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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導演臉色過日子,高興得快喜極而泣。

具體來說,雲大導演的脾氣好到場記漏記或記錯一兩處要點,雲導也隻是嘀咕兩聲%e4%ba%b2筆改正了事。若換了平常,非把本子摔地上不可。

可是好景不長,這段日子,他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陰沉。

劇組人員仿佛也萬分能理解雲導冷麵了十年,忽然守得雲開見月明,露出花兒似的笑容為何又煙消雲散了。

男一號林雲衍此前的表現一直可圈可點,在雲導耐心的指教下,進步神速,不知比那個楚寒詠機靈多少倍。

可是輪到近日拍感情戲了,林雲衍完全不在狀態,演技蹩腳得就像個門外漢。

拍攝進行到戰場。

舊傷複發,“高長恭”隻手撐在城門邊稍作喘歇,大敵當前,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有傷在身。

銀色的麵具忽然從他臉上掉落,他剛要彎身去取,一雙沾著泥灰的玉手卻將麵具取了,送到他麵前。

那是他心愛的女人,女扮男裝跟著他一起披掛上陣奔赴沙場。此刻,在他麵前略微流露出了溫婉,花顏染了粉塵,幾分憔悴惹人憐惜。

林雲衍靜靜地注視她,眼底神色翻雲覆雨……

“哢!”雲觴又把劇本摔在了地上,邊上小助理拚命給他扇風降火,他臉色鐵青,挑起嘴角來諷刺道:“小林同誌,您一天到底要走神幾回?為什麼又把台詞忘記了!您表達愛意的方式就是當啞巴嗎!”

吸一口,再道:“你要我們劇組全體人員陪著你把這一幕重拍多少次!他媽的純情小處男向喜歡的女人表個態有那麼難嗎,彆告訴我你沒看過三級片,從小到大還沒開過葷!”

雲大導演開口罵人通常都口不擇言,齷齪下流,劇組裡的人聽習慣了,反而忍不住有點想笑,又十分同情地把目光投向那隻待宰羔羊。

他們早看出林雲衍是個處的不會有錯,這會兒實在忍不住要歎息,他一個沒情場經驗的處子栽在雲大導演這個久經風月的老妖孽手裡就彆想翻身。

那就好像看老妖孽潛規則了清冷彆扭受,吃乾抹淨不吐骨頭的戲碼一樣樂趣。

林雲衍也確實臉皮太薄,被罵了罵便有些紅潤,麵色僵硬地對導演低了低頭:“對不起,我想再讓我多練習幾次吧。雲導看看能不能先拍其它幾幕,我也不想因為我一個人耽誤劇組的進度。”

他話說得再謙虛誠懇,大夥知道雲導還是會繼續開罵,不罵得人家體無完膚不會罷休。

有人準備看戲,有人準備出來圓場。結果,雲觴卻被一通電話分了神。

電話是葉慎榮打來的,往常他不高興接便可以不接,可是近來一想到某人,不好太囂張,隻好收斂脾氣,接起電話後眉花眼笑:“葉大人,您派了六個保鏢外加三個私家偵探日夜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還不能放心?還是我今天早上講錯了什麼話,又讓您心裡不舒服了?”

雲觴擱著修長的%e8%85%bf,慵懶閒適地仰靠在竹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打扶手,眉目神情恣意瀟灑,旁人看起來,總以為他是在和情人調笑。

葉慎榮在電話裡說:“你昨天帶林雲衍一起去參加酒會?”

葉慎榮開門見山,大刀闊斧地殺過來,雲觴明白了他的意圖,不緊不慢地笑道:“我帶他去見見幾個正經朋友,讓他熟悉熟悉這個圈子混點交情,薛婧也在。怎麼,就這樣,你也要吃醋?”

葉慎榮不露聲色道:“沒有,我了解一下而已。嗬嗬,不打擾你拍戲,過兩天我來雁門找你吃飯。”

還說隻是“了解一下”?本尊都要殺過來了嘛!

雲觴抖了抖眉毛,輕蔑地冷笑。

電話掛斷,雲觴臉色比剛才黑了好幾層,眼睛森冷肅殺,簡直像給他一把刀,他便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

他用大外套攏了攏身子,縮得比之前拘謹了些,點燃一根煙默默地抽著。

助理們不敢出聲,副導演和幾個監製也不敢講話,演員和工作人員都低頭沉默。薛婧見狀,大膽地走過去,被雲觴訓了一聲:“滾開!”

正當眾人都咒罵那個遭天譴的電話,讓好不容易%e4%ba%b2切起來的雲大導演又打回原形,雲觴忽然起身,目光投向片場裡的林雲衍:“小林,你跟我過來。”

雲觴把林雲衍一同關進篷子裡開小灶,外麵的一乾人乾瞪著眼議論紛紛,但他們永遠不可能猜到那天雲觴和林雲衍聊了點什麼,葉慎榮的眼線也猜不到。

雲觴扶著一張漢代木雕桌案的桌角躬身半倚半坐,手裡夾著煙和打火機,定神打量林雲衍。

他那種意味深長而沒有一絲笑意的,冰冷的打探目光,讓林雲衍極度不自在,十四克拉鑽戒的璀璨光芒刺得人眼睛睜不開。

可是林雲衍也是修為頗深的人,半垂眼睫麵若冰霜,看起來既順從又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淡定。

雲觴今天穿得很樸素,從下到上,匡威經典黑色帆布鞋、SK淺藍色牛仔褲、紫色的T恤沒有牌子、隻有那件大外套是阿瑪尼的,比之以往深沉了許多。

如此的打扮,顯得他那斂於嘴角喜怒不定的笑容帶了幾許憔悴。

他語氣溫和地說:“一個優秀的演員應該隨時都要隱藏好自己的心思,不能把情緒表現出來。”

“對不起。”林雲衍半低著頭,穿著戲服身姿雖筆挺,氣息卻有些蕭瑟。臉色白裡透青,不太健康,很不精神。

他隻說了這三個字,誠懇而禮貌,之後便不再多言。

雲觴歎了口氣,叼著煙,慢慢道:“你是不是非要和他演練一遍,才能給我把感情戲演好?”

煙草味化了開來,彌漫到空氣裡。

他的話說得不疾不徐,平平淡淡,就像一縷風不經意地拂過了岸邊蔥鬱的青草地。

沒有預兆,忽然就直直地給了林雲衍%e8%83%b8膛一刀。

林雲衍驚得抬起頭來,眼睛清亮含水,緊緊盯著這個妖冶而頹廢的男人,抿嘴不語。

長久的沉默裡,雲觴獨自低頭享受著煙草的味兒在肺腔裡翻滾一圈,而後從鼻腔噴出的滋味,**裡帶著刺痛,明明曉得是痛,卻越發的上癮。

“年輕人就應該敢拚敢闖,你那麼年輕,怕什麼。”過了一會,風情萬種的眼眯成了兩道月牙彎兒,微微挑起的細長眼尾勾出幾道歲月的紋路,一直仿佛要蔓延到鬢發的細紋裡。

淡漠卻溫潤,放縱卻神秘。

一個總是風光無限的男人那樣笑起來,不免引人感觸。繁花似錦,一片姹紫嫣紅,然縱使月貌花容,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紅顏如曇花一現,好景不長。

雲觴看著林雲衍,眼底一片瀲灩水光,笑眯眯地說:“你還不明白麼,我讓你去西安不是隻要你傳話。他那人什麼都好,就是悶騷固執,不肯麵對現實。對他那種人,直接一點才好。”

林雲衍聽了,異常平靜地道:“我相信,他心裡麵喜歡的人,仍然是你。”

平直而溫和的語調,仿佛隻是陳述著事實那般中肯客觀。

“嗬嗬。”雲觴笑了起來,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細縫,好像很高興,可恍惚裡卻仿佛立刻要落下眼淚來,上癮地猛吸著煙,“傻了吧你們都……都十年了,我和他還有什麼可能?我都已經習慣他不在的日子了,就這樣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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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雲觴找不到煙灰缸,隻好繼續把煙嘴夾在手裡,似乎也間接地製止了他再點第二根的衝動。

他眼底悲涼的神情一閃而過,便不再有可尋的痕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臉上掛著冷冷的譏笑:“裴邵賢把你這顆棋子放我這裡,實在有點不負責任,葉慎榮心眼小得連一粒沙子都容不下,接近我的人都會被他除掉。這點,裴邵賢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安全。”

“我不要緊,我有辦法自保。”林雲衍毫不猶豫地說。

雲觴斜著身子,單臂撐在桌案上,衝他微笑:“我這個人做事一碼歸一碼,喜歡清清楚楚,最恨拖泥帶水那種。再說,你不在狀態,影響劇組進度,我也很傷腦筋。這樣吧——”

他微微扶正身姿,兩手交叉著臂膀上輕輕一搭,又勾起一邊的%e5%94%87角輕輕地笑說:“上次要你幫了我一次,這次我就幫你一回當還禮,兩不相欠,乾乾淨淨。”

他側目看過去,林雲衍這個人連他如此眼利的人都看不透。

你覺得他隻是靜靜地矗在一旁,平易近人,溫文爾雅。黑幽幽的一雙眼對周遭的事物觀察入微。

默默傾聽,仿佛事不關己,沒有散發出任何驚擾彆人的氣息,似乎能溶於任何氣氛中,素雅而玲瓏,精致得令人愛不釋手。

可是究竟能不能夠觸碰,能不能夠將之納入手中,心裡卻沒有底……

篷子裡有些昏暗,雲觴長長的影子斜倒在地上,晃悠悠的,似有幾分孱弱。

林雲衍心裡狠狠揪了一下,淡淡道:“其實對我來說,幫不幫都是一樣的,頑疾除了等死,似乎沒有彆的法子。”

砂石不溶於水,日久見澄清。

林雲衍在那一刻,心裡想的如是。可他自己是什麼,卻未可知。

第三十一章 拗斷

六月,娛樂圈抄得最火熱的兩件事就是:

其一,《月觴》收視率榮登幾大電視台同期檔桂冠,成為十年以來最受歡迎的電視劇之一,一時引為話題。楚寒詠憑此作一舉成名,在雲導的竭力推舉下青雲直上,儼然已是一線大腕演員的身價。

其二,《劍門世家》臨時更換男一號,以樂駿、雲衍為代表的演藝圈新起之秀頻頻活躍於銀幕,後生得寵,老牌演員低靡的風氣廣為爭議,年度最佳新人獎將會引來激烈角逐。

不過這些大勢頭,都和段硯行沒多大關係。

和他息息相關的,是“流熙”這個角色換了樂駿來演,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和樂駿自然交情甚好,故友重聚侃侃而談。樂駿為人熱情活耀,極為百搭,很快在劇組裡混得有滋有味,馬導演也十分喜歡他。段硯行和他對戲格外順暢,也不會再有此前任子清的種種壓製。

憂的是如林雲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