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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曉得。”

……

越是氣氛緊張詭異的時候,李世民越是要作出一副和睦太平的景象。

八月初,晉陽公主的生辰就到了。

美麗而善解人意的兕子,也到了及笄的年紀。

李世民要求大辦晉陽公主及笄典禮,這一回連魏征都沒來觸黴頭:本來嘛,最近的氣氛實在是太緊張了,有什麼喜慶的事情衝一衝也是好的。再說了,大辦一場,花的也是陛下的小金庫,又不是國庫的錢,何必去蹦躂著反對。

然後這一場晉陽公主的及笄宴就被交給了韋貴妃和太子妃一起辦。

韋貴妃是沉默安靜的中年婦人,可以看出年輕時候也是有著姣好的容貌的,不過如今因為歲月的沉積,眼角有些細碎的皺紋。她對著太子妃武顏是一種全然公事公辦的態度。沒有楊淑妃的尖刻與燕賢妃的討巧。

武顏覺得,不論韋貴妃實際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光是這一份波瀾不驚的樣子,就是挺不錯的事業型合作夥伴——自然也是不討男人喜歡的類型。

哺食後,含涼殿。

武顏正在和李治聊八卦——沒錯,到了大明宮之後,武顏和李治又是睡在同一個宮殿裡的。

“你說李二陛下是怎麼想的?明明韋貴妃是四妃之首,卻連母%e4%ba%b2都沒有被加封。”武顏嘟了嘟嘴。

李治隻是笑笑,並沒有回答。

實則武顏也不需要李治給出什麼答案,兩個人經常是天南地北沒有中心地閒聊罷了。

“聽說今日周承徽在紫欄‘巧遇’咱們的太子殿下了?”武顏精怪地說出這句話,不乏擠眉弄眼的神色。

不久前武顏就替後院的六個美人升了份位:兩個正五品的承徽,四個正七品的昭訓——至於是誰份位高誰份位低,咳咳,武顏抓是鬮決定的。

如此一番,也算是為自己這個太子妃的名頭博一個賢惠的名聲。至於這六個身不由己、連自己命運也不能掌握的美人兒,武顏倒是沒有多餘的同情心。

誠然,被當做物品一般賞賜、又在太子後宅獨守空房,對於現代人來說,是無比具有屈辱感的事情。可是如今並不是現代,這六個侍妾也不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也許在她們六人的心裡,來到晉王府之後過得未必不是好日子。隻要安分守己,就能吃穿不愁又,沒有勾心鬥角。和彆的,比如被賜給前太子的良家子比起來,她們已經算是幸運得多了,至少沒有被淩虐,然後草席一裹到荒郊野外草草埋了。在如今,太子妃念在她們跟著太子殿下年頭也久了,服侍有功,都被升了分位,也是有品級的人了。捫心自問,在大唐,她們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差——隻是沒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寵愛罷了。

但是人心是最難測的,早年在太原晉王府,三番兩次吃了憋,六個美人兒都學乖了,至少明麵兒上看著,六個人都是一副鵪鶉的樣子,每月初一十五定時給晉王妃請安,看到晉王也不敢往前湊了——畢竟那時候並州最大就是晉王和王妃,王妃對後宅的掌控力實在是驚人,若是不識相,一個侍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在王府裡‘染病去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隨著晉王被封為太子,被安置在宜秋宮的六個女人都產生了什麼樣的心理變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這次避暑,武顏很大方地帶上了兩個品級高的:周承徽和孫承徽。份位都升了,做戲也要做全套才是。

武顏甚至都沒有花心思去了解她二人叫什麼名字、哪裡人等等,反正她對李治男女方麵的事情,是放心得不得了——為什麼會這麼放心?明擺著的,李治是正人君子中的楷模,呃,那一晚的意外除外。

武顏在胡思亂想,忽而不知怎麼地,就想到了那一晚的意外。

自從那晚之後,武顏覺得自己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看待李治再也不能用看小包子的態度了,果然,%e4%ba%b2身經曆好朋友夢/遺還是太過香/豔/刺激了。

李治聽聞武顏問了上半句,抬起頭來就看到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正在發呆,想必思緒又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阿顏在外人麵前沉穩大方、內裡心思縝密,怎麼總是在自己麵前發呆?難道是因為自己這輩子的相貌長得不夠好看嗎?

李治摸了摸初具棱角的麵龐,很是疑惑。從前一心研究佛法,他對於人的長相是完全不在意的,不然也不會帶著三個相貌都非常有特色的徒弟就大喇喇地出發取經去了。可是不在意,並不代表沒審美,至少他還是知道白龍馬的化形相貌比悟空等人要周正得多。

此生的皮囊越長越像自己原來的相貌了,難道阿顏不喜歡?

柳兒和椿兒端來吃食的時候,就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深情對視”。

兩個丫鬟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皆是滿臉的歡喜: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越深,太子妃的地位就越穩固,跟著太子妃的咱們日子也就更威風。做人哪能沒有追求,咱們雖然是奴婢了,也要做極其出色的奴婢,有朝一日像胡嬤嬤和徐嬤嬤一樣成為宮裡的女官!有品級的!

至於嫁人?椿兒和柳兒是苦日子過來的,她們覺得跟著太子妃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比嫁人強多了。

椿兒和柳兒送來的是太子妃點的涼麵,酸爽可口,夏日裡吃確實很美味。

布置好碗筷小菜,兩個丫鬟也準備去外間呆著了——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太喜歡人貼身伺候。

武顏看兩個丫鬟也是額角微微汗濕,便說:“廚下有做得多了,你們也去添一碗嘗嘗。”

對於身邊得用的人,武顏認為適當的關心並不算是施恩,而是一種付出和收獲的關係。下人固然就是拿來使喚的,武顏這麼多世界的經曆也沒有辦法做到和整個社會製度相抗衡,隻能遵守心裡的底線:把下人也當人看。

當然,把握好度,不讓下人蹬鼻子上臉、恃寵而驕也是一種技術。

方才說了一半的話被兩碗涼麵打斷了。

李治慢吞吞地開口:“是的。昨個兒遇見了,今日裡又遇見了。”邊說邊夾起幾根麵條。

“人家為了偶遇你也是蠻拚的,要在烈日炎炎的午後擺出一副清新%e8%84%b1俗的姿態。碧玉簪子、湖綠紗衣、聽說還畫了芙蓉點絳%e5%94%87?”這些消息自然是椿兒彙報給武顏的,椿兒口齒伶俐,說的活靈活現,武顏咽下第一口涼麵,深深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沒有辣椒油。

“既然周承徽不怕熱,就把她的冰塊份例減一半吧。”李治還是慢吞吞底說,“這個涼麵不錯,明日裡我去陛下那邊,午間給我送一碗過去吧?”

“好,明天用蔬菜汁揉麵,賣相會更好。”武顏笑著搖頭:“真是不憐香惜玉。我可不按你說的做,不然明日裡大明宮就要傳遍了太子妃撚酸吃醋刁難妾室。”

李治卻是一本正經地說:“胡嬤嬤和徐嬤嬤不會讓人有機會把這樣的話散布出去的。”

胡嬤嬤和徐嬤嬤在東宮裡大權在握,仿佛煥發了生命“第二春”,日日精神頭足足的,戰鬥在管理的第一線。

“雖然你不是唐僧肉了,可是在某些人眼裡,還是那麼地鮮嫩可口啊。”武顏眨眨眼,挑出豆皮切的細絲放到李治的碗裡——李治愛吃豆製品。

這樣的舉動在私下的時候發生過無數次,乃至於隻要是貼身伺候他們的下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之間如此%e4%ba%b2昵的舉動,不過那都是太子夫婦的鐵杆粉,絕對不會在外透露一句。

李治左手扶住自己的額角,低頭淺笑,輕聲說:“雖弱水三千……”

“嗯?”吞下爽口的豆芽,武顏用嗓子眼發出疑問,好奇李治怎麼答非所問。

“吾一心所往矣。”嘴角微微揚起,原本垂著的眼皮也緩緩抬起,注視著麵前的人。

少年,也許可以稱為青少年了——長開的眉眼和上一世界裡看到的越來越像。高貴的身份、出塵的相貌、舉手投足儀態翩翩,完全沒有少年人毛躁的性子。

燈下看美人同樣適用於看男性美人。

那少年隻是望著燭火另一邊的自己微笑,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武顏忽然覺得佩戴的玉石也失效了,怎麼臉上就熱熱的呢?慌亂之中武顏吸了一口麵條,於是發生了悲劇的事情,麵汁濺起,有一小滴落到了武顏的眼睛裡。

雖然沒有辣椒油,可是鹹的麵汁殺傷力也是不可小覷的。武顏當下就覺得眼裡火辣辣的,生理性淚水不可遏製地泛出來。

坐在對麵的李治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飛速起身用法術聚起一捧清泉。`思`兔`網`

武顏的帕子放在身上的哪兒,李治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手掬著清泉,一手靈活地抽出武顏兜裡的帕子。

帕子沾了清水之後,李治一手固定住武顏的後腦勺,一手用帕子敷著她的眼睛。

單眼看世界是什麼樣的感覺?

武顏覺得好像單眼看麵前站著的少年,好像他的身姿變得更高挑了。

……

她坐著,眼圈微微發紅,眉頭蹙著,惹人憐愛,一手還捏著筷子,另一手卻覆蓋在少年給自己敷眼睛的手上。

他站著,神情帶著幾分焦急,動作輕柔,嘴裡還小聲說:“怎麼這麼不小心?”

若是此時有旁人,看到這麼一副美好的場景,必然要作入畫中。

☆、第五十二章

咚——咚——咚——

是誰的心跳?

武顏覺得肯定不是自己的,現在自己的腦袋就半貼在李治的腰腹上,夏日衣裳單薄,下巴擱著的地方好像能感受到衣裳下麵緊致的腹肌。

不行,這樣的距離太危險了。

危險什麼?

武顏說不出來,隻是覺得任由這麼粉紅的氣氛繼續下去,也許兩個人的關係會發生什麼質的變化——可是這種變化不是她所期待的,至少不是在這樣一個不知真假的虛構世界裡。

是的,儘管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都有體溫、有心跳、有呼吸的,可是這裡對武顏來說,仍舊是任務,而非真實。

真實的武顏叫陳靜姝,是普普通通的大學四年級學生,活在現代社會。

任務世界裡的感情不是虛假的,但是是最不牢固的,也是最留不住的。當自己轉身離開的時候,剩下的人會不會發現原先的那一個人已經變了?如果沒發現,對自己來說,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果發現了,對原主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書中百千年,滄海化桑田。可是對於一個叫陳靜姝的人來說,千百年前的事情也許就發生在上一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