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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微漾 姑蘇喬 4372 字 2個月前

裡便被冰寒蝕體,如今大傷初愈,千萬彆再讓冷氣所侵!快起來!”

我用一張淒慘無比的臉將他望著,一字字說道:“尊上若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反正離開也沒什麼活路,能死在蓬丘對我來說,也算一種厚待了!”

彆怪我逼你,誰知今後還能不能遇上你這樣的靠山。我可不願冒這個險。

夜穹看了眼天邊越砸越大的雪花,臉上責備與關切交相上映,“雲兒,不要固執!”

我堅定地抿著%e5%94%87,又一個磕頭把雪水抹在臉上,凍得我齜牙咧嘴,眼睛通紅。

夜穹一臉無奈,僵直地立著。

雪花大片大片壓在我身上,我跪著的身子漸漸難以挺直。

身旁的泠月忍不住焦急道:“師父!”

夜穹一揚手,我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我身上裹了厚厚的雲被,泠月正在床邊。

我想撐起身子,馬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伸手拍我的背,嘴上卻冷冰冰地責怪道:“醒了?怎的這麼不知愛惜身體!當時要不是師父把你弄暈,你打算在雪地跪多久?知不知道,師父把你抱回來時,你身體冷得跟冰塊似的!”

眼睛火辣辣的,如果懂得怎麼哭,我早就淚流滿麵了。

可惜我從出生起就沒掉過一滴眼淚,眼角那顆紅色的淚痣像是封鎖了全部的淚水,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哭不出來。

我有些艱難地開口:“尊上他,還是不肯答應?”

泠月看著窗外,語氣低沉:“師父有他的難處。當初多少顯貴的世家想把小姐們送到蓬丘拜師,都被師父一一拒絕了,其中還包括天帝的公主。如今師父若是收了你,該如何麵對他拒絕過的尊神?難道要把那些小姐公主全收了不成?他不是不願給你容身之處,隻是很多事情,並不能如人所願。他是王主之尊,豈能自壞規矩,損害威嚴信譽?”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怯怯道:“那我這麼鬨,他有沒有生氣?”

泠月歎了口氣:“他理解你的苦處,又怎會怪你?他隻希望你莫要怪他。”

他救了我,還幫我養傷,對我已是仁至義儘,我怎能怪他?

“雲兒,”泠月有些生硬地叫我名字,“相信師父會給你安排一個最好的去處……”

我微笑著打斷:“泠月哥哥,不用說了。我會走。給我一天時間,然後我就走,絕不讓神尊為難了。”

我從來也未遇上過他們這麼好的人。我一無所有,唯一可以的報答的,隻有聽話地離開。

現在回想,當時若真的走了,後麵的一切就不會發生,我也不會遇到那麼多銘記在心的人,不會愛得那麼刻骨,生命也許就如一汪淡水。

而不是另一條激烈得隨時能擦出火花的軌跡。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不堪回首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用發帶把頭發全部綁起,開始一間間地認真打掃著九天真王宮的宮殿。

夜穹他們身邊幾乎沒有女子,總有些事情缺乏打理。於是我拿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認真地替他整理王宮的每一個角落。

每一個殿內,都有一個新變出來的瓶子,瓶內插著今天剛采的鮮花,是淡藍色的風信子。鮮花能點亮生機,活躍氣氛,還能散發自然的清香。

天剛好全部暗下來,我揚袖點亮所有流蘇宮燈,整個王宮一下籠罩在了一片暖黃的燈光中。

漫步走出王宮,不知不覺來到了桃林裡。

夜晚的桃林多了幾分靜謐,地上樹影斑駁,四周萬籟俱寂,桃的清香幽幽地飄蕩著。

我靠著一顆桃樹坐下,舉頭望天,傷離的情緒徘徊不止。望著蒼茫的天空,我想起了之前在凡間看到的風箏。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我沒有回頭,隻望著夜空自言自語道:“做一隻風箏真好,不是因為它能在天際自在飛翔,而是因為它的另一端始終有人握著。當它飛累了,想家的時候,那人會溫柔地把它牽引回來。無論飛得多麼高多麼遠,它總是不用擔心走失,總會有一個安穩的歸宿,總被那人遠遠地守望。”

夜穹走到我身邊坐下,微微仰頭,星光點亮一張絕世無雙的容顏。他沒有說話,隻是認真地在聽。

我緩緩地開口:“我的娘%e4%ba%b2,是一顆日月精華凝聚而成的桃樹。我出生之前,她曾是百花神尊身邊的女官,頗得神尊倚重。後來她未婚生下我,受儘了羞辱,還被百花宮趕了出來,連天界都待不下去,隻能在人間四處流落。我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誰,她從不願提起。我們的日子過得落魄,我覺得她是怪我的,她一定很後悔將我生下來。

不管在哪兒,每當我們新到一個地方,總會被彆人瞧不起,被指指點點。一個美貌的女人獨自帶著個孩子,他們把話說得很難聽。

小時候每一天,我都會害怕娘%e4%ba%b2拋下我自己離開,睡覺時也不敢入眠太深,會隨時留意聽身邊的動靜,害怕哪天一覺醒來我就成了個沒父沒母的孤兒。可你知道嗎,她最終沒這麼做。她雖絕對算不上一個儘職的母%e4%ba%b2,她雖不喜歡我,可她至少沒有像爹一樣離開我。有母%e4%ba%b2的地方就有家,她終究是給了我一個家的。

我從出生起身體便有些羸弱,加上終日戰戰兢兢,神力得不到充分成長,直到一百多歲還無法催開一支桃花。所以,連街頭的小乞丐都敢聯合起來欺負我,喊我‘沒爹的野孩子’,還說‘瞧她一副妖媚樣長大了一定跟她娘一樣勾引男人’我每次都撲上去與他們打架,每次都抵不過他們人多。每當一身青紫回家,我便馬上躲到床上用被子擋住傷痕,怕娘%e4%ba%b2見了說我惹禍,害怕她哪天突然就不想要我了……”

鼻尖一酸,我立馬停頓了一下抬頭眨眼,卻忘了我本來就沒有淚水,不用擔心它們會流出來。

心裡一旦打開了個口,多年積累的傷痛便如天河般奔湧不息,咆哮著要傾流而出。

“你知道嗎?我曾無數次夢到自己的爹爹,夢見他突然降臨在我家後院,要把我和娘%e4%ba%b2接到他的地方。那裡也許並不大富大貴,可它溫暖堅固,讓我不用日日擔驚受怕。

可我爹從未出現。後來阿娘愛上了一個魔界的男人,他是魔帝身邊的下屬,頗受魔帝信任。其實我不怎麼喜歡這個繼父,可是這麼多年來娘%e4%ba%b2第一次找到了想嫁的人,我隻好說服自己接受他,還有他帶來的兒子,重摩,我名義上的哥哥。剛開始,我們還算相安無事,我看著娘%e4%ba%b2展開笑顏,她之前在我麵前真的很少那樣笑。

平靜的日子沒有多久。重摩愛花天酒地流連青樓,後來他大概玩膩了青樓的姑娘,便將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我心裡害怕,總是想方設法躲著他。然而有一天,也就是我在荒山裡遇上你的前一天,家裡隻有我和他。我在看書,他帶著酒氣突然闖進來,把我按在床上,撕扯我的衣服……”

說到這裡,那日的情景再次清晰重現。

重摩力氣巨大,麵目猙獰,我嚇得渾身戰栗,我不停地求他,他隻是哈哈大笑:“小賤貨,你早就想我要你是不是?現在家裡沒人,何必再裝純情矜持!”

我一巴掌揮到他臉上,他粗暴地用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直到現在,那可怕的感覺還是沒有半點減退,我控製不住地發抖,身體蜷縮成一個無助的姿勢。

深深吸了口氣,我繼續說道:“我驚恐地掙紮,手臂被勒出了道道傷痕……後來,我終於掙%e8%84%b1,我極度恐慌地跑去找娘%e4%ba%b2,想著看到她就沒事了……然而找到她時,重摩已站在她身旁,惡人先告狀。

她看著我淩亂的頭發,撕破的衣裳,青紫的傷痕……我以為她會信我……她應該信我的,可你知道嗎?她眼裡隻有嫌惡。她說,重摩說的果然沒錯,我想嫁禍他把他們趕走。

我一聲聲地說著‘我沒有’,可她就是不信!也許她太害怕失去那個男人,潛意識地選擇了不信吧。我又急又怕,抽出短刀架到脖子上,赤紅著雙眼跟她說,我用生命發誓自己沒有說謊。而她隻是惱怒地嗬斥:‘彆鬨了,丟不丟人!’

我心涼,手上猛地用力,脖子出現了一道很深的傷痕,靈力和血流噴湧而出。她一下瞪大眼睛,我以為她終於要信我了,可接下來她隻是更生氣地吼:‘你到底想怎樣!我生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來逼我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於是我徹底地絕望,扔下刀轉身走出家門,重摩在一旁假心假意地勸阻。

很可笑是不是,我的%e4%ba%b2生母%e4%ba%b2不信我,還認為我會做那樣讓她丟臉的事。我在她心中究竟有沒有位置?也許,從一開始我的出生就是錯誤,給她帶來那麼多痛苦……”

第一次在人前訴說這些事,我心裡苦澀難言。我輕輕把頭靠在夜穹肩上,他沒有拒絕。他的身上有一股比桃香還要好聞的香味,讓人覺得很安心。

我閉上眼,輕輕說:“謝謝你聽我這些不愉快的事,苦水倒出來真的好多了。現在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覺,想想明天該到哪兒。神尊大人,你也早點休息。”

我站起來想走,身後的他突然開口,聲音的溫度能融化萬裡寒冰:“你哪兒都不用去。你會留在這裡。”

我猛地頓住腳步,不敢置信地轉身。

淡淡的星光下,他又說了一次:“你會留在蓬丘。我收你為徒。”

我仰頭望天,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從今以後,蓬丘就是你的家。有我在,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我看向他,他的笑容是那麼真實,凝聚著我今生最缺乏的光亮與溫暖。

下一刻,我猛地撲進他懷中,他身體僵硬地愣了一下,最輕輕將我摟住。其實沒有於理不合,因為我還可以算是一個小女孩。

星光那樣柔和,我聽見自己莊重無比地喚他:“師父。”

“嗯,我在。”

讓我迷戀的聲音答得堅定,就像那日的“本尊夜穹”那樣直抵人心。

“那束風信子真的很香。”他說。

***

第二天一早,便是蓬丘的拜師儀式。

在九天真王宮偌大莊重的正和殿裡,六個師兄依次位列在側,好像還沒從今生會有師妹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高高的主座上,夜穹一襲及地的月白長袍,頭束玉冠,淡淡地微笑。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我虔誠地把頭磕在地上。

他優雅地抬手示意我起身,“雲兒,今後你便是本尊的第七個弟子。按照蓬丘的規矩,師滿之日是飛升至下一神階之時。”

說完,他在高高的主座上朝我伸出了手。

我膝行幾步,把手放在他掌中。他指運靈力,在我左手腕的上方寫下了一個銀色的“夜”字。我在泠月手腕上也見過這麼個字。

“這是本尊徒弟的標誌。從今以後,蓬丘女子以你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