎一向很隱蔽,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仍舊毫無頭緒。
於是我決定換個地方,踮著腳尖趁沒人經過時快速翻過回廊,從一道拱門中閃出,往另一座矮殿跑去,那邊似乎也有人。
就在這時,右前方的園林小徑突然傳來人聲,我猛地刹住腳步,一個急轉身弓腰躲在一塊假山石後。
那幾個人也沒有注意我。
走在中間那個,身披一襲墨藍色狐裘,清俊如玉的麵容,表情像是心中剛剛有一塊大石落地。
我忽然用手激動地捂住嘴巴。
泠月,是泠月!他怎麼在這裡!
我的手緊緊摳進堅硬的假山裡,差點沒忍住從石頭後一躍而出。
泠月的腳步突然頓了頓,周圍的人馬上團團護住他,警惕道:“殿下,怎麼了?”
幾秒的沉默,他抬手道:“沒什麼,錯覺。”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分彆這麼久,他的臉龐清瘦了不少,眉宇間也染上了些許滄桑,不過卻讓他看起來更加堅毅,輪廓更加深邃,多了一股成熟而深沉的氣質。
泠月,我好想你。這裡沒有星星,你一定沒怎麼想起我吧。
我身影閃來閃去,緊緊跟著他們,目光卻至始至終隻落在泠月身上。我想起來天庭之前,泠月還特意到風信殿和我告彆。我當時困意濃濃,一點不記得他說了什麼。
我很後悔。也許當時清醒點,便能猜到即將發生的事,便能好好地,鄭重地跟他道個彆。
雲漱齋書架上那顆祥瑞蛋,我一天要用手帕擦好幾遍。當年那第一次萬燈節,雖然在比賽中沒有拿第一,但在他的陪伴下還是很開心很開心。
我後來因拿不到祥瑞蛋和你賭氣,不過是想要你多陪我,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女孩無理取鬨地和男孩生氣,原因大多如此,不知你懂不懂。
胡鬨,有時也是一種依賴。
目光渙散地想著心事,眼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出我的視線。我急忙回過神,前後左右地悄悄搜尋,甚至跑到了另一處最近的園子,卻還是沒有他們的聲音和影子。
我把玩著一根枯枝,蹲在一座小橋上,望著橋下流淌的溪水獨自惆悵。
突然,一個極有力的手掌從後麵捏住我的肩,我的雙手被他閃電般地禁錮在身後。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不會是卿千戀從戀灩宮來抓人吧!
我突然站起,用頭猛地撞向那人的下巴,他吃痛稍稍鬆手。我瞅準時機拔%e8%85%bf想跑,他反應奇快地伸腳一絆。
我慘叫一聲被他絆得狠狠摔倒在地,他又來抓我,我隻能打滾逃%e8%84%b1他的伸手範圍。
殊不知,在小橋上打滾的後果隻有一個,就是滾下小橋。
隻聽“砰”地一聲,我從橋上重重摔進水裡,濺起一大片水花。冰寒的水浸了我一身,一下子全部滲進青裙裡,我立刻冷得無法動彈。
我不斷在心裡詛咒著那個女魔頭,她怕我再逃走,三兩步跑到水邊用一隻手把我拎起來丟到草地上,另一隻手變出一條粗繩想將我捆住。
卿千戀,你不得好死!我在心裡哀嚎。
那雙有力的手把我翻過來,又撩開我臉上濕漉漉的頭發,接著是一聲情不自禁的驚呼:“柒柒!”
正奇怪他怎麼會認識我,那人的手又疾速扼住了我的咽喉,猛地一收緊。
月光下,我也看清了他的臉。
竟是泠月!
身體裡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出,我暈眩而無力地拍著他的手臂,他力道絲毫不鬆,眼裡閃出恨意,還有一絲像被撞破心事的驚懼。
“說,這次你又想玩什麼把戲!”他的聲音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我驚駭地瞪著眼看他,這樣渾身殺氣,毫不留情的泠月,我還是第一次見。
“師兄……咳咳……”我被他掐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以往在他麵前裝可憐時的眼神望著他。
他怔了怔,手上的力道鬆了一點,我掙紮著說道:“你……為什麼要……咳咳……我,我這麼想你……你這是……咳咳……想我死麼。”
他臉上又是一瞬間的失神,不過緊接著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這妖女,以為裝扮成她便能讓我卸下防備?”
我眼裡出現恐懼,想說話又說不出,隻好拚命地搖頭。泠月,是我,真的是我!
他的眸光尖利如刀刃,像要在我身上刺出窟窿,嘴裡恨恨道;“卿千戀,你裝扮成誰都可以,但如果是她,我發誓這次絕不會讓你活著回去!”
泠月你這大笨蛋,我不是卿千戀!我還以為你是卿千戀!
大腦缺氧了許久,我猛地想起自己是有標誌的。我在他眼前舉起手腕,那個在晚上會發出熒光的“夜”字,獨一無二,是任何人都無法偽造的。
他神色一震,愣愣地盯著那個字,又吃驚地看向我,我朝他怒目而視。
然後,他的眼睛裡突然多了些晶瑩的東西,原本掐著我的手朝我頸後往上一勾,我瞬間撞進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
“柒柒,是你!真的是你!”他緊緊摟著我,雙手不住地顫唞。我不計前嫌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這兒,我來了。”
月色下,我們久久地相擁,就像一件極珍貴的寶貝失而複得。
我心裡滿是酸澀,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抱我。此次戰爭如果失敗,他必定性命不保,就算勝利,也必須去做新一任魔帝,再也不能回到蓬丘,做我一個人的師兄。
過往如煙飄散,那個清冷沉靜,玉樹臨風的蓬丘六公子再也回不來了。
徒留當初的話語縈繞耳邊:
“六師兄,師父又罰我洗衣服!”
“懶丫頭,你沒手嗎,自己洗!”
“不嘛,平時我對你這麼好,你難道不該知恩圖報嗎?”
“洗衣服是鍛煉你的動手能力,我是為你好,這便是知恩圖報。”
“泠月哥哥……哥哥……”
“……哼……你可真是麻煩……衣服在哪?”
笑過的痕跡仍在,但從今往後,蓬丘再也不會有泠月。
柒柒還在,灑滿星光的小坡上卻少了泠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而我在蓬丘的歲月缺了他,怎麼還能完整如初?
良久,他終於鬆開我。我身上濕漉漉的,他眉毛一皺,解下披著的的狐裘將我裹得嚴嚴實實。
泠月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我身子一晃差點又栽倒在地,看來嚴寒對我的侵蝕越來越嚴重了。
他用一隻手臂穩穩箍住我,往地上四處看了看,問道:“你的鞋呢?”
“不見了,沒關係的。”我不敢告訴他是我自己不穿鞋。
“不行,地上冷。”他不容置疑地搖頭,伸手將我身上的狐氅緊了緊,像個粽子似的把我打橫抱起,又問道:“你住在哪兒?”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最終無奈道:“忘了。”
似乎很驚訝我連住的地方都會忘,他%e5%94%87角彎了彎:“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笨。先到我那兒去吧。”
我伸出雙手揪住他耳朵,咿呀道:“你才笨,六個師兄最笨就是你。”
不然,怎麼是你悄悄替我受罰的次數最多?
泠月將我抱進了一個寬敞的園子,圓內的翠竹蔚然而深秀,繞著圍牆種了一大圈。腳下,無數朵白色山茶沿著他走的小徑開了一路。長長的一條花帶,好像在月色下靜靜地迎接主人歸來。
我用手勾住泠月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肩膀,覺得這種感覺很溫馨。
現在沒有任何戰爭的氣氛,四周那麼靜謐。就好像,他在外麵勞作了一天,我晚上出去接他,然後他和我一起回我們共同的家。如果能有這樣和樂靜好的日子,也算是一種福氣。
眼睛往花圃望去,還是山茶,不過是紅色和粉紅色的。茶花朵朵,開得好極了,就像過往的一段段回憶在綻放。
“我娘最喜歡山茶。”泠月在我耳邊輕聲道。
跨進主殿的大門,裡麵一片燈火通明,暖意融融。隻是不知為何,還有一股混雜的脂粉香……
我抬頭一看,頓時瞠目結%e8%88%8c。
殿內站著五個絕色女子,個個眉目含情,秋波暗送。她們渾身披羅戴翠,身上的衣裙又透又薄。一個個看下來,各有各的姿色,說不儘的千嬌百媚,讓人目不暇接。
她們一見泠月便搶著要迎上來,卻都因看見他懷中的我定在了原地。
殿內一塵不染,香爐中的輕煙正嫋嫋而升。我愣愣地瞪著她們,她們也齊齊瞪著我。
“純姬,你們下去。”泠月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緊繃。
其中一個穿著藍白花紋長裙的美貌女子俯首道:“是。”便帶著其他女子退出了殿外,她們的表情就像喝了一壇千年陳醋。
作者有話要說: 呼~~蓬丘的六公子終於又有戲分了……
☆、一座王城,整個春天
泠月抱我走進內殿,將我輕輕放在榻上。一打響指,壁爐裡瞬間燃起了火焰。
魔界陰寒,殿內一般都設置有這種取暖的壁爐。
他解開我的頭發,拿了條乾淨的毛巾替我細細擦著。
我覺得有精神些了,便開口道:“之前還以為你的戰爭生活艱苦無比,誰知今日眼見,才知道其實你過得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