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算無情，除了最後又耍了一招不辭而彆和失蹤，但是我已經沒有再生氣了。

我坐在水池邊，清亮的水波，映照著我的影子，有些清瘦，但是精神還好，沒有了起初的了無生氣。這個時候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我回頭看小徑深處，衛少一身隨意休閒，安靜秀雅的眉眼，寂寞溫柔的笑容，從容安然的身影，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家主讓他陪著我了，微笑的他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像一泓清水，讓浮躁的情緒寧靜下來，這大概和他練的移魂有關。

他站在那裡，陽光從樹梢上漏下來，點染著眉間衣上，有一種清冷優雅的平和，如冷玉如清風，給煩躁的人心帶來安撫，淡淡的一笑：“不介意我來吧？”我搖搖頭，也笑了笑。他從容優雅的走來，然後坐在我身邊，點了一支煙：“要嗎？”我點點頭，他拿出一支來，給我點上，我接過來用力吸了一口，辛辣的感覺彌漫，有一種辣辣的氣息觸動眼睛，我笑了笑，可惜還是哭不出來。

我把煙碾滅，這是我的習慣，我總是隻抽一口，隻為了感受，不需要上癮。

衛少安靜的看著腳下的草坪，有些意興廖然的說：“很快我就要接替父%e4%ba%b2的家主之位了，他的身體不是很好，我想也是時候承擔責任了。”家主原本身體就不太好，這次和其他旁支使用移魂大概耗費心力也劇，本來衛少早就可以接替家主，大概是因為我的緣故，被迫要在國內幫助我，現在我又這個樣子，想來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亂。

我有些慚愧的低頭看著腳下，心裡歎了口氣。我一直是喜歡平凡的生活的，和葉曉華帶著兒子們過著普通人家的生活，這麼一生過去，也是很好的。我不是一個有野心雄心的人，也沒有過多的責任心，本來就這麼生活下去就很好。可是，連這也沒有了。

衛少輕輕的說：“我是衛家子弟，除了自己的感情外，我還有責任。”他輕輕的笑了笑：“千百年來，很多悲歡離合，很多生老病死，很多愛恨糾葛，很多辛酸痛苦，這樣一個家族，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故事，很多悲壯慷慨，很多忍辱負重，很多快意江湖，很多隱忍承受，這些都是發生過的，寫進了家史，那麼多痛苦，最後也不過是寥寥幾句，包括你我。”

他臉上有淡然：“比起厚重疊加的那些故事，我們的故事不過是多了一兩筆，多少驚天動地的東西，變成曆史，就如同鵝毛。那些痛苦，在厚重的長久痛苦裡，不算什麼。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生存。無論痛苦也好，快樂也好，意氣風發也好，運籌帷幄也好，都為了生存。一個家族千百年來，所有的努力，不過就是為了堅強的生存下去，生存的痛苦，是所有痛苦中最厚重的痛苦。”

我看著他微笑的眼，那眼裡有著隱藏的痛苦和寧靜，他的聲音平靜：“很多人在忍受不了痛苦的時候可以一了百了的選擇結束，把痛苦留給彆人，自殺是一種解%e8%84%b1，死亡讓人可以不用承受，所以很多人會選擇自殺，你不能指責他們懦弱，因為很多痛苦實在難以承受。可是衛家子弟不能，他們得活著，哪怕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也要活著，因為他們是家族的支撐，要在艱難的世界裡開辟出一條生存的道路來讓大家活下去，這就是責任，既是幸福也是痛苦。”

我緩緩：“我知道，其實我並不想逃避，我沒那麼想。”隻是身心無法承受痛苦了，我並不如大家想的那麼堅強。

衛少輕輕點頭，慢慢的說：“人生在世，如行走在荊棘叢中，每一步都會血淚淋淋，但是退也如此，進也如此，因為希望，所以要前行，我們也不知道會不會走出荊棘，獲得樂土，但是向前總比退後好。因為希望，所以有勇氣麵對疼痛。”

我點頭：“我知道。”我不是想放棄，那時的我，有些疲憊。

衛少淡淡的聲音平靜無波：“小憐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死了，一切對我來說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天空還是藍的，可是和我有什麼關係了呢？小憐已經不在了，開的再好的花又拿來做什麼呢？但是後來我慢慢的振作起來，我還有責任啊，我的活著，對我的家族來說，是有意義的，我的存在，能讓我的家族多一分延續和生存的力量，如果我死了，隻是把我的痛苦轉給了彆人而已，我的父%e4%ba%b2他必然要承受更大的痛苦，而我的家族，也許少了一分未來的希望。我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他輕輕的說：“你還有%e4%ba%b2人，你的堅強，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也許你不在了，你的%e4%ba%b2人一樣能活的好好的，可是那是不同的。”他靜靜的看著我：“那是不同的。”

是的，那是不同的。

第 91 章

放下手裡的文件揉一下額角，疲憊的靠在靠椅上，看到關閉的門，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兩年前，葉曉華開心的來送飯，每次都會磨蹭半天，然後悻悻然離去，如果我知道兩年後將永遠看不到他了，我怎麼會趕他走？我會每天都陪著他，每天都看著他，每一眼都如同初見，每一眼都如同訣彆。可是，也隻是如果，如果真有如果，我怎麼會讓他走。

我感覺到生命的無助，我永遠做不了任何事。曾經的我以為可以改變命運，因為知道，所以不甘。我以為能避免的，命運用另一種方式達到同樣的結局，小憐死了，衛少依舊失去所愛的人，雖然那個人已經不是我。我以為獲得了幸福，依舊被生生的剝離。

我垂下頭，默默的看著文件，默默的圈點簽字。

兩年後的這個房間，隻剩下我一個，葉曉華再也沒有出現。

從美國回來後，我接替了衛少的工作，成為衛家在國內的負責人，工作很繁忙，讓人幾乎沒有喘熄的機會。我想其實這是家族的意思，除了磨練我外，還可以用工作來轉移我的注意，不讓我在悲痛中繼續沉淪。其實他們多慮了，我怎麼會沉淪呢？我除了是葉曉華的老婆，我還是兩個孩子的母%e4%ba%b2，他們既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支撐。

我不是那些淒美劇情的女主，為愛舍生忘死，就像衛少說的那樣，我們還有責任，說到底，我們是世俗的俗人，做不到那麼純粹的愛。觀眾會失望吧？會吧？可是，隻能如此。

低頭繼續處理公務，不讓疼痛的情感繼續泛濫，工作果然是一種療傷的方法，可惜的是它隻能痊愈表麵。

陸續的有人進來出去，我保持著平淡冷靜的表情，熟練的處理著，有時候也會外出處理臨時事務。江少像前世一樣忙到見不到人，也許以為我不如衛少那麼能乾，現在估計他連躺在那裡讓女人伺候的時間都沒有了，我沒什麼內疚，這樣就少禍害一些女同胞了，雖然估計她們很希望他禍害。顧新河留了下來，這幫了我的大忙，被衛少錘煉過的人，都類似無敵鐵金剛一般經得起摧殘，前世的衛少經由壓榨彆人而獲得空閒，能百忙之中去ooxx。

現在的我專心於工作，心無旁騖，即使沒有衛少的才能，有能乾的下屬幫助，又足夠用心，還是慢慢的讓生意走上正軌。一年來的磨練已經讓我勝任有餘，說到底一個大的產業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旋律，隻要保持著平穩紮實，就能很好的發展，更何況，生意從來不是衛家最重要的事情。

衛家從來都不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風格，也不是激流勇進的態度，更不會貪功冒進，風雲一時。亂世寧靜，盛世從容。不爭名，不爭利，隻爭生存，這種態度自然讓無數風雲人物嗤之以鼻，可是他們哪裡知道，這是需要多麼慘烈的血淚凝聚而成的？生存，又豈是他們以為的那麼容易？為生存而承擔的痛苦，又豈是意氣飛揚的人們能體會的？Θ思Θ兔Θ網Θ

生存，又豈是一句活著能概括的？

因為家主退休，衛少成為美國那支的家主，國內作為嫡係，因為人數凋零，各支都陸續回歸一些衛家子弟，在國人一窩蜂的跑去外國的時候，這些衛家子弟平靜的歸來，在陸續和我見過麵，看著我把名字寫入族譜後，微笑著告辭，然後很快的開展各自的工作，既不抱怨，也不見懈怠，每個人都自然的如同一直生長在這裡。

千年的沉澱讓衛家子弟有一種雍容寧靜的氣質，這是一種在當今浮躁的氛圍中見不到的東西，當然這種氣質是沉澱在骨子裡的凝聚在眼神裡的，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裡悄然的不被注意，如同蘭桂的香氣被浮華的塵世掩蓋。無論表現於外是怎樣，骨子裡烙印深刻，這是千年風雨中生存下來的冷靜從容，不被世事浮華遮蔽雙眼。一種類似於看破的寧靜。

世事浮沉，衛家子弟最多的是責任，從出生即流在骨血中。

第一波回歸的浪潮之後，在陝西衛家舊地投資建了幾個小區，一部分人住了進來，因為報價高，位置偏，也沒有什麼人買，實際上這是作為衛家嫡係居住地而建，未來衛家老幼婦孺族人都將居住在這裡修生養息，繁衍發展。小區是在偏僻的郊區緊鄰著農村，周圍大片土地山林一並並入開發地，是一個山水優美的地方，衛家有精通風水的看過很多選擇，最終選了這裡。

因為偏僻且荒涼，且沒有耕地，購買時候並沒有耗費多少資金，但是因為荒涼，投資建設的話會耗資巨大，尤其是離城市遠，所以沒有其他開發商競標，買下後還被暗暗的嘲笑，事實雖然證明他們是對的，基本上開發出來的住宅沒有人購買，但是他們又怎麼知道原本就該如此。

衛家，又何曾懼怕過荒涼和孤獨呢？

隨著衛家子弟的回歸，衛家家主開始將嫡係最重要的象征“衛氏家史”運回來，這幾乎等同於國寶的文物是非常隱秘而低調的回歸的，幾乎動用了衛家所有的力量才得以悄然回歸，進入了衛家隻有家主能進入的保險庫裡，當然，這保險庫在國內早就消失了，現在是幾年內建立的，那時候衛家已經著手此事。而我，終於見到了傳說已久的“衛家家史”。

那是之前五十二個家主編寫的衛家家史，記錄著千年來衛家發生的事情，以及當時發生的和衛家有關聯的事情事件。和此配套的是五十二本家主隨筆，類似日記的東西，配合一些書信公文和資料證明以及一些當時的見聞錄一類的東西。原來家史通常不是當時就寫，而是錄在這些東西裡，一直等到家主退下後，開始整理這些東西，寫成家史。若家主意外身亡，通常會由接任的家主進行這項工作，這是為了保持客觀和事實而定的規則，畢竟時間是最客觀的。

我有幸見到了那個“丫鬟”事件的家主手記，也有幸見到了那個“女將軍”事件的手記，記錄在家史裡，都隻是寥寥幾句，甚至丫鬟事情，在家史裡一筆帶過“侍婢與死”四個字，連名字也沒有留下。在其子也即後一位家主的手記裡，也隻是簡短幾句，如果不是當年的李越城所說，我是不會注意到這個的。

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