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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凹陷的木盆子,上麵裝著今秋自家收獲的葡萄和紅棗。

夫妻倆黑紅的臉龐帶著略顯拘束的微笑,不停地衝他們抬下巴,往他們手裡塞水果,示意儘管吃,家裡多的是。

眾人盛情難卻,便爽快地接受了。看到來客對自家水果的讚不絕口,曹父曹母滄桑深刻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仿佛得到了無比的尊重。

儘管話語溝通有些不暢,但大家還是磕磕絆絆拉起了家常。得知從前年開始,曹山在科技大上學的大哥帶回了一些果蔬栽培書籍,曹家從此便開始了高山反季節果蔬種植,經濟收入較之往年也變得好多了。堂屋裡疊放著的反季節青翠黃瓜,便是今年第一次嘗試著種的,卻是長勢喜人,已經有龍泉的批發商跟他們確立了供銷關係。

“年前,曹山姐姐已經完婚,小兩口在縣城開了一家美發店。明年的這個時候,曹山哥哥也大學畢業了,到時候家裡的負擔就輕了。”提起兩個勤奮出色的子女,曹父的臉上滿滿都是驕傲和欣慰:“到時候,家裡的重心便會轉向曹山。就是你們不來,我們也商量著送他去聾啞學校上學,送他去省城的醫院治療。”

“不是我自誇自賣家裡的孩子,曹山是真的很乖,很聰明。挑水、做飯、放牛、畫畫,他都做得很好,有時候還會自動到菜棚子給我們送飯。”曹母如是說,深深歎了一口氣:“可惜,就耳朵差了那麼一點點……不然,這孩子一定跟他哥哥一樣好……”

話題不知不覺轉到曹山身上。儘管曹山成為聾啞人已經十年有餘,但曹父曹母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潛小麥等人感同身受,心裡也是隱隱地難過。

“曹山的手語很標準呢!?”潛小麥半是誇獎,半是疑問。

“是他哥哥在縣城上高中時,央了一位聾啞學校的學生教他的。他們兩人處得很好。那位同學現在外地打工,過年回家的時候,他們都會聚上一聚,一起耍玩幾天。”

潛小麥微微頷首,為曹山擁有朋友而高興。

從剛才的閒聊可以看出,曹父曹母是欣然同意曹山去城市學習的。昨天晚上,她已經特彆打電話,把大致的情況和華陽市聾啞學校的領導商量過,試讀或插班都沒問題。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了解曹山,並且引導有“厭學情緒”的他自願去上學。

“曹山目前都用些什麼‘土方子’?”

潛小麥嚼著紅棗,貌似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不出意料,曹父提到了曹山嘴裡的鐵片和耳後的磁鐵。末了,還引領眾人進了後間柴房,快速打開一個大黑瓷缸。

不等曹父仔細介紹,潛小麥等人已是迫不及待探頭觀望。

隻見不大的黑瓷缸底,溜來滑去著七八條黃蟮,又黑又粗,有的甚至體長兩尺有餘。蓋子掀起,缸底猛地見了光,黃蟮們仿佛也受了驚,扭動身子。不安地竄動著,有的還不時抬起尖尖的頭顱打量來人。

三人心如鼓擂,驚嚇得後退兩步。南薇薇蒼白著一張臉,好不容易強壓下已經竄到喉嚨的驚叫,再顧不得禮數,悄悄退到歐陽軒身後,渾身汗毛倒豎,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潛小麥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如若不是曹父在一旁說明,有一瞬,她還以為碰上了水蛇,差點就要拔%e8%85%bf逃跑。

好一陣,三人腦內都出現了短時間的空白。後來,還是歐陽軒百思不解地問:“這些黃蟮,是給曹山食用的嗎?”

這樣貌似也行得通,黃蟮補脾益氣,它的營養價值和保健價值早被人們所認識,更被現代科學所證實。

曹父輕輕搖了搖頭,彎腰重新蓋上蓋子,說:“鎮上的老人說,殺了黃蟮,把血滴進耳朵,能治好耳聾。所以,一有空閒,我就去田裡抓黃蟮,抓得多了就先養著。”

這一次,南薇薇的嘴巴張得更大了,足足能塞進一個%e9%b8%a1蛋。今天%e4%ba%b2曆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她的心臟都要開始提意見了。

仿佛會傳染一樣。歐陽軒的心底也猛然震了震:“這……有依據嗎?”

“有的吧……曹山哥哥去查過的。”曹父聲音低微,形同囁嚅,心底其實也不是很確定,又看了看潛小麥等人異樣的神色,不由心驚。莫非這個“土方子”不能用?

很快地,潛小麥回過神來緩緩地開口了,搭拉著眼瞼,語氣仍是一貫的平和:“《本草備要》倒是有記載:鱔魚補五臟,除風濕,尾血療口眼歪斜,滴耳治耳痛……但是,曹山不是耳痛啊……”

曹父曹母聞言皆煞白了臉。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曹母,這時突然急急拉了潛小麥的手,指著不遠處角落裡兩大笸籮的碎枝葉,問:“那這個呢?這個……有作用嗎?是我娘家一位遠房表%e4%ba%b2說的,有人用水煎服已經治好了耳聾。”

潛小麥也很想知道這種碎枝葉是什麼。於是,不答反問:“我不認識這種藥。你表%e4%ba%b2說的‘有人’是誰?服用了多久?是怎麼服用的?”

“這個我們倒有些說不清楚。這個表%e4%ba%b2,他也是聽同在溫州打工的貴州人說的。說是一個耳聾的中年男子,去山上把這種柴枝連根挖起,拿回家洗淨,剁碎了曬乾,然後每天用水煎服。不到半年,耳朵就很靈光了。”

“我們聽了。覺得也是一個希望。眼看著這麼乖的孩子,讀書跟不上,被同學玩鬨,被老師嫌棄,心裡真不是滋味,就去深山裡尋了來。看曹山喝了幾天,並沒有不良反應,又尋思著不用花錢,就一直讓他每天煎服了。”

“曹山至今服用了多久?有效嗎?”

聞言,曹父粗黑的眉毛慢慢向眉心聚攏,望向窗外。無奈地長歎了一聲:“沒有用的。這藥很苦,氣味也特難聞。每次都是連哄帶騙,又往藥裡加了不少紅糖,曹山才願意喝的。”

“到第三個月的時候,曹山又不肯喝了,早上起來刷牙也開始了乾嘔。我和他**也是天天煎熬著,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雖然是逼著他喝,但他在灶前喝藥,他**就在灶後偷偷抹淚。可是,儘管如此,我們就是死不了這條心。撐到四個月的時候,曹山開始慢慢吃不下飯,有時還吐起了酸水。他哥哥姐姐回家後知道了,把我們老兩口好一頓罵。我們現在,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

曹父的眼睛慢慢變得通紅,喉結滾動,看得出正在壓抑某種情緒。剛開始,他還是字斟句酌,龜速講著蹩腳普通話的,但後來,講到傷心處,不知不覺冒出的就是連篇的方言了。

潛小麥等人靜靜地聽著,雖然有些音節不知所雲,但大致的意思還是能理解的。

再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都知道,兒子長期生病受罪,作為父母的,哪會有一天安逸的日子過。

擁擠灰舊的柴房裡,彌漫著低迷的氣息,南薇薇都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偷偷吸鼻子了。

半晌,潛小麥深吸一口氣,露出職場上千錘百煉過的微笑,打破寂靜道:“既然已經試過這麼多‘土方子’都無效,那以後咱……就不用了。當務之急,是把曹山養得白白胖胖的,好好去學習文化知識,做個全麵發展有文化的人。耳朵的事,急不來。若乾年後。醫療技術先進了,一切慢慢都會有辦法的。”

眾人擠在柴房裡長籲短歎的時候,議題人物曹山卻兀自忙得不亦樂乎,穿著雨靴,提著水桶和掃把,衝衝刷刷,把牛棚洗了個乾乾淨淨。

從後小門看出去,他是那樣地主動勤奮,那樣地淡定自然。沒有自卑,沒有抱怨,沒有焦躁,沒有比較,沒有不平衡,一切平靜得仿佛本來就是這樣子。

這一刻,潛小麥無比感激老天,讓曹山生活在這個山環水繞、民風純樸的深山中。賦予了他大山般堅強的意誌、秀水般澄澈的心靈,還培養了他看日出日落、雲卷雲舒的樂觀豁達。而且最重要的是,承蒙老天保佑,曹山還小,不解世事,不懂悲傷,腦海裡的一切都還是懵懵懂懂的。

如果一切都有因緣,那麼,老天在這樣的時間裡讓她碰到美好的曹山,潛小麥不知道這是她的幸運,還是曹山的幸運。

=思=兔=網=

“決定帶他走了麼?”南薇薇靠上來,用金田方言悄聲詢問。

“等下看過畫再說。還有,你說錯了。不是我要帶他走,而是由他來選擇願不願意跟我走。”潛小麥嚴正聲明,換來了南薇薇滿目的仇視。

第二卷 181有個男孩名叫曹山(4)

181有個男孩名叫曹山(4)

“曹山這麼可憐。你居然還有心情磨嘰來磨嘰去。”

“我這叫深入調查。‘可愛的你’,每個入選的孩子都要經過這道程序。”

南薇薇心裡突然有一絲難過,甚至比剛剛看到曹家愚昧的“土方子”還要難過:“甭挑挑撿撿的!你就不能乾脆點資助一下嗎?”

“小姐,我有經濟預算和培養計劃的。曹山本不在預算和計劃之內,他又不是華陽周邊人,遠離父母一個人在外求學,我把他帶出去,要負責任的。”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一隻羊是養,一群羊是放。你現在好好計劃一下,既然已經招了十幾個學生,那就再加雙筷子,把曹山也算上。”

%e9%b8%a1同鴨講,真BH的邏輯和語言!

誰跟她說定了?一群烏鴉呱呱呱從潛小麥頭頂飛過。

待曹山把牛棚收拾好,三人招手喚過他,把帶來的顏料和紙筆送到他手上,並把想看他作品的想法說了。

曹山目光閃爍,眼神偷偷瞟向父母,見曹父曹母是讚許同意的,便點了點頭。並且小手一指,指向廚房中間的灶王爺神像。

神像用一張小麵積稀薄的黃表紙作底。上麵用水彩勾出一個圓臉仙人的大致輪廓。花花綠綠,看上去很是形象逼真。中間書寫著“人間監察神”的繩頭小楷,兩旁還貼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對聯。

因為灶王爺神像是一年一請,要貼在土灶鍋台上邊,平日裡煙熏火燎,今年新貼的,到現在也已經變得蒙塵發舊。但走得近了,還是可以看清具體細節勾勒的。

眾人一邊看,一邊議論稱讚。如若不是事先知道,他們絕對想不到這副神像出自11歲小孩之手。

曹父也不時在邊上做介紹:“傳說,灶王爺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負責管理各家的灶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