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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每一分鐘,都是在耗費艾瑞希的生命。”

……

夏洛克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至少有兩秒,他沒有說話。

然後,他漠然地開口了:

“那麼我就開始了……你覺得你是不是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不是。”

“你覺得你是不是法國人?”

“不是。”

“你覺得你是東方人?”

“是。”

“中國,日本?”

“……中國。”

果然,當初在上原二郎的案件裡,他就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她是有多愚蠢,才覺得,因為這個世界裡不會焚燒女巫,她就不用害怕?

彆忘了,世界上除了女巫,還有一類人與正常人格格不入。

那類人,叫神經症患者。

……

“你什麼時候到達法國?”

“一九九三年。”

“當時路德維希在哪裡?”

“死了。”

“你覺得她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

……這也是路德維希覺得奇怪的地方。

冰箱裡的食物是充足的,她身上沒有傷痕,排除謀殺,地上也沒有水的痕跡,不可能是溺死,整個公寓都被她翻過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安眠藥之類的藥物。

……那麼,真正的路德維希,到底是怎麼死的?

……

“你看見她死了?”

“沒有。”

“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屍斑。”

夏洛克手指微微收緊了。

可他卻連停頓都沒有,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繼續問:

“屍斑在你身上?”

“是。”

“你在哪裡看見的?”

“鏡子裡。”

“有沒有看醫生?”

“沒有。”

“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不敢。”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她非常平靜,似乎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長滿屍斑,是尋常不過的事情。

“你覺得艾瑞希是你在中國的鄰居?”

“是。”

“他承認他是你中國的鄰居?”

“是。”

“你們在中國的住址?”

路德維希一點猶豫都沒有:

“上海。”

……她當然不住在上海。

但是,在她準備全世界各地的鋼琴比賽時,曾在上海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接受一個退居在上海的老鋼琴家的指導。

安和一直陪著她……她並沒有撒謊,不是嗎?福爾摩斯先生隻問住址,這的確是他們曾經的住址。

老實說,這樣投機取巧……可是,她就算說實話,又有什麼意思?越是被逼著說實話,她越不想說實話。

她永遠拿不出證據,而沒有證據,他就不會相信。

……

“你最喜歡的樂器?”

……怎麼突然跳台到樂器?路德維希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回答:

“鋼琴。”

“你最喜歡的顏色?”

“墨綠。”

“你喜歡甜點?”

“喜歡。”

“你喜歡咖啡?”

“喜歡。”

“你最喜歡的人?”

“爺爺。”

……夏洛克的手指鬆開,慢條斯理地在桌上敲了敲。

但是他完全沒有停頓,他的眼睛依然緊緊地盯著他的小女朋友,也依然保持著這個高強度的提問頻率問下去:

“路德維希父%e4%ba%b2叫什麼名字?”

“梵-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母%e4%ba%b2叫什麼名字?”

“伊莎貝爾-卡洛琳。”

“你最喜歡的當代作家?”

“保羅-奧斯特。”

“你覺得你原名叫什麼?”

一連串問題下來,路德維希來不及反應就%e8%84%b1口而出:

“李維希。”

“……李維希。”

夏洛克淡淡地重複了一次:

“李維希……人的姓名要獲得內心的首肯才能稱之為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

路德維希手心冒出一絲絲細汗。

……這才是他的目的。

前麵那些問題都是鋪墊,隻是為了引導她的慣性意識,然後在她神經鬆懈下來的時候,問出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還好他問的隻是她的名字……如果他問的是樂世微,她豈不是要把樂世微也暴露出來?

如果樂世微也被暴露……那他就不用煩惱邏輯學了,因為整個精神病院研究的都是邏輯學。

想必她的生活也不會很寂寞。

……

巧的是,接下來,夏洛克問的就是樂世微,但明顯放緩了節奏。

“你什麼時候認識塞吉-甘斯布?”

路德維希打起一萬個精神:

“一九九五年。”

“你們是怎麼熟悉的?”

“樓道上認識。”

“為什麼那麼多人隻和他熟悉?”

“因為他對中國北京熟悉。”

這是實話,他們能認出彼此,緣分就在於一句混雜著不標準北京腔調的國罵。

“北京?”

路德維希毫無停頓地說:

“他在北京住過。”

這也是實話,樂世微的確是在北京讀的金融。

這不是撒謊,她不擅長撒謊,她早就說過,她擅長的一直是……避重就輕。

但是……

路德維希勾了勾嘴角——

這也是他的錯誤,不是嗎?

心理學上,植入的記憶越詳細,就越容易出現邏輯漏洞,也越容易被受體的潛意識所察覺。

夏洛克知道這一點,所以之前他隻大致上問了她的住址……這才給了她“避重就輕”的機會。

……

夏洛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話鋒忽然一轉,放慢了語氣。

“那麼你覺得……你是怎麼從中國來到法國的?”

……所以提問環節結束了?現在是探討環節?

“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路德維希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在樂世微的問題上糾結太久。

“先生,能不能不要不停地重複‘你覺得’這個詞,這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神經症患者……畢竟被植入記憶和真正的妄想症是不一樣的。”

夏洛克沒有接她的話:

“你從頭到尾都說這是物理問題,是愛因斯坦的時空相對理論……你同時還提到了笛卡爾,他是二元論的代表人物,講述*和靈魂的二元分離。”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

“所以,你其實想告訴我,你的精神越過了空間,來到另外一個*上?”

路德維希咬了咬嘴%e5%94%87:

“聽起來是很荒謬很難理解……換做是我聽到甘斯布這麼說,也會覺得他被人植入了記憶,你的懷疑是合理的。”

“不,這不難理解,幾乎所有的宗教都信奉二元論,人們理所應當地認為,*和靈魂是分離的……無論是猶太教,基督教,東方宗教,都認為,人在死後精神會去向另外一個地方。”

他平靜地說:

“你會接受這個理論,並潛意識裡用它來解釋自己無法解釋的一切並不稀奇——但到目前為止,人們還不能證明二元論是正確的,相反,生物心理學正在推翻它。”

“正在推翻?那就是還沒有推翻。”

路德維希又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

……已經快七點了。

她以為她隻是來和夏洛克吃一頓飯,告訴他她打算去埃及,順便做個情侶間短暫的告彆……她沒有想到,會耽誤這麼久。

七點了……從六點到七點,安和的生命,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

“即便是億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可能性……即便我沒有辦法證明。”

路德維希站起來,隔著桌子握住夏洛克的手::

“我沒有辦法證明……但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嗎?先生,提問到此為止,好不好?等我從埃及回來,無論結果如何,我全部都和你解釋,好不好?”

☆、第115章 尤物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虛虛的一握,冰涼指腹的觸?感,就像薔薇花柔軟的花瓣。

……

一群英國高中生大概是來慶祝畢業的,穿著kko的%e9%b8%a1蛋風衣,芬蘭牌子,或背著紅色的巴士包。

男孩邊走討論假期的旅行安排,而女孩們在男孩子的簇擁下,討論香水,服裝品牌和考試結果。

這麼一大群人吵吵鬨鬨地走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等他們走過去了之後,夏洛克才再度開口:

“埃及可不是梵蒂岡,維希,它是非洲東北最大的國家……河流,沙漠,沼澤,還有八千萬螞蟻一樣擁擠的人。”

他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你知道你要找什麼?你知道要從哪裡下手?不,你毫無頭緒,你隻是天真地以為,出發就能減輕你的負罪感……”

……毫無頭緒?

不,她並不是毫無頭緒的。

在安和和她提到那個十四神項鏈的時候,有那麼短暫的一秒,她因腦中突如其來的畫麵,怔住了。

模模糊糊有什麼飛快地掠過腦海,快得她抓不住。

卻忽然意識到……那條刻著名字的項鏈,應該是黑色的。

黑色的石頭,刻著密密麻麻的,畫一樣的文字,大拇指那麼大,兩邊有甲蟲的翅膀,泛著甲蟲殼上,冷冷的青金色光澤。

……她知道她要找的是什麼,儘管她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肯定。

這是毫無憑據的確定感。

就像你做了一個夢,你完全忘記了夢的內容,但是當你看見一處熟悉的風景時,你確定這個景象在你夢裡出現過……儘管夢的其他內容你都不記得。

……她以前,一定在哪裡見過類似的項鏈。

安和會器官衰竭,也絕不是意外。

而這一切謎題……說不定當她踏上埃及的土地,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

她朝夏洛克笑了笑:

“有一點你說的沒有錯,我的確無法坐視他的死亡,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