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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的目光冷冷地:

“可無論我如何哀求,他都不為所動。小姐,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和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在一起,好小夥我可以介紹給你一大把……”

感受到身後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路德維希飛快地打斷了莎士比亞:

“我們跑題了,現在說說艾瑞希想要告訴我的事好嗎?”

莎士比亞的目光又回到路德維希身上。

“艾瑞希要告訴您的事情有三件。”

他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第一件,除了店鋪的股份他轉讓給了我,其他財產他都贈送給了您,並要我告訴您這本來就是他為您準備的,如果您不接受,這些財產就會失去主人,漂泊無依。”

路德維希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安和的骨灰在她右手邊,小小的一個黑色壇子,沉默地矗立在受難的神像前。

一縷陽光透過敞開的禮堂大門,照射在白色的玫瑰上。

他和他平時的風格一樣,沉靜得就像個影子。

財產轉讓需要時間來辦理手續……他是在多久以前,就開始為她籌劃這些事情?

……

“第二件事,關於他送給您的生日禮物。他要我和您強調這是他最後送給您的東西,無論如何,請妥善保管。他還說,人生總有走到儘頭,無能為力的時候,這時候請您去看看他的禮物,這就像他站在您麵前一樣。”

……禮物?

這兩天太忙,她還沒有來得及拆開看……可為什麼又提到禮物?

路德維希愣了一下:

“當然,這點他不用擔心。”

這很奇怪。

他送給她的禮物她從未丟棄過,哪怕是他用草編的小東西,她嘴上說著嫌棄,也會細心地收進盒子裡。

他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和她反反複複地提保管禮物的事?

是單純想要保留住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後一絲痕跡。

還是……彆有用意?

……

“第三件事可有可無,艾瑞希和我說的時候也不是很認真。但既然他說了,那我想我有這個義務轉達一下——您是否和他要過日本文學方麵的書單?”

……書單?

安和每天在看什麼書她一清二楚,根本沒有問書單的必要。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背對著夏洛克說:

“當然,我提過一次。”

“他說,如果你以後還去我店裡買東西,就讓我告訴你他最喜歡的日本作家是渡邊淳一,但這位作家的文筆現在還沒有磨練出來,如果再給他五年,他的作品將出乎你的意料。”

莎士比亞抹了抹眼睛:

“我實在無法了解你們的心思,人生的最後居然在談日本文學,不應該開一瓶純伏特加嚎叫到天亮嗎?”

……彆說莎士比亞,她現在也無法理解。

因為安和最喜歡的日本作家,根本不是渡邊淳一,而是津島修誌。

而且渡邊淳一的高峰作品在一九九七年就已經發表,之後再也沒有一部作品如此經典。

安和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說五年後才是渡邊淳一的高峰?

……

路德維希背對著夏洛克,在夏洛克看不見的地方,微不可見地皺起眉。

安和的骨灰壇,靜靜地立在白色的玫瑰中央。

不言不語,安安靜靜。

……

你沒有說話,你一言不發。

但是,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

心裡疑惑,表麵上,路德維希還是對莎士比亞說:

“謝謝你轉達他的話。”

“作為他忠實的朋友,我也想給你一句勸誡。”

他瞥了她身後的夏洛克一眼,:

“您挑選的伴侶無疑具有無與倫比的智慧和極為強大的手段,但他也有一顆鐵做的心……恕我直言,他絲毫看不見人們的痛苦,他能看見的隻有真相和邏輯。”

……

夏洛克-福爾摩斯會幫他洗%e8%84%b1罪名,是一個意外。

不過是因為他在去監獄裡處理其他事務的時候,順帶看見了他,順帶發現了破綻,於是順帶把他救起……也將他打入了更深的深淵。

他去監獄裡審訊一個頭發蒼白的老婦人,據說是法國國籍,不知道為什麼會在英國受到審訊。

他看著這位快七十歲的老人,神情冷漠地站在冰冷而混亂的監獄裡,卻在他步步緊逼的高強度審訊下,被一層層揭開最痛苦的回憶。

崩潰,歇斯底裡,痛不欲生。

……最後,說出了一切。

他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他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把犯人逼到心理崩潰,這是警方常用的手法。

但沒有人能做得像他這樣乾淨利落,無動於衷。

一般警察要麼會歇一歇,要麼會換一個班,而他獨自一人連續審訊將近三十個小時——對一個七十歲的老人。

這位福爾摩斯先生在問出了想要的東西後,再也沒有看那個癱坐在椅子上的老婦人一眼,徑直走出了監獄。

……

“如果他看不見人們的痛苦,那他也將看不見你的痛苦……對於這一點,我已經深有體會。”

莎士比亞最後擁抱了她一下:

“身為艾瑞希的朋友,我隻是希望……即便你沒有何艾瑞希在一起,也該對自己好一點。”

“謝謝。”

路德維希拍了拍他的背:

“雖然我並不認同你的話。”

她直起身,往上走了一個台階,站在安和的骨灰旁。

而她的左手邊,是夏洛克。

“每一條罪行都有其對應的處罰方式,在你沒有犯罪的時候你已經承認了法律,沒有理由在你犯法的時候卻要修改它。”

她站在那裡,黑色的長裙垂到腳踝,眼睛上描著精致的黑色的眼線,使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十八歲:

“當然,福爾摩斯先生缺乏社會責任感和共情能力這一點毋庸置疑,他一貫如此,如果有一天他懂得體恤金魚們的情感,某個英國政府恐怕就不用如此傷腦筋了……”

感受到來自左邊越來越冷的視線,路德維希立刻識趣地打住了話頭,轉了一個話鋒:

“但福爾摩斯先生對你的做法是沒有錯的,莎士比亞先生,你不能因此批判他的品德……試想一下,如果執法者因為同情而隨意更改處罰方式,那其他違法者怎麼辦?這是不公平的。”

莎士比亞站在台階下,沉默了一會兒:

“就算這樣,我的小阿瑪蘭妲有什麼錯?她為什麼要背負她父%e4%ba%b2的過錯?”

“因為她是受益人。”

因為藥物的影響,她話說得很慢:

“你敢說,在她人生的十八年裡,沒有一條項鏈是源自你犯罪所得?人的關係生來注定,她要背負你的債務是因為她的父%e4%ba%b2犯了錯,而不是指出這個錯誤的人缺乏同情心。”

——敢販賣中國國寶,還好安和不知道,知道也會噴死你的。

中國人要被埋在中國的土地上,居然還敢賣古屍,不怕十三億人一人一口鹽汽水麼。

……

莎士比亞或許忠誠,義氣,像個軍人。

但顯然他和安和接觸的時間太短了,安和絕不會理所應當地把自己的過錯推給彆人。

路德維希笑了笑:

“我感謝你的關心,但是,我拒絕接受你對福爾摩斯先生的指責。”

……

莎士比亞走了。

隔了很久,路德維希忽然毫無預兆地回頭。

夏洛克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我今天尤其漂亮,但是你一直盯著我的後腦勺看是看不出來的,先生。”

夏洛克靠著牆壁,移開目光: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回去?

她垂下眼睛,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按了按太陽%e7%a9%b4說:

“其實我剛才說的話有漏洞,如果不是我腦子有點混沌,我可以說的更嚴密一點。”

她轉身,直視著夏洛克:

“吃藥讓我很不舒服,想吐,眩暈……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吃藥?”

夏洛克皺起眉:

“眩暈?這不是因為藥物,我的用量是計算好的,你頭暈是因為經曆情感重創導致精疲力竭,大腦暫時缺氧……”

“不,我想聽的不是原因。”

她打斷夏洛克:

“我隻是在問你……我明天能不能不吃藥?”

夏洛克斜斜地靠著牆壁,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才輕聲說:

“維希,精神性藥物和法律,是一樣的。”

……

是一樣的……都為了約束人的行為而存在,有既定的用法和用量。

以及,不能因為同情而更改。

……

路德維希並不適應長久地穿高跟鞋,腳心因為血液不暢,就像針紮一樣。

良久,她開口:

“沒關係……即便你不同意,事情也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她看了看空曠的大廳,笑了笑:

“先生,沒有人了,我們可以走了。”

“回家?”

“不。”

路德維希走在他前麵,一手抱著安和的骨灰壇,一手提著裙擺。

她順著大廳中央的黑色地毯,走下台階。

她的頭發垂下來,夏洛克走在她身後,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我要去找喬……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沒有和她說。”

☆、第132章 鼠婦

隻要生活還在繼續,倫敦的爆炸就永不止息。

但比爆炸更要命的是,夏洛克的小提琴從昨天晚上到今天,就一直沒有停下哪怕一秒。

路德維希抑製著一腳踹開門的衝動,平靜地打開門,抱著手臂站在自己在貝克街房間的門口:

“你的大腦回路今天變成環形的了嗎?先生,這首回旋曲的你已經來來回回拉了一百三十二遍……而且永遠都在這一個樂章上,回旋曲也是需要主題來呼應的。”

“一百四十。”

“……what?”

夏洛克語氣淡淡:

“一百四十是你的上限……每當我重複樂章的次數在接近一百四十的時候,總是能成功把你從房間裡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