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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紋應該是一個人衰老的證明的,可是這個男人眼角極細極淺的紋路並沒有讓他看起來頹唐,反而有一種歲月洗煉過的精致。而看似平靜的眼中永遠暗藏波瀾,桀驁,不屑,以及和蒼生對峙也有恃無恐的張狂。

秦爺和候鬏平靜的對視著,候鬏隻覺得自己是道行尚淺的小道士忽然遇見了千年的妖,有些慌亂的垂下了眼,抱緊自己懷裡的資料才找到了幾分安定。

按照世家子的標準,候鬏已經是失態了,但是按照眾人第一次麵見秦爺的反應來說,候鬏做的已經很好了。

秦爺盯著眼前這個小孩子的一舉一動,忽然笑了。

“你弟弟不錯,可是不像你。”往煙槍裡添了一些特製的煙絲,秦爺對侯啟說道。掌控著帝都全部的暗勢力,手眼遍布全國,今年正在向歐美擴張,這個男人是當之無愧的黑暗帝王。若是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能想說就說,那麼人生也太過無趣了。

侯啟拉過了候鬏,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並沒有因為秦爺的這句不太客氣的話而生氣。他的弟弟的確不像他,也不需要像他。他的弟弟是文人是玉匠,是被仔細嗬護著長大的小公子。他費儘心機才為自己弟弟撐起一片天空,自然無需弟弟像自己一樣整日和人勾心鬥角,逼迫自己殺伐果斷。

大概是看候鬏有些呆愣愣的,軟軟的頭發垂在耳邊,卻偏偏有一撮呆毛立在頭頂不肯倒下。這幅呆萌的樣子讓祁墨都覺得有些手癢,趁著侯啟不注意上去手賤的撥弄人家弟弟的頭發兩下,直到收到侯啟的兩道帶著殺氣的目光,祁墨才堪堪收回手,有著正色的對秦爺說道:“秦爺您甭看著小子有些呆頭呆腦的,但是手藝卻正經不錯,如今就是李家都沒有幾個能超過他的。”

候鬏占據這具身體已經幾年了,幾年的大賽錘煉加上更加係統的學習和不要錢似的練手的材料的供應,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他如今技藝猛進,不僅找回了前生全盛時期的手感,更是取得了進一步的突破。

侯家世代經營原石,李家世代主攻雕刻,可以說當時雕刻最好的人已經集聚李家,祁墨說李家沒有幾個能超過候鬏的,卻真不是恭維。

二十出頭的年紀而已,和那些已經古稀之年的老人相比,候鬏能夠走得道路還很長,他能夠走多遠,如今這誰也無法估量。

祁墨的話倒是引起了秦爺的興趣,他上下打量了候鬏半響,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去年在杭州,將潘家老爺子逼入空門的那個,就是他?”

秦爺說的是那場玉雕界中人津津樂道的事情,去年潘家老爺子和人比賽玉雕,耗時三個月雕刻成了一個巧奪天工的白玉瓶,那個瓶子用一整塊羊脂白玉雕成,瓶蓋和平身相連用的鎖鏈都是鏤空雕刻出來的,更勿論巴掌大的平身上浮雕出來的清明上河圖,當真是巧奪天工,精妙絕倫。

可惜,就是這樣的一件絕佳的玉雕,卻敗在了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少年手中。這個少年並沒有和它比試精巧,而是反其道而行,以一隻漢八刀玉含蟬壓過了盤老爺子的白玉瓶。

市麵上流傳的漢八刀並不是僅僅八刀雕成,隻是誇張強調了此類作品的大巧不工,渾然天成。刀數越少,越能體現玉雕師的功力。

而那個少年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真用了八刀就雕出了一隻玉含蟬。那隻玉蟬被少年托在掌心上,就如同要振翅飛起了一般。當真是鬼技也,讓人不得不歎服。

自覺玉雕界泰鬥的潘老爺子自認敗北,再也不再涉足玉雕界,遁入寺廟修行去了。

這件事一直在玉雕界廣為流傳,就連秦爺這個非是玉雕界的人也略有耳聞。

聽到秦爺的話,祁墨嘿嘿一笑,衝著候鬏揚了揚下巴,說道:“可不就是我家小九兒。那年他才多大啊,潘家那個居然硬要和他比試,明顯是欺負小孩子。”

秦爺笑了笑,倒是收斂了幾分對候鬏的輕視。他是傲慢慣了的,總是看不起沒有本事的人,而對於那些有真本事的,無論是三教九流,秦爺總是很尊敬三分的。

這個時候,侯家的門鈴被按響了。

從外麵進來的是李斯橫,他後麵還跟著四個健碩的男子,而他的手中%e4%ba%b2自捧著一個盒子。候鬏的目光觸碰到盒子的時候就不自覺的顫唞了一下,他有一種預感,盒子裡的東西一定很不一般。

——作為一個玉雕師,候鬏的不一般並不是以金錢衡量的。甚至這種不一般隻是一種感覺並沒有絕對的標準。上一次,讓他有這種感覺的正是那塊被他雕刻成玉含蟬的羊脂玉。

李斯橫身後的四個人,有兩個是他帶出來的特種兵,有兩個卻是秦爺的人。而他手中捧著的正是秦爺這一次和侯啟談的生意。

他來侯家購買原石,卻帶了李家的“眼”。因為這筆生意,他本來就是要和這兩家談。

視線彆有深意的從候鬏和李斯橫,祁墨和侯啟身上掃過,秦爺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戲謔的笑意。而後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李斯橫的肩膀:“有勞了。”

取原石這種小事是不必勞煩李家當家的,李斯橫此舉算是給足了秦爺麵子。秦爺自然是滿意的,連帶對李斯橫這個後生都和顏悅色了幾分。

“秦爺客氣。”李斯橫難得的笑了笑,將原石放在茶幾上,然後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候鬏身邊,位置恰好阻擋了祁墨那雙總想撥弄候鬏呆毛的欠爪子。

滿意的順了順候鬏的呆毛,李斯橫滿臉寫著“我家的人才不給你碰”的橫了祁墨一眼,順便扔給了侯啟一個“管好你男人”的眼神。

侯啟輕輕的炸了眨眼,示意李斯橫自己收到。

“年輕真好啊。”秦爺吐出了一口煙霧,靠在沙發北上輕聲喟歎了一句。看著四個年輕人臉上都浮現出一絲尷尬,卻神色堅定並無半點愧怍,秦爺在心裡讚了一句“難得”,卻也不再理會他們。

翻手掀開了茶幾上的那個盒子,裡麵剛剛剖出來的翡翠正躺在盒子裡。

候鬏一看就知道那裡麵的翡翠不是凡品。侯家累世販賣原石,這幾年他見到的好東西也不少了,拿翡翠來講,就是龍石種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可是眼前盒子的這一塊,一看就知是一塊難得龍石種,那翠色濃稠得幾乎都要流動起來。可是若仔細看,那濃稠得綠色之中竟然夾雜著點點猩紅。

猩紅如血,在濃稠得綠色之中格外動人。秦爺第一眼見到這塊原石的時候就被裡麵的那點點血紅吸引,不惜花大價錢拿下了它。

可是這樣的妖異,卻也為雕刻它增加了很大難度。所以這塊原石秦爺一直放在家中,直到偶然看見候鬏的一張線稿才決定讓人按照那張稿子雕刻。

——而如今,他知道畫稿子的人也會玉雕,且是個中好手之後,當即就決定將這塊翡翠交給候鬏雕刻。

年輕人眼中對於玉石的癡迷,對於玉雕的沉醉讓秦爺很滿意,他總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從唐裝的口袋裡的拿出一張折疊的畫稿,秦爺將它放在那塊翡翠上。

“按這個題材雕吧。”煙霧氤氳中男子的麵目有些模糊,讓人懷疑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是不是真的是溫柔?^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被彆人左右自己的創作是讓人很不悅的事情,但是這也是玉雕師都要麵對的無奈。候鬏依言接過那張紙一看,卻有些羞赫的發現,那竟然是他有一天隨手的塗鴉。

畫稿上線條並不精細,但是很流暢傳神。在一張空白的畫紙上,從右邊一角延伸出一樹盛開極妍的海棠。左邊留下了大半的空白,隻有零星的幾瓣海棠花徐徐下落,被恒久的定格在紙上。

察覺到候鬏的驚訝,秦爺搖頭笑了笑,說道:“那天來挑原石的時候,夾在你家原石的介紹上的,我覺得很好,也很適合這個石材。”

候鬏眯起眼睛細細比對半天,忽然笑了:“秦爺好眼光。”

秦爺輕輕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恍惚的喃喃道:“哪是什麼好眼光,隻是覺得這海棠會對我很重要似的。”

眾人愣了愣,卻沒有說話,反倒是秦爺恍然發覺自己的走神,隨手磕了磕自己的煙槍,對侯啟說道:“我隻要一塊玉佩,剩下的料子你們處理。工錢另算。”這塊石料不算小,出一塊玉佩之後還能出好幾個掛墜,個個會是價格不菲。秦爺開出的條件太過豐厚了。

連候鬏都覺得不妥,連連擺手的說道:“讓我雕這塊料子就已經很好了,哪能要什麼工錢。”他不算通曉人情世故,可是也明白,秦爺這樣的人物,是不能在那些小利上撕扯的。

秦爺看著眼前這個孩子的臉,那張臉上有質樸的欣喜,也有幾分躍躍欲試,卻唯獨沒有討好。他人世臣服這些年,這樣的神色倒也難得。搖了搖頭,秦爺說道:“也罷,就當秦某交個朋友。”

接下來又是一番寒暄,候鬏卻已經明顯走神了。他在腦中將自己的那幅塗鴉反複潤色,恨不得立刻就拿筆畫上幾篇。

當侯家和李家的一行人送走秦爺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侯家的老宅裡已經傳來了陣陣餃子的香氣,管家爺爺笑眯眯的招呼幾個大小夥子上桌,每個人的碟子裡竟然擺著一個糖瓜。侯家自製的糖瓜圓胖可愛,看著就讓人想吃。

“小年快樂~”剛得了一塊好材料的候鬏有些興奮的舉杯,杯中的可樂冒出細碎的小氣泡。他需要保持自己雙手的穩健,所以不能飲酒。

剩下的男人倒是沒有這些講究,共飲一杯。

小年快樂。新的一年一定會喜樂安康吧,四個人笑了笑,將祈願和祝福藏到了眼底。

ps:秦爺,見君歡喜裡的男主。這是他穿越之前的小小插曲~

至於為什麼是海棠……還記得他家的攻叫宋紹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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