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現在形象殆儘，徹底成了好奇無知的碎嘴男。但夫子不是教了嗎，若有不懂之處，就要及時地不恥下問。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十二次問類似的問題了：“小麥，這種果子是什麼？”

潛小麥的視線循著他的手指探去，見是小路旁一叢青枝綠葉的帶刺小灌木，上麵綴滿了青青點點的小圓果子。隨口就答：“野山楂。”

“山楂不是紅色的嗎？”

“辣椒成熟之前還是青色的呢。”

彭辰赧然，自己這樣算不是五穀不分呢？最令他懊惱的是，今天的他專問蠢問題。愈發顯得自己沒常識。於是，抿嘴不語，紅臉掩在大塊頭照相機後，又是一通狂拍。

潛小麥倒沒有發現異常，作為一名業餘導遊，她算得上儘心儘職。除了在前頭帶路，還會不時給彭辰講解上幾句。

“這些野山楂，秋天的時候才會成熟變紅，是山裡孩子的休閒食品。飯前吃開胃，飯後吃消食。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最棒的是，如果把山楂碾碎摻進蛋糕裡烤，那更是彆有一種風味兒。”

“真的嗎？”彭辰半信半疑，伸手摘了一個就往嘴裡送。幾乎是馬上，那張好看的臉，立馬皺成了一團。

“好酸澀……”

“誰讓你這麼猴急，我可是有言在先，要等秋天成熟了才能吃哈。”

潛小麥差點破功噴笑，快速轉頭朝前走去。留得彭辰跟在後麵，卷著澀%e8%88%8c頭，慢慢品味口中久久縈繞不去的怪味道。

過了金昌館，翻越三望嶺，又繞過桃花岩，前後走走停停了兩個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饒是經常鍛煉的兩人，也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不錯吧。”潛小麥滿滿的自信，直接用了肯定句。

“嗯。前幾天爬華陽山時。我就覺得不虛此行了。沒想到，這山上更是彆有天地。”彭辰看上去很興奮，兩隻眼睛晶亮發光。俯瞰著腳下的整個華陽小城，看公交車像螞蟻般來回爬動，一股“會當淩絕頂”的豪邁頓時湧上心頭。清涼的山風拂麵而來，卷走了所有的疲累與汗水，竟覺得格外神清氣爽和精神煥發。

這是華陽城郊連綿群山中很不起眼的一座山頭，和其他名勝大山相比，這裡沒有曲徑通幽，沒有亭台樓閣，更沒有古洞名跡。有的，隻是大自然最原始的純粹，滿目的青翠欲滴，滿眼的山花爛漫。

如果非得要挑一個令人長途攀爬還甘之如飴的理由，那就是絕佳的視線角度了。

在這片山頭上，華陽城的全貌你可以儘收眼底。一條碧澈如玉的大江穿城婉轉南去。兩岸群山的環抱下，小城的人民日複一日過著悠閒的慢節奏生活。偶爾，有火車鳴笛呼嘯而過，間或江上會出現星星點點的烏蓬船。

潛小麥坐在山頭的大岩石上，迎著徐徐山風，眺望如黛遠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由得彭辰自己四處取景拍照。

這片山頭的美景是多年多年以前，潛小麥和葉熙偶然之間發現的。

對於兩人的友誼，葉熙的自評是“**情深”，潛小麥的自評是“患難相交”。

她們兩人一起在那所隻會不停向學生收費的三流中專讀書，又一起像被潑汙水般毫不負責地被潑到人才市場辛苦找工作。同樣是遠離家人獨自租房，同樣是一窮二白工資少得可憐。與潛小麥的孱弱內向相比，葉熙卻是活得風風火火，自始至終以老母%e9%b8%a1的姿勢保護著潛小麥。除了逛街，兩人的共同興趣就是爬山。

理由很簡單，清風、美景、空氣、山花、綠樹，這裡的一切都是免費的。

而這座山頭，就是她們兩人在中專畢業後的第四個年頭找到的。

葉熙，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你？我曾經偷偷去過你老家探訪，隻是一無所獲。當主持人方謹出現的時候，哪怕她僅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陌生人，可我的心是狂跳的。

阿熙，你會不會跟著出現呢？多麼想能再繼續這樣輕輕柔柔地叫你，那個濯清如蓮般的女子。你是我在那個世界唯一的朋友。其他的人都是錦上添花，相見笑得歡。唯有阿熙，你是唯一一個會陪著我哭泣的朋友。你說你很後悔沒有念醫，如果念了醫就可以專心致誌地研究耳科，直到醫好我為止。你說世間愛情太傷人，如有來世，我為女子你為男，那麼咱們就相依相偎、簡簡單單過上一輩子。

可是阿熙，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沒有出現？沒有了你的陪伴，我還是不敢一個人長途跋涉爬上這座山頭。以前是拉了大堂哥楊弓劍作伴，今天則是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男生。在我走後，你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嗎？日全食過後。你一定會興奮地跑來找我，為因找工作而錯失良辰美景的我，在紙上一遍遍描寫你看到的所有一切。

承了你那麼那麼多的情份，你又會不會怪我，一時悲觀自私動了念頭離你而去呢？

有幸重來一次，在這個世界我過得很好很好，也有了很多知心朋友。可是，阿熙，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突然，迎麵一陣閃光切斷了潛小麥的思緒。不用抬眸也知道，除了彭辰還能有誰。

“不要隨便拍人，小心被起訴侵犯肖像權。”

“你在想什麼，那麼地出神？”那麼地滿臉悲戚。彭辰也在旁邊緩緩坐下。

“沒什麼。很久沒爬這麼高的山了，比較累而已。拍好了嗎？”潛小麥問。

“嗯。拍了很多。尤其是月湖，一汪柔情碧玉，與威武的華陽山相得益彰，湖光山色，彆具特色。這裡若開發成酒店式度假村，生意肯定好到爆。”

“不行。這是我的秘密基地。能讓你來已經很不錯了。”潛小麥像捍衛自己的所有物般斷然拒絕。有感於彭辰的興致盎然，也變得開朗起來，嘴角慢慢恙起一抹微笑。

“給你講個故事。”

“好。講多一點。”

“很久很久以前，玉帝有一位調皮可愛的小女兒，常常披了羽衣飛到人間嬉戲玩耍。一天。她經過華陽時，立刻為這裡夢幻般的景色吸引。於是飄落下來，飲水歡歌。玩到最開心的時候，情不自禁地%e8%84%b1下了羽衣。”

“此情此景，恰巧被一位翩翩少年看到，驚歎之餘，頓生愛慕之情。他悄悄地把小仙女的羽衣藏起來，然後滿懷激情地走了過去。小仙女驚慌失措，找不到羽衣，急得都快哭了。當她無可奈何地轉過頭來，用她美麗的雙眼打量著走近的少年時。頓時被少年英俊灑%e8%84%b1的氣質所吸引了。兩人一見鐘情，締結了一段仙俗奇緣。”

“然後呢？像牛郎織女一樣？”彭辰問。

潛小麥瀑布汗！自己都還沒說完，他就猜到了。上半段明明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愛情故事啊。仔細一想，還真是的，中國的神話怎麼全都八九不離十呢。這讓自己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啊。

“繼續說啊。”彭辰催促。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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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小麥隻得硬著頭皮說下去。至於內容，當然是縮簡版的：“可是好景不長。小仙女的媽媽王母娘娘知道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帶了天兵天將，要求小女兒立刻拋下少年跟她回天宮。”

“但是小仙女熱淚盈眶，苦苦哀求王母娘娘成全。但王母娘娘決心已定，執意不肯，吩咐天兵天將立即將小仙女拿下。小仙女拚打不過，知道無望，就縱身跳下懸崖，瞬間變成了波光瀲灩的月湖。”

“而少年郎被天兵天將們揍得鼻青臉腫，見小仙女變成了湖水，也了無生意。便求王母娘娘把他也變成一座山，在邊上生生世世守護著小仙女。王母娘娘痛失愛女，滿腔怒氣正無處可出，於是，施展法術，一聲震天轟鳴，就把少年變成了威武挺拔的華陽山……”

講了一大堆話，潛小麥心虛地接過彭辰遞過來的礦泉水，潤了潤喉。好吧，她承認，越講到後麵，自己也越覺得狗血，幾乎是聲若蚊呐了。但彭辰也用不著這樣聳著肩膀哈哈大笑吧。這麼感天動地的愛情悲劇，他怎麼可以笑出聲？這樣，到底是他的笑點太高，還是自己也有演喜劇的本事呢？

“故事中的翩翩少年太沒用了，一個男人，居然連自己老婆都保護不了。”聽完故事後，彭辰兼職做起了評論員，而且還蠻犀利。

潛小麥頭腦斷路中。這人跟人的差彆，怎麼就這麼大呢？當初葉熙聽她講時。可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如若有男子對她如此情深不悔，她就是拋棄所有、冒天下之大不韙也無怨無悔了。

“還有，玉帝真的好可憐。你看，他妹妹演了出《寶蓮燈》，女兒有籍可查的就有了《牛郎織女》和《天仙配》。其他無籍可查的民間傳說就更海了去了。今天，又多了你說的一個化身為湖。真不知道他得有多少個女兒，才經得起這麼折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難過死……”

看著某人越說越來勁兒，潛小麥的眼裡，小火焰開始吱吱地燃燒。

終於，在她出聲喝止前，彭辰緩緩停住了長篇大論。卻又突發疑問：“小麥，玉帝有沒有兒子？怎麼從沒聽過他兒子有到人間一遊啊？”

潛小麥無語凝噎，仰天祈禱。玉帝啊，你若生氣，要天打雷辟的話，可千萬千萬要精確到毫米。絕對不能連累旁邊無辜的我哈。

“走吧，快中午了，咱們穿小徑下山吃飯。”潛小麥站起來，率先往回走。

“不能在山上吃嗎？咱們采點野果野菜，再看看能不能抓隻鳥雀什麼的烤了吃。”彭辰追上來躍躍欲試地問。

武俠劇真是害人不淺啊。敢情這些人都把生活當成電視劇了。

“這個時候熟透的果子很少，不好吃的。至於野菜、鳥雀，咱們什麼工具都沒有，你就是采得來、抓得到，咱們也沒辦法處理。”潛小麥耐心地解釋。

彭辰這時候仿佛又少了根筋，居然異想天開，想采集東西帶回去處理。

看著他執著清亮的目光，潛小麥心底一聲哀歎，隻能舉手投降，誰叫自己拿人手短呢。略微思索了一下，指了指山的背麵說：“下麵有個小村子，咱們去農家吃吧。野炊等以後帶了工具再說。”

這一次，彭辰倒是沒有墨跡，爽快地答應了。於是，兩人顫威威地沿著水溝摸索而下。

第二卷 130參加婚禮(