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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微漾 姑蘇喬 4306 字 2個月前

榭,踏過幾條布滿落花的小徑,來到一個被紫色海棠環繞的古樸亭子前。

師父一身月白長袍,正靜靜地坐在亭子裡撫琴。

聽了五千年他的琴音,還是覺得有些被那清泠高遠的聲音蠱惑,我不得不穩住心神上前請安。

“起來吧。”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映入眼睛的是他溫潤的笑,好像春風吹開了千樹萬樹雪白的梨花。

我在心裡感歎,要不是在蓬丘看了他兩千年,剛剛肯定會像某些沒見過世麵的神女一樣噴鼻血暈死過去。

“丫頭,為師正好有事找你。”琴聲再次響起。“今日我查看了你的星象與命格,你飛升神君的天劫已經臨近,不會超過五百年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帶有微微的歎息。

我驚呼出聲:“這麼快!可師兄們比我入門早得多了,他們怎麼還沒飛升?”

他邊撫琴邊平和地解釋:“你師兄們拜師時神階不知比你高了多少,神階越高飛升下一級越困難,所以他們還有很多時日。”

我走上前去伏在師父的膝上,手指不老實地亂撥著擾亂他的琴。多少年了,這個姿勢總是沒變。樹上淺紫色的海棠花忍受不了混亂的琴聲,顫唞著飄落下來,沾了我們一身。

“柒柒飛升神君之日,也是師滿之時吧?”我抬頭望進他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是。”他用手順著我的頭發,眼睛望向遠方,裡麵有我讀不懂的情緒。

“師父,柒柒撿到鳳凰那天,您生氣擔心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而是不希望我升神君前額外生枝,對麼?”我用一雙自以為炯炯有神的眼睛將他望著。

“是。”他回答,眼裡流淌的全是溫暖與嗬護。

“您罰我隻是為了給鳳凰一個說法,所以即便知道全是師兄幫我做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麼?”我禁不住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洋洋。

“是。”他依舊答道,“原來丫頭都知道。”

“那當然。”我往他懷裡靠了靠,深深嗅他身上沁人的清香味道。

“師父。”是泠月的聲音。我抬起頭來對他笑,卻看見他眼裡劃過一絲惆悵。

“柒柒,你先下去吧。過幾日天帝為皇三子旭羽殿下舉辦慶生盛宴,你陪為師去吧。”師父隨意揮了揮手,原本快燃儘的香又長出許多。

***

接下來幾天,師父都與泠月在正和殿裡閉關,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於是我很無聊。

除了認真清修,在桃花林裡跳舞之外,還是忍不住打聽了一些天帝家裡的破事。

原來之前我的女伴們話不離口的旭羽是天帝最寵愛的兒子,其真身是一隻五彩鳳凰,每五千年會涅槃一次飛升一級,每次涅槃後天帝都會為他風風光光地舉辦慶生宴會,今年也不例外。

若沒有特彆的大事,師父其實不怎麼願意出蓬丘。官方的說法是尊上淡泊慣了,更願意靜靜待著修身養性。

可五師兄曾神神秘秘地湊在我耳旁說:“其實啊,是因為每出去一次就總會有姑娘從此害上相思一病不起,病得還能站起來的就到蓬丘排著長隊來倒貼。我還從中收過好處,得了許多賄賂。”

我伸手掐他,哼哼道:“有這種好事也不給你妹知會一聲,獨樂樂豈如兩人樂樂?”

他挑眉道:“告訴你不是自封財路嗎!你這小鬼,把師父的喜好摸得這樣清楚,你若稍稍指點一下賄賂你的姑娘,我這邊的姑娘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哈哈笑道:“五哥的口氣,小妹聽起來怎麼覺得酸得很。”

他憤憤道:“小鬼,我早就嫉妒你分了那麼多師父的寵愛!二師兄是茶砌得最好的,可師父每次都要喝你砌的!哼,連我每夜站在他身旁磨墨的位置也被你搶走!你若再不回頭是岸,我,我和你拚了!”

兩千年來,記憶中幾次師父離蓬丘較久的日子都是因為當今六界動蕩不穩的局勢。這個時代,真的很動亂很危險。

比較嚴重的兩次,一是一千五百年前妖族皇族發生重大政變,另一次是八百年前的鬼族之亂。戰爭鬨得六界不得安寧,天帝便把師父派出去鎮壓。

這些戰爭雖還不能算是驚天動地,卻也奪去了許多生命。

每一次師父要帶兵上戰場,我都擔心得吃不下飯。他隻好用臨行前的整晚時間一遍遍地安慰我,保證他會平安回來。

忘了多少次,我在桂蘭殿的燭光下為他縫戰袍,極儘細心,一針一線密密麻麻,牢固無比。眼睛看得花了的時候,便趁機抬頭多看他幾眼,大多數時候會發現他也在看我,眼裡同樣有眷戀不舍和溫柔的笑意。

他走的時候,我會在送彆的那個臨海的山丘站上許久,然後開始一天天地計算他的歸期。沒有他的蓬丘,再美也讓人覺得黯然。桃花和星辰,看在我眼裡總是缺失往日的風采。

當他終於快要戰勝歸來,我每天都把王宮打掃好幾遍,保證一切溫馨整潔。

當九天真王宮傳來第一聲急切而帶著喜悅的“七小姐,尊上回來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那個臨海的山丘上,看準那個日夜思念的臉龐,一頭撲進他的懷中。

他會伸出手用力把我抱得雙腳離地,旁邊的人則吃吃地傻笑:“尊上,瞧小姐的樣子,您要再晚回一天她就要奔到戰場去了!”

“師父,桂蘭殿已經準備好了你最愛的芙玉雪霞羹和用春雨新釀的竹葉青,柒柒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溫泉和熏香,要是覺得累就去泡一泡,不想泡的話到床上躺一會也行,孔雀翎白絨和雲被我已經洗過鋪好了……哦,今天窗台上的風信子也是剛采的,今日花瓶裡正好是你最喜歡的淡藍色呢!”

他會溫柔地笑,“丫頭辛苦了,回家真好!”

對啊,若蓬丘是我永遠的家……今生該有多圓滿。

自嘲地笑笑,當年我在雪地裡使勁磕頭,為的隻是有一個容身之處。如今蓬丘收留了我這麼久,師父和師兄這樣待我,我又在貪得無厭地想著怎樣才能永遠留下來了。

漫長的十日過去了,師父和泠月竟然還沒從正和殿裡出來。

我心裡亂亂的,總覺得像有不好的大事要發生。不會又是戰爭吧?我可不想讓師父離開那樣久了。

近日,三師兄已多次嘮叨我的煮菜水平下降,若不是他法力比我高太多,我一定一棍子炒勺將他擊暈。四師兄和五師兄也在碎碎念我不夠平時帶勁,有空隻會盯著王宮的主殿看。

我煩不勝煩,隻能威脅如果再敢吵鬨我就讓小侯散播他倆已經在一起的真相。

他們齊齊上來弄亂我的頭發:“臭丫頭,你知道什麼是真相?”

我一邊抵抗一邊毫不示弱:“真相就是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作者有話要說:

☆、何況到如今

師父和泠月閉關的第二十天。

我淒淒慘慘戚戚地靠著正和殿的門口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堆抓掉的頭發。

無助地抱著雙膝,此刻的感覺,有些像被人遺棄。明明他們就在裡麵,一扇薄薄的門卻將我想知道和想關心的一切緊緊封死。

恍惚中,想起了離家五年後我偷偷到人間看阿娘的場景。

還是那座淒冷偏僻,隻有一個小院子的簡陋矮房。院裡原本由我照顧的月季和薔薇已儘數凋零,枝葉枯黃,剩下幾個破舊的花盆和一排掛著殘枝的籬笆。

擔心地看向寢房,裡麵卻是另一番景象。房裡的擺設整整齊齊,床單和被子乾淨得纖塵不染,原來阿娘也可以讓家這麼溫馨。

廚房裡,我驚訝地看見阿娘正揮舞著炒勺,加鹽添醋的姿勢,與我一模一樣。她麵色紅潤,美麗的眼睛閃著一種從前極少見到的光芒。繼父一身粗布青袍,站在她旁邊替她洗菜,他們時而閒聊幾句,時而相視一笑。°思°兔°網°

我忘了看著這一切時靜靜站了多久。隻覺欣慰的同時心口隱隱作痛。

我離開時曾賭氣地想,不跟著阿娘自己會好過一百倍,卻從來不曾想過沒有我,她會過得好上一萬倍。

正和殿裡貌似響起了一絲動靜。

我沒有去注意,隻是迷迷糊糊地想到,阿娘對我幾千年來生死未卜的反應,已經淡漠得超出所有的想象。

忽然,主殿的門吱呀一聲開啟,我重心不穩摔了進去。

入眼的是一截月白色袍尾和一截藍色袍尾,師父和泠月一下子蹲下來把我從地上扶起,共同驚訝道:“柒柒,你怎的這樣憔悴?”

我在他們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帶著近乎惶急的心情看他們的臉,想尋找異樣,然而什麼也沒找到。

我抓住師父的衣襟怯怯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一進裡麵就待了這麼久?”

一陣沉默。

泠月無言地低下頭。師父看著我的眼睛,用以往溫和的語氣說:“明天你會跟我參加九重天的慶生大宴。”

***

暮色四合,天邊晚霞萬裡,迷漫絢爛。

師父靜靜立在九天真王宮頂端,玄黑長袍上的銀色圖紋被夕陽鍍上一層細細金光,讓他愈顯神聖高貴。

除了月白長袍,師父最常穿的便是黑色了。白色仙逸出塵,黑色沉穩深邃。

我站在他身後,眼睛一直望著他的背影。

“這裡,是整個蓬丘離九重天最近的地方。”他輕輕說道。

我沒有答話。九重天與我們何乾。

耳邊忽傳來一聲淺淺的歎息,我心內一動,看見他轉過身來。玖朵說過,即使就站在他的麵前,還是咫尺天涯。所有人都想不顧一切靠近他。於是我不自覺地向他走近了一步。覺得不夠,又走近一步,直到比咫尺之遙更近。

不知為何緊張得微微發抖。還好,麵前的他沒有後退。

他的眼神,迷離中帶著掙紮,渴望中含有自抑,那樣讓人難懂。我無可避免地沉淪在他的眸光裡。他真的很遠嗎?如果是,為什麼我能時刻待在他身邊,感受他的每一分悲喜?不遠嗎?那為什麼我總得不遺餘力地去靠近?

不知不覺間,我慢慢踮起腳尖,雙手扶上他的肩。他身體輕輕一動,然後一點一點地緊繃。我體內有東西悸動不止,心臟狂跳得要蹦出%e8%83%b8腔,眼角的淚痣不知為何在隱隱發熱。

沉浸在他溫柔的眸光裡,顧不了那麼多,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我閉上眼睛慢慢貼上他的雙?%e5%94%87。這似乎有悖師徒之禮,我以為他會將我推開,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的%e5%94%87柔軟無比,帶有我所貪戀的全部溫暖。我顧不得淚痣此刻滾燙的溫度,隻一心想要纏綿想要索取。%e5%94%87之所觸,溫度越來越高,我閉著眼睛感受此刻的甜蜜,心裡的熱浪如天邊的晚霞無儘擴散。他一動不動,可是我能察覺出他極力的、狠狠的克製。

我伸出%e8%88%8c頭碰了碰他的%e5%94%87,他終於渾身一顫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