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王嬤嬤眼見著黛玉養了一年，變得紅潤些的氣色又消失不見，小臉還不及自己一個巴掌大，下巴尖尖，麵色青白。

黛玉需為賈敏守孝三年——實際是27個月，西席賈雨村也不適合繼續呆在林府了，林如海書信一封給他薦了個官位，前程如何卻是得靠他自己了。

…………………………

賈敏生前將自己的嫁妝造冊封存，清單交給了林如海，庫內外鑰匙分彆交給了身邊的大丫鬟澄碧和管事媽媽許嬤嬤——即王嬤嬤的娘%e4%ba%b2。

這樣萬一林如海續弦，自己的玉兒不至於以後出嫁也無恒產傍身。

不得不說可憐天下父母%e4%ba%b2，賈敏直到死前都在為林黛玉做打算。

而讓賈敏沒想到的是，林如海果真一直沒有續弦——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現在的林府還沉浸在當家主母故去的沉痛中，丫鬟小廝個個麵容愁苦，生怕因為帶著笑意而觸了主人家黴頭。

此時的王嬤嬤卻在為了黛玉而傷腦筋。

“嬤嬤，你騙人，你說娘%e4%ba%b2會康複的，可是、可是……”話語未說完，林黛玉已經是哭成了淚人。

王嬤嬤知道小黛玉隻是年紀小一時間接受不了失去娘%e4%ba%b2的痛苦，便把黛玉抱了起來，邊走邊輕拍背部順氣。

終於把哭的快要抽過去的小姑娘哄得稍稍平靜了一些。

王嬤嬤才說到：“夫人自然是舍不得小姐和老爺的，可是夫人那麼高貴美好，天庭的王母娘娘很是喜歡，才早早把派人把夫人接引到天宮去。小姐，你的生辰不是花朝節嗎？每年你過生辰，夫人必定會派神仙給你送來生辰賀禮的。”小孩神馬的，還是比較好騙的，王嬤嬤覺得這樣下去，說多了善意的謊言，自己的鼻子會不會變長啊。

“真的嗎？可是玉兒不想要禮物，隻想娘%e4%ba%b2陪著玉兒。”林黛玉抽抽噎噎。

“夫人也會很想念小姐的，隻是王母娘娘是天上的神仙，她說的話，夫人不得不聽啊。”

“她是比爹爹還大的官兒？”

“她啊，很大很大，天上人間都歸她管。”

……

黛玉像是明白過來，自己娘%e4%ba%b2再也不會出現了，又是病了一場。

王嬤嬤時時刻刻儘到自己的本分，衣食住行生理、心理無一不精細地照顧黛玉，好歹又讓病西施儘快康複了。

守孝的日子本該是儘量簡樸清苦的。可是王嬤嬤擔心林黛玉的身子會承受不住，特意回稟了林如海之後，做了稍許改動。

粗麻布換成細棉布做的被褥和衣裳；

孝期不能食用葷腥，王嬤嬤就打了個擦邊球，蛋羹、牛羊%e4%b9%b3輪番上陣。

黛玉的食譜是王嬤嬤和擅長做藥膳的廚子擬好單子，給揚州名醫看過的：

早起一杯溫熱蜂蜜水，洗漱過後進去正院向林如海請安。

早飯或是五穀雜糧粥或者豆漿配饅頭湯包等小點，配的主食都做的小巧玲瓏，每個不過半寸大小，黛玉就能在不知不覺間比平日多吃一二分。

吃完朝食林黛玉會給母%e4%ba%b2抄抄經文——後來王嬤嬤覺著這麼下去黛玉心思越發沉重，萬一看破紅塵怎麼辦。林如海雖抽空開解女兒，有孝心也可為母%e4%ba%b2抄抄山川河流的異誌，賈敏生前最愛看這些。

古人隻有朝食、哺食，可是黛玉的身子適合少吃多餐。

於是在午間，小廚房會送上王嬤嬤吩咐的小餛飩或者清湯麵等湯水麵食（材料雖簡單，但是清湯卻都是大骨頭熬的，用紗布蓖去渣滓），也都是極小的分量，黛玉起先並不怎麼愛吃，禁不住王嬤嬤哀哀看著的眼神，便開口吃了，之後一直養成了習慣。

用過麵食，王嬤嬤會勸著黛玉或是學習女紅或是打打絡子——一開始黛玉並不喜歡，後來發現自己做的小荷包或者絡子，無論再醜，到了爹爹手裡，都被無比珍視，便也開始有興趣繼續做了。

小半個時辰後，黛玉在王嬤嬤的輕撫下小憩。

睡醒後是一杯溫熱的果子汁，具是當季節最新鮮的水果，梨子、胡瓜等寒涼的幾乎不會出現在黛玉麵前，再喜歡也隻能吃一小口。

接著是內院的澄碧和許嬤嬤給黛玉講解人情往來、賈敏的陪嫁莊子鋪子的出息以及府內一切吃穿用度開支。一開始黛玉很是抵觸這些金銀俗物，被王嬤嬤軟言勸慰：“往日都是夫人打理這些，現在夫人不在了，總不能讓老爺%e4%ba%b2自打理！老爺正事都忙不過來，還要為後院的事費神，小姐若是心疼老爺，很是該慢慢上手這些，也為老爺分憂。”

黛玉是很孝順的人，但凡牽扯到自己的爹爹娘%e4%ba%b2，就會變得容忍度極高，所以慢慢的，也接受了下午處理雜事的安排，天長日久，耳濡目染，倒是有了一手的好心算。

大半個時辰的講解之後是黛玉彈琴、下棋的時光。因為彈琴寂寞，黛玉想著讓丫鬟們陪自己一塊兒下棋，可是身邊的人都愚笨不堪，完全不是黛玉的對手——其實並不是丫鬟們愚笨，而是黛玉太聰明了，小丫鬟們的心智根本不能敵，最後黛玉發現自己的奶娘王嬤嬤卻是比小丫鬟們聰明的多，教了幾次之後很能和自己下個平手。

哺實在王嬤嬤的建議下，黛玉都會和林如海一起用，隻有林如海忙於公務的時候才自己單獨用。這是父女兩每天的溫情時刻，黛玉能體會到自己父%e4%ba%b2對自己的難以用語言表達的關心——比如前一晚閒聊，自己說到喜歡下棋，第二日父%e4%ba%b2就給自己帶來棋譜的珍本孤本。

哺食後，趁著夕陽西下天色未晚，王嬤嬤會鼓動黛玉去院子裡遛彎消食，小半個時辰後喝一小盞加了杏仁去腥的牛%e4%b9%b3或者羊%e4%b9%b3，之後洗漱就寢。

☆、第三章

天長日久，黛玉習慣了如此有規律的作息，氣色竟然又一日比一日的好起來。

等到守孝第三年，竟是三五個月沒有一點頭疼腦熱。

林如海是明眼人，自然知道女兒身子如今能日漸好轉，奶娘王氏功不可沒，若不是她細心又有恒心，憑著自己一個大男人，根本照顧不好女兒。

於是另給王嬤嬤加了月例。

這其中代表的意味不隻是多了月錢而已，自從黛玉接手後院的事之後，林如海已經一年多沒插手後院的事了，這回給王嬤嬤漲月錢，生生是給了她體麵。

倒是黛玉很是愧疚，覺得自己居然忘記給兢兢業業的奶娘王嬤嬤獎賞。

林如海安慰女兒：“玉兒，在你這個年紀，能做到如此，已經是很不錯了。做人哪能有麵麵俱到的？且放寬心，年歲大了，你思考的就更周全了。”

…………………………

賈敏孝期過去，揚州府的各路人或明或暗地打探林如海有沒有續弦的打算，畢竟林管著揚州的鹽政，是天子心腹，家世清貴，現下膝下唯有一女，若是進了林府做填房生了兒子，就是林府的嫡長子！

可是眾人的如意算盤打了個空，誰曾想到林如海竟是擺出了一副要為亡妻守身的架勢。

隨之而來的，是京城賈府的來信：史老太君又差人來接黛玉，想讓黛玉去京城。

林如海起先是非常不舍，細細思量史老太君的話，自己府裡確實沒個女性長輩。

古禮雲：．思．兔．在．線．閱．讀．

“婦人有七棄、五不娶：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世有惡疾不娶，棄於天也；世有刑人不娶，棄於人也；亂家女不娶，類不正也；逆家女不娶，廢人倫也。”

玉兒若是教養在史老太君膝下，想必以後的婚姻之事會順暢許多。

於是便答應了史老太君的要求，準備讓女兒去京城小住。

…………………………

黛玉自出生就沒有去過京城，對外祖家的印象也就是聽娘%e4%ba%b2說的，大略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因為娘%e4%ba%b2故去之後三年一直和父%e4%ba%b2林如海相依為命，黛玉在乍聽聞外祖家要接自己去小住，並不是很樂意。

但是既然是林如海希望的，孝順如林黛玉也會遵照爹爹的意思辦。

在古代，但凡出門，就沒有不麻煩的。

因著黛玉一直管著林府內宅，這回出門便沒有帶上澄碧和許嬤嬤，讓她們依例管著一應事物。

林如海雖然對黛玉出行的事萬分上心，但是畢竟女兒家出行講究的事兒多了，林如海又很是忙碌，抓著幾天事之後被林黛玉趕回去忙正事：“爹爹自是放心，女兒有分寸，再不濟，也有王嬤嬤幫著掌眼的。”

林如海這才回了前院辦理公務。

依照黛玉的意思，去外祖母家很不必帶太多的丫鬟婆子去，畢竟是娘%e4%ba%b2的娘家。

王嬤嬤卻不這麼認為，細細給黛玉講解了賈府現下的當家人正該是黛玉的大舅舅賈赦，內院的當家娘子也應該是大舅母邢氏，畢竟不等同於老太君當家。外孫女前麵還帶著個外字，雖說黛玉是去%e4%ba%b2戚家小住，也不能太過簡略。

黛玉一想正是這個道理。以前娘%e4%ba%b2在的時候，經常給自己講賈家的生活，大多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何寵愛自己的娘%e4%ba%b2，兩個舅舅對娘%e4%ba%b2也是疼愛有加。可畢竟現下的賈府正主兒不是外祖母了，自己若是太過簡樸，說不得會被輕看了去——娘%e4%ba%b2隻言片語裡說道過，兩個舅母都不是好相與的，但是顧忌著不讓自己妄議長輩，娘%e4%ba%b2並未細說舅母的脾性。

因為王嬤嬤的娘從前是賈敏的大丫鬟，也是賈府出來的，黛玉便喚來許嬤嬤打探。

許嬤嬤進了屋恭敬地給黛玉行禮，這當口，其女王嬤嬤是早早就避讓開了。

黛玉讓王嬤嬤攙起許嬤嬤：“許嬤嬤是跟著娘%e4%ba%b2多年的老人了，很是不必行大禮。”

“小姐仁慈，老奴卻不可以倚老賣老、不講尊卑。”許嬤嬤是個嚴肅正經的人，頗有些死腦筋。

“許嬤嬤，今日喚你過來，是想打聽打聽我外祖母家的情況。把你知道的都說說吧。”

許嬤嬤垂手恭敬第回答：“回小姐的話，老奴離開榮國府也有一二十年了，從前知道的，也不曉得作不作數。”

“嬤嬤但說無妨。”

“是。老太君對夫人最是疼愛，不過自從大老爺、二老爺成家之後就逐漸放下管家大權了；大老爺生性瀟灑，大太太章氏病故，又討了現如今的太太邢氏，性子精明，大房嫡出一子，是為璉二爺，由故去的章氏所出；二老爺端方嚴謹，二太太是王家女兒，現在管著榮國府內院，據說是吃齋念佛的菩薩心腸，上回和璉大爺一起來道惱的珠大爺英年早逝，已經不在了，現在二房嫡出有一長女是宮內女官，次子據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